这些事仿佛顺理成章，他却总觉得处处透着违，就比如宋瑾，他明明自己一样自私，怎么可能为救他而丧命呢？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

“在想么？”宋瑾缓缓开。

就好像他离开深渊后一次去昆仑秘境试炼，他是魔修，修为又强，完全没必要去，可他还是去，但也因此与宋瑾相逢，而在灵河谷时，宋瑾为救他，也因此丧命灵河，时得更大的机缘。

宋瑾再次看向他，似乎也察觉到他的迟疑。

“我大约也是忘么重要的东西。”宋珏停顿片刻后，缓缓说一句。

然而宋珏是不服的：“我先前用宋瑾的名字活三，整个合仙宗都知道我叫宋瑾。”

“但你原名是宋珏, 我才是宋瑾。”宋瑾立刻回怼。

宋瑾话音刚落，整个鸟语峰都安静。

不知过多久, 宋珏无言道：“……你我乃是一胎所出，凭么你是哥？”

宋瑾垂下眼眸，安静地看着地上破碎的石桌。

金丹还在哀嚎，宋珏嫌它声音难听，抬手便要杀它，然而灵力刚在手心凝结，他便对上金丹噙着泪的眼睛，顿时就下不去狠手。

金丹也看到他，吱吱两声后朝他跳去，在距离他还两步远时直接往他身上跳，宋珏下意识地接住。

“吱！”金丹呜咽着钻进他怀里。

宋珏一脸嫌弃，但还是稳稳将它抱住。

宋瑾啧一声：“也就是你，才会喜欢这般娇弱的妖兽？”

“谁喜欢，”宋珏头也不抬地说，“养都养，总不能扔吧。”

宋瑾斜他一眼：“时候不早，你该回去。”

宋珏顿一下：“我要住在这里。”

“鸟语峰是我的，你回主峰。”宋瑾想也不想地拒绝。

宋珏不悦：“我是合仙宗宗主，整个宗门都是我的。”

“但鸟语峰是我的。”宋瑾坚持。

宋珏不耐烦：“两间房，我睡主寝便好。”

“那是师尊的，”宋瑾眼神微冷，“你不准碰。”

“你师尊经走，这辈子都不会再回，让我用用房间又如？”宋珏不耐烦。

然而宋瑾无声地拦在主寝前，大死不退让之势。

宋珏愣一下：“你怎么这般小气？”

“师尊是长辈，也是女子，你用她的寝房于理不合。”宋瑾尽可能耐心劝导。

宋珏嗤一声，压下心里那点说不出的滋味淡淡开：“你与她经多未见吧，还记得她的长相吗？”

宋珏话音一落，宋瑾眼底闪过一丝怔愣，半晌淡淡道：“那也不准你住。”

或许是他的表情过明显，宋珏突然丧失继续斗嘴的心情，抿抿唇抱着金丹离开。

宋瑾目送他的背影消失，然后到院子门前坐下，安静地看着前方唯一的小路。

仿佛只要这样坐着，就能等到想等的人一样。

宋珏回到主峰后，便宣布自己胞兄弟的事，不到一个时辰，整个合仙宗都知道，他们的宗主改名叫宋珏，而他的胞兄弟则用他以前的名字宋瑾，做鸟语峰的峰主。

修仙界总共就这么大，合仙宗虽小，可胞兄弟这样的事过稀奇，很快就传遍。外祖母听到消息时，刚用冰『露』将俞桉的身子封住，藏在平日闭关的瀑布下。

“他们二人编好身份在合仙宗逍遥自在，却连你的尸体都没寻，你拿魂魄成全这种白眼狼，值得吗？”冰『露』覆盖的俞桉仿佛还活着，安静地躺在寒玉床上，外祖母平静地看着她，眼神略显浑浊，“我知道你是心甘情愿为他们牺牲，我答应你，只要宋珏不做恶事，我便不会戳穿他魔的身份，但如果他做违天道的事……”

“那就别怪外祖母联合五大仙门杀他，夺回你一半的魂魄，”外祖母的手逐渐攥紧，“彻底吸收你的魂魄需要十，只要十内他『露』出破绽，我便能夺回你的魂，哪怕是残魂，也足够你再睁开眼。”

她相信魔头总暴『露』野心的时候，却没想到一连七，宋珏宋瑾都安分地待在合仙宗，平日连面都懒得『露』。

这七里，宋珏将宗门事务交给主峰峰主，自己没事便去宋瑾的鸟语峰闲逛，偶尔也想进深渊看看，可说来也怪，宋瑾明明是深渊看守，却没开启大门的能力，所以宋珏每次都没能如愿。

虽然常去鸟语峰，却没怎么宋瑾见过面，尽管他对兄弟感情不错这一点深信不疑，却还是不想见宋瑾，总觉得每次见之后，就会淡淡的愧疚感，所以干脆就不见。

宋瑾独自在鸟语峰住，平日又没么公事，便整日种花养草，甚至还在后山小溪旁耕一块地种土豆，一个人过得悠闲又自在。

就是一闲下来，心头便隐隐作痛。

轰隆隆——

一阵闷雷之后，天与地时暗下来，黑『色』的乌云翻滚着冲向大地，顷刻间便下起倾盆大雨。

“阿瑾……”

宋瑾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后四下皆黑，他顿一下，才意识到现在是夜里。

方才似乎梦到么场景，可具体是么，此刻却一点也想不起来。宋瑾蹙起眉头，想半天后实在没头绪，干脆去后山。

然后在后山看到宋珏。

当看到他站在花田前发呆时，宋瑾蹙起眉头，一抬手便挡去他头顶的大雨。

宋珏回头扫他一眼：“我专程来淋淋雨，你怎么还给我遮。”

“看来宗门的事务还不够多，竟让你力气跑到我这里来看风景。”宋瑾语气温，态度讽刺。

宋珏嗤一声：“谁来看你，我是来看玫瑰的。”

“这里以前种的是共生花，我种的。”宋瑾缓缓道。

“我知道，但现在种的是玫瑰，”宋珏看着暴雨下的花田，“这些土还是我松的。”

“哦，那你可真厉害。”宋瑾敷衍。

宋珏斜他一眼，突然勾起唇角假笑：“哥哥大晚上不睡觉，不会是专门跑来给我遮风挡雨的吧？”

“我还没那么闲，”宋瑾他对视一眼，对他这声哥哥显然习以为常，“就是想来看看我的土豆。”

想起土豆，宋瑾便直接往小溪旁去，宋珏闲着无事也跟过去，两个人在泥泞的山路上健步如飞，很快就到目的地。

嗯，刚长出叶子的土豆们雨打得『乱』七八糟，看起来十分凄凉。

宋瑾蹙眉一挥袖，土豆上空出现一道透明的屏障，直接将雨水挡到别处。

“啧，用灵力护土豆，不亏是我哥。”宋珏嘲讽。

宋瑾不理他，安静地在土豆地里挖小沟引水。宋珏一个人无趣，便四下环顾，注意到一棵树下一块不大的空地，此刻正『露』着泥土。

“奇怪，此处遍地野草野花，怎就这一块么都不生？”宋珏好奇。

宋瑾随意扫一眼：“不止这里，溪旁也一块，经很多都没生过东西。”

“为如此？”宋珏扬眉。

“没么，土里渗一些灵『药』，普通草木抵抗不过，即便落种子在此处，也是么都长不出来，所以很早之前就开始秃。”宋瑾继续低头挖沟，手上全是泥土。

宋珏若所思地看向空地，脑子里么一闪而过，却又么都没想起来。

不知过多久，宋瑾总算将土豆地里的水都引出去，这才轻呼一气站起来。他扭头看向宋珏，却看到他对着树旁的那一小片泥土发呆。

“看么呢？”宋瑾。

宋珏回神，平静地看向他：“我记得七前，我们似乎吃不干净的东西，然后在这里吐。”

宋瑾眼眸微动：“是吗？”

“嗯，当时我们还争谁吃得多来着，”提起往事，宋珏的语气逐渐变得温柔，“明明那么难吃，我们却唯恐自己吃得比对方少，也是够蠢的。”

“是挺蠢的。”宋瑾轻笑一声

天空轰地一声炸开一道闪电，将整个鸟语峰都照得仿若白昼，然后在短暂的光明之后又重回黑暗。

“我很讨厌现在的状态，”宋珏淡淡开，“我一是忘么重要的事。”

宋瑾垂下眼眸，看着手上沾满的泥土。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天上电闪雷鸣，地上积起一个又一个的水坑，溅起的泥水弄脏衣裳，但谁也没说离开，直到雨停，才各自回各自的住处。

然后又是一未见。

这一宋珏不再在鸟语峰游『荡』，而是开始调查他都忘么，由于毫无头绪，便从出深渊之后查起，一桩桩一件件所他不理解自己为这么做的事，都要从头到尾查一遍动机。

然后他就查到一次去昆仑秘境的事。

“那次陪宗主去秘境的几个弟子，都死在密音林里，周管事则在灵河谷丧命，”平日在寝殿洒扫的弟子颤巍巍道，“小、小的对那次的事也不大清楚，只知道宗主似乎是为、为……”

弟子些迟疑。

“宋瑾？”宋珏看向他，主动一句。

弟子瞄他一眼，怯怯地摇摇头：“您那时并未说过自己一个胞兄弟。”

“所以我是去找谁？”宋珏心下略些着急。

弟子咽下水：“找俞桉俞峰主。”

经不知多少都未听过这个名字，宋珏闻言愣一下，心底仿佛一只关起来的怪物，呼啸着想要挣脱牢笼。

“俞桉？”他尽量让自己冷静，“为么？”

听到他的题，弟子奇怪地看他一眼，但还是鼓起勇气回答：“您那时每次提起俞峰主，便是咬牙切齿的，应、应该是想寻仇吧？”

不可能，他跟俞桉怎么可能仇。宋珏虽然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自信，但还是想也不想地否。

“但后来俞峰主回来，您对她又别好，不像是要寻仇。”弟子及时补充。

宋珏一愣：“我对她很好？”

“是啊，您大概是这个世上对俞峰主最好的人。”弟子谨慎地回答。

记忆依然一片空白，可身体经反应，他上前一步，攥住弟子的衣领：“我如对她好？”

弟子他一吓，顿时话都说不出来。宋珏黑着脸侵入他的记忆，试图找寻自己对俞桉很好的证据。

弟子虽一直留守主峰，但因为照料宋珏起居，跟俞桉也算常常见面，宋珏看着他脑海中的总是带着笑的俞桉，看着自己为她研磨、为她披衣，陪着她一身短打下地，种出一片玫瑰花田。

他看着那个自己生得一模一样的人，清楚地知道对方就是自己，可偏偏脑海里不存在这些记忆。

他开始急躁，开始不安，总觉得发生过么大事，却始终想不起来。

“宗主……”他窥视记忆的弟子脸『色』发青，颤着声音哀求他。

宋珏冷着脸松开他，疯一般朝外跑去。

他还是没记忆，可熟悉的感情却汹涌而来，心底的怪兽拼命挣扎，试图从牢笼中扑出来。

他拼命地跑，一路上遇到很多人，这些人无一例外地朝他行礼，却得不到他半点眼神。

他冲到鸟语峰时，宋瑾正在院中看书，看到他来后停顿一瞬，正要开说话，便看到他直直朝俞桉的房间去。

宋瑾眼神一冷，冲过去拦在他面前：“你想干么？”

“挡我者死。”

这一刻么兄友弟恭守望相助，他尽数抛到脑后，只打打开这扇门，看看这个俞桉到底是等人物，为关于她的记忆都消失不见。

宋瑾脸『色』铁青：“宋珏，你冷静一点。”

宋珏眼神一凛，直接朝他杀去，宋瑾往后退一步，也开始尽力还击。

两个人的实力算得上相当，打起架来昏天黑地，院子里的果树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房上的瓦片也开始抖动。

宋珏只觉得眼前这一切熟悉极，却偏偏想不起发生过么。

“宋珏！停下！”宋瑾厉声道。

然而宋珏经听不进他任话，只不要命一般往俞桉房里冲，宋瑾到底是留着力，很快便打得节节败退。

宋珏看准机会，直接将门打飞，屋里的一切都尽数暴『露』在眼前。

不大的寝房里燃着香，门一消失便透出点点香味，点类似风铃花的味道。正对着门的桌子上摆着一本菜谱，上面画几条横线，似乎认真研究过，但仔细一看不过是最简单的炒土豆。

桌子后面不远是一扇屏风，分隔出内外间，尽管看不到里面，但宋珏依然能想到，那张床肯又大又软，某些人虽然还差一步便能勘破，但依然坚持一天要吃三顿饭，要睡四五个时辰。

宋珏怔怔地看着屋内的一切，空缺的心逐渐填满，只是整个人都在颤抖，双膝也无力地跪到地上。

“忘忧饮确实可以忘记一切，但前提是别吐出来，”宋瑾自嘲一笑，“尤其是不能吐两次，师尊当初既然想下『药』，就不该自己做菜。”

“……你么时候想起来的？”宋珏低着头，鬓边散发遮住他的轮廓，“或者说，你是不是从未忘记？”

宋瑾垂下眼眸，半晌缓缓开：“忘过，但只忘片刻。”

“为一直不提醒我？”

“我以为你不会醒。”宋瑾淡淡开。他以为宋珏这辈子都不会醒。

“……以为我不会醒，所以就想瞒我一辈子，你凭么，凭么自作主张？”宋珏猛地抬头，红着眼眶一字一句地质。

宋瑾看向他：“因为这是师尊希望的……”

砰！

话音未落，宋珏便给宋瑾一拳：“少给我装无私，若真想照做，为不再喝一瓶忘忧饮？！”

宋瑾眼神一暗，毫不犹豫地还击回去：“你以为我想记得吗？！”

两个人再次打起来，只是这一次谁也没用术法，只是靠蛮力对抗，一时间仿佛回到一次掉下灵河谷的时候。

不知打多久，最后两个人都鼻青脸肿没么人样，才算各自瘫躺在地上，双眼发直地看着天空。

“记着这些，不好受。”宋瑾哑声开。这八多来的每一个日夜，他闲下来时，便会到院门坐着，等待一个不会回来的人。

“原来我不在的三里，她竟然这么疼。”

“……既然当初能将我们劈开，便也能我她劈开，我要救她，”宋珏低喃，“凭么她拍拍屁股离开，留我在这儿痛苦。”

“师尊不想我们救她。”宋瑾淡淡开。

宋珏黑着脸坐起来：“别『逼』我再揍你。”

宋瑾顿一下，也跟着坐起来：“经八，她的身体都不知道还在不在，你即便想救，恐怕也救不回来。”

“那就随她一起死，”宋珏眼神漆黑，“她想潇洒消失，我偏不让她如愿。”

宋瑾低下头，半晌轻笑一声。

宋瑾无意识地往院门走, 刚走几步，宋珏突然叫他一声, 他顿时停下来，然后胃里一阵翻涌, 立刻跑到角落去吐, 吐完许久脑子都昏昏沉沉的, 站在原地一直发呆。

安静片刻后，宋珏嘟囔一句：“所以我当初为吃饱撑的，要以你的名字做这合仙宗的宗主。”

他的记忆脉络清晰, 从在深渊生活到离开深渊这三，每一件事都记得清楚，可偏偏却说不出的怪异，似乎每一件事都做得莫名其妙、没原因。

“我是魔头，你也不是人，我们现在谁也不比谁高贵。”宋珏冷笑。

“我是灵河意志，是灵，自然比你高贵。”宋瑾又回一句。

宋珏还要顶嘴，然而脑子里突然蹦出兄友弟恭四个字，顿一下后板起脸：“若不是因为……”因为么？他话说到一半停下来，脑子里空空『荡』『荡』的。

两个人说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样吵架与‘兄友弟恭’四个字似乎不吻合, 便时沉默下来。

“因为我叫宋瑾, 你叫宋珏。”宋瑾给出的理由莫名其妙，却又叫人莫名信服。

宋珏还在发懵，听到他的动静后只是朝他看一眼, 等他回来后才蹙眉：“宋瑾, 你没觉得不对劲？”

宋瑾沉默片刻，平静地看向他：“。”

金丹还在吱吱地叫, 声音颤悠悠的说不出的凄厉，失去主人的鸟语峰也变得暗淡，仿佛凭空蒙上一层灰『色』。

“么？”宋珏与他对视。

“你该叫我哥，而不是宋瑾。”

宋珏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想我为么要用你的名字。”

“大约是因为要替我的身份吧，”宋瑾扫他一眼，“谁让我才是鸟语峰峰主的徒弟，而你只是深渊逃出来的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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