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时，姬地将手放到他肩上，说道：“不管前方是什么，我都陪着你！”

或许是姬地这般强有力的支持，亦或许是他让人感到舒适的掌心温度，抚慰了姬野那受伤、弱小，又无助的心灵，使得他渐渐恢复了平静。

听到姬野说这把弓是他送给北殷矢的，婞直内心暗忖，这小子到底什么身份，自己以前怎么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质疑、痛苦，随之又爆发出强烈的复仇渴望、最后又陷入挣扎……

“军队集结需要时间，集结完毕后，等候疤脸通知”

看来确实是有此打算了，计划的还挺周全，不过该问的细节还是得问清楚，“疤脸给你多长时间集结军队？”。

而他看到这把弓的时候，也觉得似曾相识，但就是记不起在哪见过。

“你认识这把弓？”姬地问道。紧接着姬地就翻了个白眼，暗道多此一问。

然而，对这一切的发生，姬地没有半点警觉。他甚至还觉得自己刚来这里不久，本就不认识北殷矢，只是在密林的时候听姬野提起过而已，脑海里搜索不到他更多的信息实属正常。

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

“两天”

两天，也即是说，这次狩猎活动一结束，耳火氏就会面临其下属氏族的攻击。姬地暗自思考，只是不知这支联军会由多少部落组成。

如果北殷氏也参与对耳火氏的围攻，那么其或真的将成为下一个空相氏……

该问的已经问清楚，此地也没什么可留的了，只是见姬野那状态，尽管平静，但萎靡之态凸显无疑。

“你没事吧？”姬地关心道。

“地哥放心，我没事！”姬野强撑道。

没事才有鬼，姬地叹气，不过他也并非不识趣，没有去拆穿少年的故作坚强。

如今来这莫韦氏的目的已经达成，也是时候离开了。

见二人要走，婞直总算是松了口气，但嘴上却说道：“二位，这就要走了？”

“怎么，你还想留我们吃个便饭？”姬地揶揄道，“正好，昨晚在你们牢里待了一晚上，我这小兄弟正长身体，还饿着呢！”

婞直听完脸都绿了，就随口客套客套，这妖人倒是不客气。

“先生说笑了，那牢里的事都是误会，现在误会解除，先生就不要拿婞直这般打趣了”婞直尴尬赔笑道。

姬地撇嘴，这婞直见人下菜碟的功夫，倒还真是炉火纯青。

姬野藏着心事，并未领会到二人言语中暗含的交锋，闷声说道：“算了吧，地哥，我没胃口，走吧！”

见状，姬地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一路跟随，目送二人走出城门，之后又站上城墙远眺，见二人总算是离开莫韦氏后，婞直长出了一口气。

城门上，莫爻站在婞直旁边，不无担忧的说道：“大族领就这样放他们走了？”。

婞直闻言冷笑，“你有办法能留下他们吗？”。

“可是，若他二人去耳火氏通风报信，那我们这……”

“他们有证据吗，耳火氏凭什么信他们？”婞直对此类担忧毫不在意，甚至嘴角还露出了一抹笑容，“我倒是希望他们去报信，这样一来，我们反倒是可以观望观望，说不定还能捞点好处”。

“传令下去……”

莫韦氏已经开始动作，姬地二人出了其属地后，原路返回，再次回到了狩猎密林。

狩猎活动最简单的规则，的确是只需在狩猎场活过十天即为赢，但那是对于个人生命而言。而今年在狩猎过程中发生的事情，明显又与往年不同。通过莫韦氏一行，姬地二人都大致知晓了，今年为何会变成这样的一些原因。

不过不管怎样，狩猎结束当天，所有参加狩猎的队伍，都会带着满意的猎物，回到最初进入狩猎场的地方，也就是耳火氏临时搭建的一处聚集地。

这里的猎物不是指猎杀了多少人，而是指真正的猎物，譬如山鸡野兔还有野猪狮虎豹之类的凶猛小动物。

既名为狩猎，那最后肯定是要有猎物才作数的，所以在狩猎场里杀人，虽然是默许的行为，也是某些队伍进入狩猎场的主要目的，但没人会拿到台面上来说。

而做戏做全套，狩猎结束后，耳火氏与北殷氏，也会根据各支队伍的所获猎物情况，来做一些赏赐。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这也就意味着，傍晚之前，所有队伍都会回到聚集地。

前提是，队伍里还有人活着。

一路上，姬野都没说话。

此时看他这状态，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姬地仍然有些担心。

不过姬地心中也有疑惑。按理说，看到那把弓后，姬野联想到疤脸与北殷矢之间存在着某种关系，这是没错，但这也证明不了什么啊！

可这小子这一路上，怎么就萎靡不振了呢？

想不通，姬地索性直接开口问，“你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闻言，姬野停下脚步，“地哥，我记得很清楚”。

看到姬野终于开口，姬地终于松了口气，不过看他这话头，明显还有下文，故姬地并未出声回应，而是止步静静待着，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那晚，我是被疤脸伍长打晕的，当我醒来后，我就成了北殷氏的灰奴。

这么多年，我一直想要找寻真相，因为我绝不相信君父会去攻打王城，更何况母亲也不会允许他这样做！

做了几个月的灰奴后，或许是他北殷矢还念及旧情，将我收为了他的厮奴。

说实话，我很感激他，因为他让我看到了希望。

跟着他的这几年，我学了不少本领，这让我觉得，自己已经具备了去查找真相的能力。

然后就是这次，他让我进这密林里来杀耳火火，身份有别我无法拒绝，不过这对我来说同样是个立功的好机会。

更何况要是任务完成得好，说不定他一高兴就削去了我灰奴的身份。

若真是如此，没有了身份的掣肘，我就能离真相更进一步。

可是现在我发现，真相原来一直就在身边！

地哥，你知道这种痛苦吗？

让我进来后伪装身份去杀耳火火，好引起耳火氏内部争端，让疤脸伍长去挑拨耳火氏与下属氏族部落的关系，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北殷矢所为！”

能看得出姬野此时很激动，也很痛苦。

可同时，旁人明显能感觉到，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又十分地克制。

这当中的隐忍、挣扎、撕裂，凡此种种，姬地光看着都觉得难受。

“其实这些与我无关，他北殷矢想要我做什么，我做就是了，想要对付耳火氏，就让他对付吧。

可为什么偏偏……

偏偏疤脸伍长是他的人！”

整个过程，姬地没有去干扰，任由他发泄着全部的情绪。

但随之，姬野目光将投向他，恳求道：“地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一切？”

“你若知道真相，你全都告诉我好不好？

我空相氏的覆灭，到底有没有北殷氏参与在内？他北殷矢这般心计，在当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身份？”

姬地蹙眉，姬野现在的状态十分糟糕，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崩溃掉。

别说自己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能现在就告诉他。

等等，自己真的不知道吗？

姬地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记得，当时在河边捞出那些尸体的时候，的确是自己先说出‘疤脸伍长’这几个字的，可为什么现在，关于这什么疤脸伍长的记忆，脑海里却一点痕迹都没有呢？

就在姬地努力在脑海中翻找记忆，想要查清楚，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的时候。

突然间，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晃着晃着，就倒在了地上。

听完婞直所言，姬地彻底明白了，敢情唱主角的是北殷矢，还是小看他了。

“这把弓是我小时候送给他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姬野状态明显不对。

尽管他尽力压制，不让自己外在表现出来，姬地仍能感觉到他身上传来一股强烈且复杂的精神波动。

看到婞直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姬野身上，姬地只觉浑身不自在，小野子可是哥选中的人，还想跟哥抢人是怎么的！

走到这一步，避也没用，婞直索性痛快承认，说道：“是！”

“什么时候？”

可不就认识么，那婞直都说了，这把弓是那北殷矢最喜爱的弓，姬野又是他身边的厮奴，肯定见过啊。

姬地发现，看到这把弓的时候，姬野明显呼吸急促，整个人的状态都发生了变化。

然而，当姬地想要在脑海中搜索更多关于北殷矢的信息时，他发现，曾经的记忆开始模糊了。

换言之，姬地在进入历史镜像前，所观察到的那些人和事的记忆，都像被慢慢蒙上了一层浓雾，穿不透看不清。

“众所周知，这把弓是北殷氏少公子矢最喜爱的一把弓，这弓就是疤脸给我的信物，只要我们对耳火氏发难，北殷氏也会助我们一臂之力！”

以观察者身份，看到的这个时代所有相关的人和事，都像被打上了封印，甚至还有消散的迹象。

反之，在进入历史镜像后，自己亲身经历过的记忆，还保留着，而且清清楚楚。

不过，仔细看去，这小子确实是有点眼熟，难道曾经见过？

“这么说，你是铁了心要反抗耳火氏了？”姬地加重语气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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