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萧遥反手接住，那是一个水壶，他轻轻晃动了一下：“这是水？”

“在战场上还想喝酒吗？”白袍反问了一句，走到了萧遥的身旁，“虽然你可能骗过了你的朋友，但是你骗不过我……我见过无数自诩身经百战之人在决战的时候崩溃，越是喜欢自己背负起一切的人，越容易在无法背负那些东西的时候失控……你怕了，对不对？”

“……你说得对。”萧遥干脆的承认了，他实际上也没想一直隐瞒下去，“简单地说，我能击碎巫妖的命匣需要依仗一种……特殊的功法？你可以这么理解，但是我没有把握在决战场上开出那种状态。”

“白狼……你是叫萧遥对吧？”白袍的声音从自己身后传来，伴随着一阵微风，某个东西向着自己抛了过来。

“听起来……”萧遥感觉自己没有这么离谱，不过还是顺着她的意思说，“貌似挺悲哀的？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死了，因为不满意呼延大将军部分将士为牺牲品的兑子战略，他违抗军令，孤身征战北蛮，最后全军覆没头颅被蛮族砍下来祭天……不过死前，他确实把大半个北蛮打穿了。”白袍的声音平静如水，却能感知到隐藏在这份平静之下的深刻悲哀，“死时年仅十五岁，本来他有希望成为比我更优秀的名将。”

死局，彻头彻尾的死局。哪怕穷尽了在场所有人的智慧，也无法打破这个死局。洛玥很聪明，白袍将军也有着顶级的战略眼光，但是双方的实力差距基本上已经超过了凡人的智慧能够弥补的极限了。

而且，他郁闷的还不止这一件事。

“真是看着就令人脊背发寒啊……”萧遥喃喃自语，他的手指上慢慢延伸出锋利的爪刃，无聊的在坚固的城墙刻画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设想。

一天的时间过去了，距离与巫妖决战的那一刻还有两天。

“……”萧遥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不要太过于相信自己的力量，不要固执的认为只有自己能背负些什么……虽然你是‘仙人弟子’，可你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人非圣贤啊，没有人能扛起一切。”白袍大大咧咧的伸出手，似乎打算击掌，“明天战术讨论的时候，把你的真实情况都说出来吧，还有两天，一定会有办法的。”

萧遥收回了指尖的爪刃，伸出手与白袍击掌：“你说得对，一定会有办法的……至少还有两天，我会想办法尽快完全掌握那种状态的。”

“哦？”白袍却突然来了兴致，脚尖挑起了摆在一旁的银枪提在手中，“那我们练练？你那位朋友这些天已经把全城用刀的门派挑了个遍，她的确很强……我早就想亲自见识见识‘仙人弟子’的手段了。”

“也好。”萧遥点了点头，反正暂时也没有睡意，与白袍银枪这样的对手战斗一番也是个不错的训练方式。

如果能在战斗中找到自主开启伪神话生物姿态的方法，那就更好了。

……

城墙另一边，洛玥揽着吕欣的肩膀坐在一起，用手沾着自己的血浆在地上描绘着一个全新的的魔法阵。

白帝能够窥探到巫妖的魔法并改良出能束缚巫妖几百年的法阵，洛玥也能做到，说到底，她的“神感”能够不仅仅能感知到内力的流动，同样能捕捉到魔力的轨迹，照葫芦画瓢并不算多么困难。

“没想到居然只有用自己的血绘制的法阵才能起作用，难怪当初白帝封印巫妖是以自身为牢笼……如果没有小吕欣的话，我可能还真的挤不出这么多血来。”洛玥嘉奖的摸了摸吕欣的头发，小女孩抓着她的手腕，并没有多么抗拒。

洛玥似乎天生就对小孩子有着很高的亲和力。

为了在城墙上描绘这些魔法阵，洛玥反复的切割开自己的手腕挤出了大量新鲜的血液，然后再由吕欣的能力加速伤口愈合以及骨髓造血……以这种近乎自残的方法，洛玥在竭尽全力为胜利尽可能的增添砝码。

“休息一下吧，至于做到这个程度吗？”双手抱胸依靠在一旁的段天凡皱着眉头看着洛玥，“看着都吓人。”

“我总不能把一切都寄托在萧遥身上……他也有自己的难处，我看得出来。”洛玥把还在流血的手腕递给了吕欣，吕欣连忙把手按在上面，为她治愈伤口，“我也想为他做些什么，总不能一直让他一个人背负。”

“唉，现在这个局面，我们也只能尽力而为了。”段天凡苦笑了一下，“我明天不参与讨论了，我这脑子也想不到什么战术了……我准备向思禅大师学习一下拳法，琳儿的做法有道理，虽然我们学不了内功，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不能学习这个世界的外门武功啊。”

“好的。”洛玥把恢复如初的手腕举起来，面不改色的一刀划开，然后继续就着汩汩流淌的鲜血描绘新的法阵，“尽人事，安天命。”

“对了……你知道，七首十角是什么吗？”段天凡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故作随意的问道。

“七首十角？”洛玥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你问这个做什么？”

“巫妖一直在用这个词语形容我，我也很纳闷。”

“这样啊……七首十角，在我的认知里，是《圣经》里大天使们的宿敌，象征世界末日的大红龙。”洛玥微微顿了顿，抬起头用朦胧的眸子对着段天凡，“或者我换一个更有知名度的称呼——撒旦。”

……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世人若学我，如同进魔道。”酒肉和尚拿起酒壶，往嘴里狠狠的灌了一口，“他们送了我一首好诗啊，我很喜欢。”

“你不走了？之前来的江湖人士已经走了一大批了，他们瞅到城外那些怪物就怕了，满腔热血只能支撑一时，想活着没有错。”宋鹏摇头晃脑的喝了口酒，

月光下的校场内，两位半步宗师对坐饮酒，不远处持刀的少女大汗淋漓的挥刀训练，更远一些的地方，白袍挥舞银枪与一只比熊还要大得多的巨狼对战。

“不走了，我那个作恶多端的师弟都能为了除掉巫妖而牺牲自己，我也能。”酒肉和尚叹了口气，“出海，到那些海外孤岛上苟且偷生……我不喜欢。”

“我也不喜欢，而且小酒也不会喜欢那样漂泊无依的生活。”宋鹏耸了耸肩膀，将自己壶中的酒水一饮而尽，“真是没想到，我这样的乱臣贼子，居然也会有为了大洪而搏命战斗的一天。”

“是啊，这是我们的世界。”酒肉和尚握紧了斗大的拳头，用力捶在桌子上，“洒家哪怕豁出这条命，也得护佑好背后的中原。”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是与一条丧家的野狗没什么两样……可这里，终究是我的国土！”宋鹏抬起头，独臂重新拿起了自己的断刀，“我要在城里寻一家铁匠，这把断刀是时候该重铸了。”

他们都看到了骨龙的恐怖，也去过城头见到了城下那支恐怖的丧尸大军，绝望的气息逐渐的笼罩在全城，无论心志再怎么坚强的人，此刻也都不得不开始怀疑一件事——真的能赢吗？

可是他现在做不到！

伪神话生物的姿态，需要满足的条件是自身遭受重创以及需要对抗绝对强大到窒息的敌人，简单地说这是个被动技能而不是主动技能——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候，等到自己能释放这个状态的时候，恐怕一切都晚了。

“你有三成把握开出那种状态，而我们之前的计划因为无法满足全部的条件胜算不足一成，这就意味着我们几乎注定会失败……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因为我是唯一的希望，”萧遥跳回了城墙马道上，面无表情的与白袍将军对视，“不是我在贬低你们，也不是我自负……能击碎巫妖命匣的人，除去我之外，一个也没有。”

白袍像是刚刚才认识他一样，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萧遥，半晌才恍然大悟一般伸出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简直和我弟弟一模一样啊，虽然他活到现在的话大概比你小一两岁，也是一心一下想要抗下一切，坚定的认为某些事情只有自己能做到，只有自己能拯救一切……”

在讨论中所有人都默认了一个前提，自己这一方在高端战力上能够压制巫妖，然而这一切都建立在一个基础上——自己能够搅碎巫妖的命匣。

最后，他们还是什么都没有讨论出来。

萧遥坐在城头，百无聊赖的晃荡着双腿，看着脚下那支沉默的丧尸大军。此时的巫妖大概在重塑骨龙被斩去的头颅，并没有出现在他的尸骸王座上。

兵上一万，无边无沿，兵上十万，扯地连天。

夕阳西下，夜幕与月光一同笼罩上龙城关。城里已经没有平民百姓了，大洪王朝最精锐数十万大军驻扎其中，此外还有来自中原各地的武林高手，人们在沉默与茫然中度过了这一天。

而自己脚下的，是百万丧尸大军。

从这个高度看下去，密密麻麻的丧尸如同无数巨大的灰黑色爬虫，从城下一直铺到天边，填满了自己全部的视线。

“这样的话，我能明白，的确有些特殊的内力功法需要满足特殊的条件，比如佛门的金刚功就需要浴血奋战很久……那你就直接告诉我吧，你有几成把握？”

“三成……只有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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