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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7 章 此道(下)

  • 作者:山隐水迢
  • 类型:浪漫青春
  • 更新时间:2021-10-21 00:12:51
  • 章节字数:11570字

袁洗砚单膝跪倒下去,手中的剑没有撑住他的身躯,折成了两半,傀儡丝自他身后拧来。

就在此时,谢逐春高声道:“接剑!”

辜春剑破空而来,袁洗砚反手接住,劈断了索命银丝。

这登山之路,怕是难走了。

他看了一眼握着辜春剑的袁洗砚,倒也没有打算将剑要回来。

安长老已从老者模样变作了一位风姿卓然的青年,他手中的剑开裂悲鸣,却是高声道:“周明归,我们挡住他们——快跑!”

可偏偏是第六日,薄紫衣魂体将被打散后重聚,是最为虚弱的时候,让他自己知道躲一躲怕是已经不可能了。

“和他们拼了!”

谢逐春极力运转着体内灵力,低声问周凌,“还有不到半个时辰便会天亮,这是第几日?”

白玉吊坠在周凌衣襟中紧贴,他道:“第六日。”

——跑!

周凌呼吸跌宕,没有犹豫,扭头向山上狂奔。

他听见身后清朗的剑音,丝线抽打在地的沉闷巨响,看到法器炸开后照亮天边的金光,豁然立起的一面高大的灵屏。

可那灵屏维系不过几息,便被打碎成金雨落下。

斫冰笼罩之下修士们撑不了多久,等到灵息石与法器炸尽,修士便会炸丹。

这些惯来一往无前的剑修,在这时却选择留在原地,筑起守护的灵屏。

而那从来所向披靡的剑圣,握着一枚白玉坠,选择了背道而去。

周凌冲上山道,邪物蜂拥围杀,一步一血印,草叶上泼满黑水。

此时此刻周凌却是心无旁骛,他感觉不出疼痛,也觉察不出恐惧。

唯有剑气横扫山林,荡平邪气。

可骤然间,又是一阵仿佛天崩地裂般的震动,天地间邪气汹涌大盛,邪物们仰天长啸,开始相互融合吞噬。

邪息叠加,悍然变作一只巨大的邪物,长尾一扫,接连将成片树木连根拔起,其去势竟丝毫不减,向周凌撞来!

周凌被横推出去,重重撞在了一处山壁上,力道之剧,竟将那山石轰出了大片裂缝,整个人更是被深深嵌在了石中,半晌后又顺着山壁滑下。

他跌坐在地,已是强弩之末,却还是撑着地摇摇晃晃站起,躲过邪物的利爪,滚到一旁灌木之中。

“紫衣……”

周明归将紫蝴蝶从玉坠中唤醒,那蝴蝶扑棱着翅膀,停在他满是鲜血的手心。

他哑声笑道:“不远了,你闻得到酒香的,往那里飞,好么?”

而那懵懂的紫蝴蝶如同依依不舍般,绕着他盘旋萦绕。

周凌抬了抬手,道:“去吧,紫衣,不要回头。”

话到此处再无余音,那邪物的影子已遮到了他的身后。

周凌目光涣散,眼里没有索命的利爪,也没有濒死的绝望,唯有一只翩然泛着光的紫蝴蝶,向远方飞去。

待到那蝴蝶于重重碧叶后再看不见,周凌便合上了眼。

然而就在此时,变故又起——

大股雾气席卷全场,如从空中将一直白碗倒扣而下,瞬间将含山盖住。

邪物如失无感,茫然不知所措,唯有胡乱攻击,周凌矮身一避,躲到了一处山洞中。

三盏酒山脚下,山河荆花阵圈得加幻术,与悬天傀儡术轰然撞上!

——以阵对阵。

湘君惊诧地看着手里出现崩裂的斫冰,高声道:“来者何人!”

傀儡线要依靠气息寻觅来人,却迟迟找不见对方踪迹。

冷文疏寄体于列星傀儡,本是傀儡身,又如何能被找到。他强行撕开的溯回传送后,一手捏着阵圈,一手抱着望潮蜃,高声回道:“君如镜门下——”

千年望潮蜃铺开遮天蔽日的幻术场。

它将心中所想传递给冷文疏,让冷文疏替它说出来。

“尔等,休要动我含山!”

太清宗。

北山书院的传送阵全然破碎,化为点点流光散于昏暗天幕之下。

乔檀双目通红,甩掉已然断刃的短剑,抽出了腰间的水清浅。

已然复苏的剑灵低声道:“你怎么哭了?”

乔檀答道:“我想我阿娘。”

她流着泪,却将剑刃对上那异化的邪物,那邪物面目狰狞,如同从地狱深出爬出的恶鬼。

身侧太清同道已死伤大半,阵眼前的邪物却愈发源源不断。

怀狸长老的仙鹤在空中盘旋,与生出肉翅的邪物厮杀来回。他与灵兽配合默契围攻邪物,间隙里又看了眼含山方向,心想,希望那那小家伙跟着冷文疏能平安,也不知阵修会不会养灵兽,要是给我养歪了可怎么办。

而水清浅听了乔檀的话,便想起不久前在北山书院,那温婉的女先生在护着学生们去到传送阵,来回跑动间,与乔檀隔着无数的乱影遥遥相望。

乔檀朝她阿娘抿唇一笑,指了指手里的剑。

书院前的女先生红了眼睛,却用力点了点头。

她向乔檀比了一个握拳的手势。

乔檀的母亲曾有一位青梅竹马,少年时的海誓山盟,却换来一个桑之落矣,其黄而陨的结局,已成了修士的竹马弃了旧日的妻子,迎娶了一位世家的嫡女。

走投无路时,她也曾携女找过昔日爱侣,那名门高墙,纤尘不染的门楣是乔檀从未见过的华美。

她们灰头土脸穿行其中,是那般的格格不入,衣裳整洁的侍女侍从们侧目看来,神情中是淡淡的怜悯与嘲弄。

那位端庄的母主见过她们二人,提出要求,乔檀可以留下,她有天赋根骨,家族从不会亏待一位天才,但她母亲必须离开。

他们会给她许多的银两,但此生不可再回北界,也不许对外人说,她曾是那男人的妻子,为他生下过一个孩子。

她的母亲没有为乔檀做决定,只是蹲下来平视闺女的眼睛,说:“你来选,选好了,就不能后悔。”

这实在是十分有心性的女子,她告诉乔檀,如果选择留下,她或许不能再见到她,修士与凡人的缘分本就那样浅,有太多的修者在闭关百年后回到故土,惊觉已物是人非,她也许也会习惯,而这世家背景,意味着日后修炼起点的高低,法器资源与良师教授。

若是跟着自己走,再想要这般优渥生活,便只能靠自己的双手来挣。

还是小小一个的乔檀在那件秀雅的,专门为她准备的闺房中对女子道:“娘亲,不要这些,我也能修仙,我也能保护你!”

而后颠沛流离自不必说,北界无法再待,那负心人让她们连夜走,再不要回来。

在来到太清宗北山书院前,她们住过破漏灌风的庙宇中,也被地痞流氓抢过银钱,还有心怀不轨的男人看她母亲样貌姣好,几番扰乱她们暂居之处,不成便恶意造谣报复,令她们的生活更加艰难。

漂泊生涯里,乔檀没有叫过苦,那女子也没有对她道过怨,她们拳头对碰,便是一个坚持走下去的约定。

“先生!”一位学生喊道,“小九儿找到了!”

那女子再深深看了乔檀一眼,乔檀抬手朝半空一碰,她娘亲终于落下泪来,抱起一个昏迷的女孩儿跑向传送阵。

乔檀留在了太清宗,守这三个时辰。

水清浅轻声道:“方才在北山书院,我听到了你阿娘的心音。”

“她说,我的小檀儿,一直是为娘的骄傲。”

乔檀抬手以水清浅架住邪物长有倒刺的双臂,被向后冲地猛退几步,她大吼一声,压低下盘,竟生生定住了脚步。

水清浅的剑光割过邪物的咽喉。

当年那个倔强的小丫头,真正成为了一名强大的修士。

严远寒站在宗主峰上,看到含山方向一道青色灵屏遽然大亮——三盏酒峰护阵发动。

而南界上空的银色阵图在邪气大涨时暗淡了几分颜色,邪流涡旋下压,但终究没有击碎那法阵。

严远寒对身后的裴荆道:“你可知我留你在这里,为了什么?”

裴荆沉默不语。

“你已入魔,说想要带走冷文疏,我不反对,但你既然现在还是我的弟子,便不能一走了之。”他目光凝定,道:“当然,你若不是我严远寒的徒弟,我便不会强求。”

严远寒这千年来,就收了两个弟子。

一个周凌,一个裴荆。

拜师大典上,他对他们二人的训言并无二致。

——为我徒,承我志。

可谓专断独行师尊的第一人了。

裴荆抱拳道:“师尊。”

“好。”严远寒颔首,说:“你留在这里,一旦四方界地脉坍塌,用这个阵去到含山大阵下,将这朵灵花种在阵门上,便无需再顾其他。”

裴荆垂眼看去,那是一朵十分特别的太古银花,它的花瓣依然清透银白,但花心却是丹砂红色。

严远寒抬手一点裴荆眉心,后者便已知晓了这灵花的作用。

他手臂颤抖,瞳孔缩成一线。

许久后,裴荆将灵花花枝紧紧攥在手心,极力平复呼吸后,对上严远寒的视线。

而向来冰冷的严远寒的眼底,竟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他不是那种严慈相济的师尊,对周凌与裴荆皆是堪称古板,鲜少有赞誉夸奖的时候,他更清楚地知晓这两位弟子的缺陷。

太清宗收徒最看重心性,偏他们二人于修行上天赋异禀,心性上却是各有各的情况。

周凌只攻不守,裴荆过于优柔。

那些在太平年岁或无关紧要,世上本就没有甚么完全无瑕的人,坎坷磨砺也能给他们足够的历练。

但在邪流为祸的四方界,那些太过显著的弱点,便足以致命。

严远寒并不客气,也不会留情,他们若不投他门下,有的是追逐夙愿的机会。

可是既然他们成了他的弟子,那就要担起这太清宗大弟子的责任。

尽管这责任,令他们二人苦难颇多,舍弃颇多。

严远寒自嘲一笑,事已至此,再多言语皆是苍白且无力,他抬掌按上这二徒弟的肩膀,存粹的灵力涌入裴荆的身体。

裴荆面色骤变,在他掌下却不能动弹。

这师尊从来就是这样,不会与他们商量,也不会去说自己将要抗下什么。

白日黑夜早已分不出来,但还剩不到两个时辰了。

邪气翻腾着压过灵气,四方界再撑不出一面完整的灵屏。

严远寒收了手,又略微抬起,在裴荆肩膀上似是将要收回,却又忽然往下一拍。

那便像是一个郑重又信任的嘱托。

而后他便转过身去,步履稳健地走到虚步太清宗主峰的崖边。

裴荆忍住泪水,合袖鞠身,恭敬相送。

崖边冷风飒飒,如刀如割。

严远寒抬目所见黑云滚滚,目光下转,视野里却倏然添了一抹明亮。

这般地动过后,他峰上那两道垂杨柳依然好端端立在湖边,青青长叶,主干挺拔,柳枝却是柔软。

严远寒一生走过太多的歧路,他自己便是一个这样有缺陷的人,固执己见,冥顽不化。

年少时心比天高,青年时精于擘画,他自觉一切皆是最好的抉择,他根本不能理解师兄对人间的态度,凡人百年之身,与他们有何关系,问道之路高山仰止,他亦认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他真切地想要抬起上修界,然后带走相饮离,抹掉他对人间的记忆,他们还是一心向道的上修界修士,漫漫修真途,仅有彼此便好。

无情道破的那一天,正是四方界太古大阵铸成的那一日。

三盏酒上的梅花树凋零枯萎,严远寒看了许久,想起曾经相饮离病中托付于他的话。

“好好帮我照顾阿雪。”

——他颔首应下,可是却没有实现。

他不是一个好师尊,不是一个好道侣。

亦称不上是个无愧本心的修士。

灵力自崖顶散开,无声的雷劫在严远寒体内劈落,满地凤凰花,卷入翻卷的青底鹤纹的袖中。

严远寒将寂霜剑的剑穗解开,这把霜雪剑刃发出尖利悲鸣,响彻整座太清宗。

飞升雷劫裹挟灵力内化于体,严远寒凝息于金丹灵根处,体内属于相饮离的那道剑魂亦被激荡浮出。

那是和煦清风,吹遍江南柳岸。

“师兄。”严远寒哑声道:“这人间,很美、很甜,我来为你守。”

西界帝子降兮,星台顶。

已寄体入颐月星君身体的邪流灵智手一紧,将剑刃捅入沈折雪的胸膛。

随后他如有感应,惊诧回首,皱眉道:“……飞升真仙的雷劫?”

冲天银光搅乱着天地灵力,灵智逐渐变了脸色,叹道:“这是……飞升便自爆根基了啊。”

四方界被全面压制的灵气经这轰然剧暴,再度涌上地面,在真仙自爆仙体后形成的灵氛凝流中,建起了一座临时的运转轮回。

护山灵屏得到灵力支持,罩起太清宗,而四方界大小屏障借由灵氛亦在各地筑起。

“啧。”颐月身量高挑,邪流灵智居高临下看着沈折雪,冷声道:“何苦挣扎,你控制的了邪流又如何,别忘了我才是它们真正的主人,我也不是只有一副躯壳留在四方界。”

提到躯壳,他似乎想到甚么十分不愉快的事,恨声道:“你徒弟那边也是,就这样不愿意把躯壳给我么。”

他翻手按在心房上,一枚乌金色的灵核在其中闪烁起光芒。

邪流灵智露出得逞的笑容,“不过还是被我拿到,你看,现在他已经和我融为一体,太微的核被你藏到了那里,你也来陪他好不好?”

沈折雪被邪息化为的锁链捆住手脚,列星傀儡尚不如南指月,正被邪息寸寸勒断,他却浑然不觉,哑声道:“不好。”

“不知好歹。”邪流灵智五指一收,沈折登时雪闷哼出声,冷汗直下。

长剑压在颈侧,划出一道深红,邪流灵智厉声道:“太微灵核在哪里?!不说,我现在便将——”

邪流灵智话音未落,身体却猛地一僵,低头下去。

目光落处,便看见胸口正寸寸冒出的一截剑尖。

渟渊剑自他后心破体而出。

束缚住沈折雪的邪息锁链松散下去,风灵轻柔地托住他前倾的身体。

传送门豁然洞开。

时渊身披黑衣,浑身带水,衣袍边滴答黑珠洒落星台。

他手握渟渊剑,杀意凛然地站在了邪流灵智身后。

周凌的剑光割断一捧傀儡丝,如斩流水。

血光飞溅,灵气崩散。

眼看他们已经来到了三盏酒山下,可体内灵气已快要被斫冰全然封住。

千年前,千年后,命途在轮转,过往在重现,如今的含山,多么像是一座太古大阵。

护阵人即便没有立过血誓,也依然选择留在原地。

谢逐春化出一道剑气,对周凌道:“那时候你便是这样?哈,眼下护着你了也算不亏。”

谢逐春悍然一剑下去,与灵君结成的法阵对上。

“啧。”谢逐春指望着薄紫衣能自己跑路,但凡能聻化也可以靠引魂牵着他走。

但那丝线却如灵活如蛇,绕着弯向他扑来,又被随之而来的鬼气缠住,纠斗在了一起。

斫冰的威能受邪流点化,所覆盖范围有限,却比从前压制力更强。

含山。

傀儡丝在其配合下疯狂扑向含山修士,就地将其炼为傀儡,成为帝子降兮灵君的刀刃。

湘君十指交叠,搜寻阵法层层覆盖,傀儡线在其周身烟花般炸开。

冯长老将已经掏空了法器的储物牌扔开,对周凌喊道:“沈长老说过,三盏酒山上有相掌门留下守护含山的剑意,如今依然未开,怕是灵力不足,你拿着剩下的灵息石上山!”

周凌与冯长老对视一眼,便知对方想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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