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淮想了想：“去问问陈夫人，他们陈家的祖坟在哪里吧。”

既然魂以归故里，那么身亦应当如此。

走了一会，虞风探头探脑：“师尊，我们当初为什么不直接带着陈思安的魂魄回来呢？这样也太折腾了吧。”

“我们去哪里葬了她的身子？”沐云溪碰了一下陈思安的脸，就像是睡着了一般，此后再也不用感受痛苦了。

“别敲了。”沐云溪抬头看了看宅院上空盘旋的死气，又浓又烈，人应该刚死不久。

虞风呆呆的看着她：“里面是没人吗？”

沐云溪脚一僵，迅速摸出钱袋看了一眼，里面空空如也，她所有的钱都拿去买糯米了，然后糯米……也不知道哪去了，大概是被那把火烧没了吧。

“……”

“等等。”

“怎么了？”

“有。”

“那为什么没有人来开门？”

“……”

因为不在了。

沐云溪没说话，径直推开了门，下人都被遣散了，陈思昭被人搬到了床上，无声无息。

而陈夫人……她倒在桌子上，嘴角残溢着血渍，可她却眉眼含笑，比任何时候看起来都要轻松。

沐云溪的手指抖了一下，看了一眼沈卿淮，强撑着：“我们现在去问谁？”

“不问了。”既然陈夫人选择在这里归宁，那她大概率是不想入陈家的祖坟，沈卿淮冲着老宅的后院抬了抬下巴：“就在那里吧。”

沐云溪闭了闭眼睛：“……好。”

葬了陈家三口以后，沐云溪的梦总是反反复复，她梦见过陈思安走前和她说的话，也梦到过陈思安收到衣服的场景。

小姑娘收到衣服便迫不及待的换上了，看起来又水灵又可爱，十分招人喜欢。

然……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幻。

尽管如此，沐云溪还是希望陈思安能如同梦里的场景那样，得偿所愿。

如今头七一到，沐云溪没有任何犹豫就跟着沈卿淮一起去祭拜了，但他们没叫虞风和祁钰。

这两人吧，一个心太软一个脸太臭，着实有点煞风景里。

到了老宅的后院，沐云溪看着贡品中的月饼，她嗫嚅了一会，问：“今天是中秋吗？”

“嗯。”沈卿淮店了火盆，将纸钱一叠一叠的放进去：“正巧赶上中秋，我就给他们准备了一些月饼。”

沐云溪点了点头，沈卿淮想起一件事：“哎对了，你上次给陈思安买的衣服呢？烧过去了吗？”

“烧过去了。”沐云溪从他手里抽过来一叠纸钱放进了火盆里，无声的祭拜。

纸钱一叠又一叠的往进扔，眼看着就要烧完了，沈卿淮却把最后一摞纸钱收了起来。

“你收起来做什么？”沐云溪问。

“你没看出来这是四人份的吗。”沈卿淮晃了晃袋子。

沐云溪讶异：“你还给谁买了，陈员外吗？”

“我有病吗？”沈卿淮险些翻了个白眼，冲着她抬了一下下巴：“跟我来。”

沐云溪跟着他走了一段路，越来越深，很快就进入了一片旷野，和清丰县那座荒山有的一比。

“这什么破地？”沐云溪皱了皱眉。

沈卿淮挑着荒草，吓唬她：“荒山野地，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去你的。”沐云溪又指了指他手里的袋子：“这到底给谁买的呀？”

“你猜。”

“……”

猜个屁。

滚！

沐云溪不想搭理他了，便默默的跟着沈卿淮走，要是沈卿淮真想干点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她也只能认命了。

谁让她像个傻子一样跟着来了呢。

不知到底走了多久，日头偏西以后才朝着一个既定的方向前行，中途七拐八拐，好好的草地被他削没了一片。

沐云溪有理由怀疑沈卿淮迷路了，但碍于面子他没说出口。

而沐云溪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喂了一声：“沈卿淮。”

沈卿淮转头看她，示意沐云溪继续往下说。

她扬了扬眉，问：“你是不是迷路了，怎么一直绕来绕去的？”

“没有。”沈卿淮转了一下手腕，又撂倒一片草，泰然自若的鬼扯：“我只是看这些草碍事，想除一除而已。”

“……”

沐云溪无语片刻，指着那东倒一片西倒一丛的荒草：“那你这除草的手法还挺独特的。”

“也还好吧。”沈卿淮脸不红心不跳，又放到一片草，十分认真的问：“你不觉得这种除草方式非常有特色吗，且极具乐趣。”

“……”

行了，这个问题可以到此为止了。

沐云溪拉开了和沈卿淮的距离，害怕自己被他给同化了，像个笨蛋。

扯谎的技术都烂到土里了，却还是脸不红心不跳的在那里说，她都快替他感到害臊了。

这男人怎么……怎么能，不要脸成这样呢？

什么王八东西！

沐云溪气裂了，她默默发誓再也不要和沈卿淮说话了。

然而没持续一个时辰，她的誓言就粉碎了。

方向定了一会，他们很久就停了下来，沐云溪有些诧异的瞭望着眼前的场景。

那是一条隐于青芜间的小溪，周围红灼灼的一片，全都是红蓼花，再加上夕阳打下来，映的溪水都发了红，景色甚美。

但有一处却显得有些突兀，因为那里隆起了一座土包，土包前又立着一块没有写名字石碑，空荡荡的一片。

“到了。”

沈卿淮看着石碑开了口，又从乾坤袋取出了一份祭品以及刚刚收起来的那一摞纸钱。

重新起了火，沈卿淮开始虔诚的祭拜。

“这是……”沐云溪盯着空无一字的石碑看了好一会，问：“你给那个傀儡立的碑？”

“是。”沈卿淮捻了捻指尖染上的灰：“立一座碑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了。”

“你可以起阵招魂的，”沐云溪恍然想起一个时辰的誓言，立刻在心里骂了自己一顿，但嘴都张了，再多说两句也无所谓了，她说：“这样就能给他立一座有名有姓的坟冢，知道他是谁，不至于让她成为孤魂野鬼。” m..coma

招魂阵可以把死人召回来，无论多久都可以，但能询问的东西非常有限，只限于名字，其他的根本问不出来。

因为招魂所招出来的都是普通的亡魂，并非邪秽，所以他们的记忆在接受死亡那一刻就散了，只会记得自己的名字，毕竟那是刻在骨血里的印记。

沈卿淮看着那烧出来的袅袅青烟，沉声道：“我试过，但是招不出来。”

以沈卿淮的能力不可能招不出来，除非对方的魂魄散掉了，或者化为了邪秽，已经无法被招魂了。

但沐云溪不敢多言，一来无法确定对方到底是什么情况，二来言多必失，容易暴露身份。

沈卿淮将最后一叠纸钱扔进去，轻松摸了一下石碑，没有说话。

良久后，沈卿淮见纸钱烧完了，便扑灭了火。

他拍了一下沐云溪的头顶：“回去了。”

最后看了一眼，沐云溪跟上了沈卿淮的步子。

而她若是再回头看一眼的话，就会发现石碑上悄然显现出了几个字——钟离驷之墓。

恰巧，她那位死去的二师弟，也叫钟离驷。

沐云溪亦步亦趋的跟着沈卿淮，她隐约看见了一家早早开了门的冥店，立刻碰了碰沈卿淮的胳膊：“陈思安的身子呢？”

盯着那只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的钱袋看了一会，沐云溪不情不愿的拿了一锭碎银，又不情不愿的说了一声“谢谢”这才跑向了冥店。

店家是个手脚麻利的，沐云溪很快就抱着东西回来了。

应了一声，虞风便闭了嘴，像鹌鹑一样和祁钰并肩而行。

返回到陈家老宅，虞风又像是出了笼的傻鸟，冒冒失失的就去敲陈家老宅的大门。

但他都快把门敲烂了也没有人应声。

看着沐云溪逐渐僵硬的脸，沈卿淮瞬间了然，他侧了侧身，抖了一下腰间的钱袋：“自己拿。”

“你有钱吗？”

“乾坤袋里。”沈卿淮将陈思安取了出来，轻轻的抱在怀里：“问这个做什么？”

沐云溪指着那家冥店：“我想给她做几身女孩子的衣服烧过去。”

那天夜里下过一场秋雨，街道上便泛起了茫茫的白雾，继明的微光下看不见人影。

沈卿淮楞了一下，点头：“去吧。”

沐云溪迅速比划了一下沐云溪的身形，抬脚就要往冥店跑，最终却被沈卿淮叫住了脚步。

沐云溪敲打了他一下：“骨钉早已钉穿了她的魂魄，所以魂魄离体一刻钟她就会魂飞魄散，必须要折腾，你明白吗。”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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