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同时沉默——他们不得不承认祁修文说的是事实。

但架不住这里坐了一个无赖，沈卿淮起身，将祁修文按在了自己刚刚坐的地方，而他坐在了祁修文的座位上，和沐云溪之间的距离也消失了。

然后，沈卿淮又十分殷勤的给祁修文倒了一杯水，笑道：“师兄，你这不就说了一整句话吗，喝些水消消气。”

祁修文抽出了自己的胳膊，满脸都写着“我不高兴这四个大字，他不爽的质问：“从坐下到现在，你们让我说过半句话了吗？”

没错，澹台震不见了。

这三天所有的一切都很正常，他们联合着器宗内部信得过的人，暗中调查到底是谁在架空器宗，以及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于是祁修文忍无可忍，他臭着脸站了起来，几欲离开。

沈卿淮和沐云溪都是手疾眼快的主，一人抓住他的一条胳膊，异口同声。

冷战到了第四天，祁修文和前三天一样坐在两人的中间，然后左耳朵听一句把话传给沐云溪，右耳朵再听一句把话传给沈卿淮。

不过今天的情况让祁修文有点难受，他每次还没来得及开口，沐云溪和沈卿淮就已经把下一句话说完了。

可就在今天早上，澹台震消失了。

照理说澹台震每天都起的很早，鸡还没打鸣就要拉着他们去调查事情的来龙去脉，因为他只想早日知道真相，将那个杀害华蕊的凶手抓出来喂狗。

但澹台震今日一改往常，不仅没有一大早来敲门吵人，而当沈卿淮站在他的屋门前敲门的时候，屋里竟然没有人回应。

这让沈卿淮不禁怀疑，凶手是不是对已经澹台震下手了，将他杀死在了屋里，于是沈卿淮顾不得仪态，直接一脚踹开了门。

沐云溪记得澹台震的屋门被踹开以后，里面的陈设仍然保持着整齐的模样，没有任何的打斗痕迹。

而床上的被褥也是叠着的状态，要么他彻夜未归，要么他一大早就出去了。

两者对比，沐云溪更愿意相信后者，因为澹台震屋内的桌子上泡了一壶茶，还是温热的。

那就只能证明澹台震和往常一样，他依旧起的很早，然后简单收拾了一番就打算去找他们继续调查……但他应该是在路上遇见了什么事、或者人！

不过沐云溪觉得出事的可能不太高，不然器宗绝对不可能这么安静。想必澹台震是碰见了什么人，然后自愿跟他走了。

而且这个人一定是澹台震认识的人！

若是陌生人的话，澹台震不可能自愿跟他走，再加上澹台震的实力也不若，对方要是想绑架，必然会闹出动静的。

但从澹台震失踪，到他们发现澹台震失踪，所有的一切都寂静无声。除了认识绝对不会再有第三种可能的！

祁修文见两个人都不说话，有些不耐烦的催问了一句：“说话啊！怎么都哑巴了？”

沐云溪回神，挪了挪凳子。和沈卿淮拉开一段距离道：“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澹台震应该是失踪了，他不太可能离开器宗，毕竟华蕊的事还没有查清。”

祁修文问：“那他是被人抓了？”

“不，”沐云溪摇了摇头：“他应该是自愿跟那人走的。”

“自愿的？”祁修文一懵：“他疯了吗？对方要是凶手他不就死定了！”

“他没疯。”沐云溪说：“他只是不知道那人是凶手罢了，然后对方又恰巧用他感兴趣的消息将人给引走了。”

“他感兴趣的信息……那不就是……”祁修文难得聪明了一回，他激动的说：“那不就是华蕊的死因吗！”

是的，就是华蕊的死因。

除此以外，再也没有其他消息能够吸引澹台震的注意了。

所以这人为什么会这般了解澹台震呢？甚至了解整个器宗。

他不仅能借助华蕊外出的时间对华蕊动手，还能悄无声息的对器宗内部的弟子动手，进行无人知晓的偷天换日。

那么凶手到底是谁？

沐云溪总觉得这个答案呼之欲出，可她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在雾里看花一般难受，无论多么努力也看不清真相，只有一个朦胧的轮廓，简直闹的她心烦意乱。

实在没有头绪，沐云溪决定不为难自己了，她蔫蔫的趴在了桌子上，主动向沈卿淮抛出了“和好吧，我不问了”的橄榄枝，惆怅着叫了一声沈卿淮的名字，问：“你有什么头绪吗？”

反正他们之间最后那一层窗户纸已经捅破了，口头上的尊师重道自然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有一点。”沈卿淮将思绪从沉思中抽离。

沐云溪有些无助的抓了抓头发：“那你觉得这个人是谁啊？我觉得这个人咱们都见过，而且他在器宗的地位应该不低，不然绝对没有办法悄无声息的做这么多事。”

“我隐约知道这个人是谁了。”沈卿淮盯着沐云溪有些凌乱的头顶看了一会，然后缓缓移开视线：“但我要等等祁钰他们的消息才能确定。”

祁钰和虞风自然也没有闲着，在他们发现澹台震失踪的一瞬间，沈卿淮就让两人去暗中查探器宗的情况了。

他想知道现在谁没有在宗门内，尤其是长老级别和堂主级别的人。

而这个时间祁钰和虞风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不慌多时，祁钰和虞风一前一后的敲门走了进来。

沈卿淮示意他们两个随意做，然后问：“结果怎么样？”

“并不乐观。”祁钰将自己总结好的一张纸递给沈卿淮：“器宗上下有八位长老，五位堂主，总共十三个人。但眼下有五个人不在宗门。”

“我打听过了，五个人中的四位长老是一个月前离开器宗的，说是要出去历练一下，但至今未归，我怀疑……他们是不是已经死了。”

“不用怀疑了，他们确实死了。”沈卿淮提醒道：“你们还记得恶鲲肚子里的尸体吗？”

“这哪里记得住。”虞风一想起那日是就崩溃了：“满肚子都是尸体，臭都臭死了。还有那残魂的怨气都叫人有些受不了呢！”

“我想起来了！”听见沈卿淮和虞风的话，沐云溪一下就提起了精神，她回忆道：“我记得那一堆尸体中，有四具无头尸的衣服还没有被完全腐蚀，青灰色，好像就是器宗的长老服。”

“而且残魂的怨气都那般强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生前的实力不俗，死后产生的怨气和执念是普通人的数倍之多。”

“可是，”沐云溪顿了一下，有一处不解：“凶手就算再厉害也不能同时对付四个人吧，还都是长老。”

“怎么不可能？”沈卿淮提醒：“你刚刚不是说了吗，凶手的身份地位不低，他要是先利用自己的身份对四位长老做点手脚，后面的事不就手到擒来了吗。”

沐云溪一拍头，她觉得自己思绪一乱脑子都不够用了。

提醒完沐云溪，沈卿淮问祁钰：“除了这四个长老，另外那个人是谁？”

“戒律堂堂主华锦。”祁钰说：“我打听过了，她是昨天傍晚离开的，戒律堂门下弟子说她好像是代表澹台震去参加今年的炼器大会了，要很长一段时间才回来。”

“哆——”

沈卿淮忽然重要的敲击了一下桌子，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音。

“师兄。”沈卿淮叫了祁修文一声，问：“若是我没记错，今年的炼器大会是在咱们凌云宗举行吧。”

祁修文反应了一下：“是的，炼器大会结束就是年关，再然后就是一年一次的千道论剑会。”

炼器大会和千道论剑会是整个修仙界最重要的两大盛会，一个在年尾一个年头，寓意承上启下。

按照惯例，这两大盛会一般由同一个宗门举报，今年恰好轮到了凌云宗。

虽然凌云宗最出名的绝技是除秽，但炼器也有一点涉猎，由剑锋所管，只是技艺和涉猎范围不如器宗罢了，除了炼剑什么也不会。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沈卿淮摸出传讯石，将灵力打进去而后墨念了一道传讯口令。

传讯口令是每一个人自己定的，只有念对了口令才能成功连通彼此间的传讯石。

不晃多时，一道苍老中带着铿锵之意的男声传了出来：“什么事？”

仅仅是三个字，便能叫人感受到话音之中的锋芒与杀意。

所有人都下意识坐直了身子，沐云溪也不例外。

虞风看了看在场的几人，除了他似乎都知道传讯石对面的人是谁。于是他小心翼翼的往沐云溪的位置挪了几步，压着声音问：“师尊在和谁传讯啊，你们看起来很害怕的样子。”

与其说害怕不如说犯怵，毕竟这世间没有人愿意和被世人誉为“天下第一疯剑”的老顽固打交道。

沐云溪闭了闭眼睛，小声回答：“对面的人是剑锋峰主——剑浔。给你个忠告，在凌云宗你惹谁都行，但一定不要惹他，不然没你好果子吃。”

“为什么？”虞风初生牛犊不怕虎：“我听他的声音感觉他很厉害的样子，还在想日后能不能去请教一番呢。”

沐云溪没在说话，在心里送给他两个字——天真！

而沈卿淮这时也敛去那副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模样，认真道：“剑兄，炼器大会的入场是不是已经结束了？”

由于凌云宗唯一的会炼器的地方就是剑锋，所以炼器大会的举办全权交给了剑浔。

“结束了。”剑浔说：“你操心这个做什么？”

沈卿淮：“不，我只是想请剑兄帮个忙。”

剑浔言简意赅：“说。”

沈卿淮客套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剑浔不留情面：“你客气过吗？”

“……”

尽管如此，沈卿淮依旧不尴尬，只是微微一笑：“辛苦剑兄叫第一次去查一下炼器大会的名单，有没有澹台震或者是华锦的名字。”

“没有。”沈卿淮话音刚落剑浔就给出了答案。

因为炼器大会无论在哪里举办几乎都是器宗的主场，但今年并没有器宗的人露面，所以剑浔记得非常清楚。

他甚至有点好奇器宗为什么不来参加今年的炼器大会，是年年都拿第一名觉得乏味了吗，还是想给其他人一点机会？

想起沈卿淮在器宗，剑浔道：“你帮我问问澹台震他为什么不来，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我，连个脸都不露。对了，”剑浔又想起一件事：“你快点滚回来，把你的破剑鞘取走，一直放在我这里，是想让我供着它吗？”

“那可能要劳烦剑兄再帮我多供一阵子了。”沈卿淮在剑浔骂人的时候话音一转：“至于澹台震他不是不想给剑兄你面子，而是器宗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澹台震已经自身难保了，根本无法顾及炼器大会了。”

“器宗出什么事了？”剑浔不是傻子，况且沈卿淮说的已经非常直白了。

“三言两语说不清，等我回去再同剑兄到来，就这样。”沈卿淮说完也不等剑浔的话，直接切断了传讯，然后冲着门口抬了抬下巴：“丫头你跟我去找华锦。”他又对祁修文道：“师兄，接下来的事你们帮不上忙，你带着祁钰和虞风先回去。”

祁钰不太赞成沈卿淮的安排，冷声道：“我们帮不上忙，那这个新来的丫头就能帮上忙？”

“怎么不可以，”沈卿淮道：“你要是能打过她，我也让你留下，你行吗？”

“……”

祁钰恶狠狠的看了沐云溪一眼，非常不服气的站到了祁修文身后，还不忘扯着虞风一起。

沐云溪摸了摸鼻子，一时间也不知道沈卿淮是在骂祁钰废物，还是在把她往火坑里推，反正祁钰对她现在这个身份仇恨值是拉的满满的了。

相反，沈卿淮气定神闲的回了她四个字——这是秘密。

“师伯，你去哪，还需要你传话呢。”

“……”

消什么气，已经气死了！

但为了正事，祁修文并不能当场打死这王八蛋，因此他怒喝了一整壶凉茶才觉得自己冲上头顶的火儿被浇灭了。

深深呼了一口气，祁修文问：“所以，你们分析了这么久，澹台震到底哪去了？是走了还是失踪了？”

“师兄，你去哪，还需要你传话呢。”

这让坐在两人中间的祁修文，看起来非常的突出与显眼，半点用也没有，仿佛就是来碍事的一样。

于是乎沐云溪整整三天没和沈卿淮说过一句话，两人之间的架势就像在冷战。

单方面的。

关于“沈卿淮是怎么认出她”的这个问题，沐云溪并没有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但这并不代表两个人彻底没了交流，只要中间有一个活的传话筒，冷战就不算事。

而这个传话筒的名字叫祁修文。

敢情是他冤枉他们了？

还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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