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大森林里，落了一层一层的树叶，踩在上面一陷一陷地，偶然刮起一阵小风，有太阳照着的地方倒还好，树阴处就有些冷飕飕的。

张跃明背着猎枪，墩子牵着心爱的猎狗大黄，大家整整走了一天，翻过两座山岭子，已是傍晚的时候。

大家驻足在一块说大不大草地，但在这密密麻麻的山林里，还是很难得的，他们打算今晚就在这露营了。

张跃明心思也成，人多力量大，顺道多弄些山货回来也不错，拿到镇上供销社多少也能换些钱。

当然也没少被人找家，只要谁家玻璃破了，不管是不是孙海军干的，都来孙海军家找他妈，孙海军也因此没少挨些冤枉的打。

大家剥了兔子皮，在光溜溜的兔子身上撒了些盐，架火起来，围着火堆烤着野兔。

春去秋来，一晃儿，就到了秋天，张跃明寻思过了秋就入冬了，没有粮食这冬天可熬不过去，总要想些法子。

秋收就收了那么点儿粮，知青们平时没少跟支书借粮，可支书也是拖家带口，上有老下有小。

看林场是有工分的，凭着工分可以领粮票，但看林场每天就是固定的三十分，只有晚樱墩子两人的时候，还算可以。www.smrhm.com 幻想小说网

知青们来了之后，村里每日又给加了三十分，每日六十工分，对于六个人来说还是远远不够的。

烤好后，就着野兔啃干粮，哎哟，那叫一个香啊，用孙海军的话，都快赶上北京烤鸭了。

吃完饭后，闲来无事知青们便唱起歌来，一首首革命歌曲在山间回荡，墩子搂着猎狗大黄在一旁认认真真地听着。

时间如流水从指缝间滑过，不知不觉已是深夜了，大家也困了，便入睡了。

第二日，大家醒来，继续赶路，一路上墩子也给大家讲着挖人参的规矩。

进山后，便不能再说挖人参了，人参又叫棒槌，看着人参不能喊人参，要喊棒槌，否人参就会跑了。

有经验的挖参人，会跟着棒槌鸟找人参，棒槌鸟专门吃人参长出的红果，所以听到有棒槌鸟叫，一般周围都会有人参。

墩子讲着挖人参的规矩，偶尔也会说些听老辈人讲的挖人参的事儿，知青们听的是津津有味。

一路上大家有说有笑，顺道采些山货，便来到这挖人参的山腰。

满山遍野地找了一上午，愣是连个人参的影儿都没瞧见，本来还满怀激动，斗志昂扬，这会儿大家一个个都有些垂头丧气，甭提有多失落了。

要么说嘛，这人参真不是那么好找的，要是真那么好找，屯里人啥也不用干，天天出来挖人参就行了，保准天天小酒喝着猪肉吃着。

孙海军耷拉着个脸，一屁股坐在地上，嘟囔着：“以前就知道棒槌是个骂人的话，转悠半天了，也没见个影儿，现在就希望有人喊棒槌，喊我棒槌都行。”

“棒槌，棒槌。”

孙海军正说着呢，墩子应景地高声喊了几声，墩子这一喊叫，惹的大家是一阵哄笑。

“嘿，嘛呢，墩子，你怎么还跟哥我较上劲了啊。”孙海军是又好笑又好气，心说啥意思啊，拿我寻开心啊。

墩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憨憨笑着说道：“孙猴哥，俺不是说你，真的有棒槌，你瞧。”说着顺手指着前方。

“哎呀喂，那就是棒槌啊！可想死我了，小爷我总算找到您了。”

孙海军一溜小跑，来到一棵茂盛的植物面前，双腿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撅着个***，就见他双手合十不停地念叨着，就差磕个响头了。

墩子看着孙海军夸张的举动，无奈地扶了扶额头，苦笑着说道：“孙猴哥，那呢，跪错地方了。”

墩子指了指茂盛植物旁边的那棵，六个掌状复叶、一簇红果立在最顶头的植物。

“大爷的，还特么的跪错坟头了。”孙海军不好意思地呵呵傻笑着，掩饰着一脸尴尬，大家听完又是一阵哄笑。

胖妞瞅着孙海军这些举动，就觉得好笑，便开起孙海军的玩笑来：“孙猴，跪错坟头不打紧，等回了北京，您别回家跪错爹就成了。”

孙海军没好气地白了胖妞一眼。

刚才也没看清，等墩子走上前去，惊叫一声：“六品叶，六品叶，跃明哥，咱们遇见宝贝了，棒槌王。”

知青们一听有宝贝，都围了过，都双眼放光地盯着墩子口中的人参王。

墩子跪在地上，颤抖着手，拿出一根红绳，红绳一头系在人参上，一头还系了个铜钱，然后才开始动手挖。

鲁小敏望着墩子，有些不解：“墩子，这红绳是什么意思？”

“小敏姐，俺爷爷说绑着红绳，棒槌就不会跑，否则就会变成娃娃跑了。”墩子一边小心翼翼地清理土，一边说。

人参王确实大，挖了快一个下午，才挖了出来，没有一斤也有八两了，二两为参，六两为宝，这都快一斤，肯定是个宝贝了。

挖完了人参王，大家开心地手舞足蹈起来，这下可好了，过冬的粮有着落了，虽说劳累了好几天，但也是值了，得嘞，打道回府了。

墩子乐呵地背着装好的人参王，又蹦又跳地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可刚走几步，墩子立马就停下了脚步，本来还满脸欢喜的他，脸色突然凝重了起来，似乎听到了什么响动。

一旁的猎狗大黄也狂吠起来，也意识到了危险的东西，不停地朝着草丛狂叫。

换作往日，大黄早就窜了出去，可这会儿，只是在不停朝着草丛狂吠，却硬是不敢靠前。

墩子大着胆子向前迈了两步，望了一眼草丛，不由心头一颤，尖声大叫：“不好，快跑。”

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见墩子便朝反方向跑，大家也跟着拼命地跑，可刚跑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惨叫。

众人止步回头望去，顿时大惊失色。

哎哟，我去，一条两米多长、碗口般粗的青鳞白腹的蟒蛇，血盆大口正咬在胖妞小腿上。

胖妞本来就胖，刚才跑的慢了一步，便被飞扑而来的蟒蛇一口咬到。

但见蟒蛇死死地咬着胖妞的小腿不放，蟒蛇见拿不下胖妞，转而用蛇身开始缠绕胖妞。

胖妞哪里见过这场面啊，都傻了眼了，惶恐大叫起来。

甭说胖妞了，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谁也没过这场面，傻愣愣地站在一旁，一时也都懵圈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墩子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猎狗大黄听到口哨，对着扭动着蛇身乱晃动的蟒蛇发出狂叫，猎狗大黄迟钝了一下，似乎有些胆怯，但还是扑向蟒蛇。

大黄一口下去狠狠地咬住了蟒蛇尾巴。

蟒蛇可能被咬的疼得厉害，松开了咬着胖妞的血盆大口，伸出血红血红的信子，不停发出嗤嗤的叫声，甩动着尾巴，想要从大黄口中挣脱开来。

大家趁着蟒蛇松懈那一刻，赶忙将胖妞从它的攻击范围内给拖了出来。

见胖妞被救了，墩子又是一声口哨，大黄松开蟒蛇的尾巴，转身向后退去，边退还边冲着墩子咧着大嘴，似乎是在邀功呢。

那蟒蛇吃了亏，怎肯善罢甘休，调转蛇头，冲着猎狗大黄，嗖的一下跃而起，扑了过来。

墩子暗叫一声不好，大叫一声：“大黄快”

可没等墩子喊出那个跑字，疏忽大意的大黄便被蟒蛇一口咬住了脖子。

蟒蛇死死地咬住大黄的脖子不松口，扭动着蛇身翻滚起来。

眼见大黄的脖子鲜血直流，张跃明见状，迅速举起猎枪，瞅准时机，碰的一声，将蟒蛇蹦了个两半，但蛇头仍挂在猎狗脖子上，死死咬住不放。

孙海军拎起铁铲，拍在蟒蛇头上，把蟒蛇头拍了下来，然后又抡起手里的铁铲，对着蟒蛇头就一顿狂拍，蟒蛇头都被孙海军拍了个稀巴烂，拍成酱了。

墩子见脖颈上满是鲜血大黄，急了眼了，发了疯地跑了过去，一把抱起受伤的大黄。

张跃明赶忙上前扒拉了一下猎狗大黄血肉模糊的伤处，但见大黄的喉咙已被咬破了。

张跃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已经没救了。

泪汪汪的大黄着瞅着墩子，嘴里发出阵阵痛吟，在墩子的怀里痛苦地挣扎了几下，便在墩子的怀里咽了气。

此时满身是血的墩子无助地抱着大黄嚎啕大哭，哭的是那么凄惨，泪如雨下，泪水砸在大黄的皮毛上，浸染了一大片。

这一幕深深地刺痛着知青们，心如同被刀割一般。

眼角有些湿润的孙海军蹲下身子，搂着痛哭无助的墩子，不停抚摸着他的头，安慰着他。

张跃明虽说心里难受，但他却只能强忍着，赶忙来到胖妞旁，撕开裤腿，胖妞小腿上有两个被蟒蛇咬的黑色牙洞。

“跃明，这蛇有毒，需要马上处理，否则会有生命危险。”早已泪流满面的鲁小敏急声说道。

“嗯，小敏，拿水来。”

鲁小敏将水壶递给张跃明，张跃明跪在地上，用嘴吸了一口胖妞小腿伤口，吐出一口黑血，然后漱了漱口，接着又吸，连续吸了几下，便吸不出血来，胖妞伤口还是发黑。

“跃明，这样恐怕不行，伤口太小，血流不出来啊。”

张跃明掏出匕首，对脸色苍白、浑身不停颤抖的胖妞说道：“别看，忍着啊，一会儿就好了。”

敢情张跃明这是要用匕首划大伤口，排除毒血啊，吓的鲁小敏赶紧用双手捂着双眼。

伤口划大后，张跃明又用嘴吸了好多次，渐渐血不再黑了。

张跃明站起身来，直了直身子，望着依然处在悲痛中无法自拔的墩子，悔恨不已。

痛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能下手果断些，如果自己能果断开枪，也许大黄就不会白白丢了性命，墩子也不至于这么伤心。

可事已至此，说再多懊悔的话，都已无法挽回了。

大黄是墩子一手养大的，墩子平时有什么好吃的，总是留一些给大黄，大家知道，大黄在墩子眼里，不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猎狗，大黄就是家人。

可万物总有生死轮回，生命不止，总要抬头向前看。

大家只得选了个地儿，将他们最亲密的革命战友猎狗大黄给埋了，墩子离开前还是依依不舍，久久不愿离去。

天已经黑了，大家担心胖妞安危，商量之后，决定冒险夜里赶路。

张跃明、孙海军二人轮流背着胖妞，得亏胖妞个儿矮，要是再高点，他俩也背不动，就这样走起路来也比之前慢了好多。

一轮圆月高挂，煞白煞白的月光照在山林里，不时传来一阵阵棒槌鸟的叫声，让人瘆得慌。

众人借着煞白的月光，走了整整一夜，天亮时起了大雾，根本辨不清方位，没法走了，只得就地休息。

“烦死了，小爷我招你惹你了，叫叫叫，一直跟着叫。”孙海军被棒槌鸟的叫声惹毛了。

说来也怪，棒槌鸟自打他们挖人参王时，就一直围着他们叫，数量还不少，十多只，他们走到哪，棒槌鸟就跟到哪，整日整夜，没完没了。

张跃明望了望盘旋在天上、隐隐约约可见的棒槌鸟，刚开始也没注意，经孙海军这么一说，还是真有些不对劲。

张跃明指了指天，对墩子说道：“墩子，怎么回事？棒槌鸟为什么会一直跟着咱们啊？”

墩子也是一脸茫然：“棒槌鸟难道是盯着棒槌王不放？俺听俺爷爷说，棒槌鸟会唱叫魂曲，专门迷惑那些贪婪的挖棒槌人，是不是咱们太贪心了啊，想必是棒槌鸟让咱们放下这颗棒槌王。”

孙海军一听要丢掉人参王，立马急了，到手的鸽子怎么可能让它飞了，当场就有些不乐意了。

“别介啊，咱们谈不上贪得无厌吧，就一颗大棒槌，不过分吧，革命成果来之不易啊，你说呢，跃明。”

张跃明心想这人参王来的确实不容易啊，都还指望着它过冬呢，怎么可能说丢就丢了，但想起棒槌鸟怪异的举动，一时又有些迟疑。

张跃明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这些天怪异的事太多，这样吧，棒槌王咱先背着，要是再有什么怪异的事，咱们就丢掉，大家说怎么样？”

大家觉得张跃明说的有理，便都同意了他的想法。

山林脚下，有个木屋，一条小溪从木屋前流过。

这不，听说人参值钱，留下晚樱一人看守林场，张跃明他们又去挖人参了。

起初张跃明本打算让墩子带着他和孙猴去就可以，胖妞、鲁小敏非说什么时代不同了，妇女要顶半边天，说白了，就是死活也要跟着一起去挖人参。

孙海军一边提裤子，一边大喊：“墩子，墩子，放大黄，快，快，有野兔，我打中了。”

野兔可能是被石子打的有点晕头转向，晃晃悠悠没跑多远，就被猎狗大黄给逮着了，大家高兴地手舞足蹈，这下今晚可以改善伙食了。

孙海军弹弓打的好，在北京那会儿，他家住那条胡同都出名，没事的时候，常跟张跃明一起去打麻雀，说不上百发百中，那也是十打九中啊。

现在秋收了，也不能不还啊，人家也指望着粮食过冬啊，可还了债，真就没多少了。

山林可种的地又贫又少，产的粮毕竟有限，虽然巡视山林时，偶尔能打个野兔，改善一下伙食，但野兔也不是天天有的。

木屋挺大，左右各两个大间可以睡觉，足够他们六人住，还养着两条猎狗，两匹马，木屋旁边还有块开垦的田地。

林场不在屯子里，但离屯子也不远，从屯子到林场，要走大概半个小时。

蓝天白云，山林连绵，此时正值初春，万物复苏，绿意盎然。

知青们头一次来长白山，大城市待惯了，来到林场，还是挺兴奋的，什么都是那么新鲜，倒也开心，但日子久了却也来事了。

要说啥事，人活世上，无非是吃喝拉撒睡，吃永远是排第一位，这不为了口吃的犯起了愁。

下午的时候还逮了一只野兔。

说来也巧，孙海军撒尿的时候，正好有只野兔从他面前穿过，孙海军也顾不上撒尿了，裤子还没提上，摸出弹弓，瞄了一眼，啪的一声，一颗石子正好打中野兔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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