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轩波哈哈一笑道:“你也太高看我啦，想我只不过粗通音律而已，于国策上并不敢说什么。只是我等今日毕竟是初到王府，若不剖肝沥胆，恐怕殿下心存疑虑，也罢，那就由我先来说说自己的想法好了。”

见陈轩波、傅燮二人猜中自己的意思，顾霄霆微微一笑，又道:“也好，正要向二位请教，我这次率兵北征，却终于落得如此结果，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陈轩波不假思索便答道:“殿下，自古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万事万物都是顺中生逆，逆中有顺，此乃常理，想必殿下与叶、越二兄，都是知道的。这一次与北戎交锋，殿下亲冒矢石，上阵征战，虽未曾建成大功，自然不是寻常皇子可比，这一节是人所共知，不必我来多说。”

坐在秦王下首的顾瑱却是听不得这般意气消沉的话，只是还不等她出言，便听坐在末席的傅燮说道:“陈兄，看来殿下这是要考较咱们二人呢，小弟对北征之事只是道听途说，不知详情，还是兄长先说说罢。”

虽是心中暗道这位少年进士必定还有不凡之处，但秦王的脸上神色却是波澜不惊，只是当先而行，待到入了王府正厅，也只是吩咐下人整治饭食，预备开席。

此时的秦王虽然没了开府治事之权，但终究与私人交际并无干系，更不至于波及府中庖厨，众人回到府中时乃是申时二刻，还未到酉时三刻，厅中便已经是杯盘罗列。

而这些士子之中，绝大多数都以为宁可暂时忍气吞声，也不能沦为笑柄，因此即便有陵阳公主之言，却都不敢再主动提出要前往赴宴。

而明白其他进士这时全无赴宴之心的顾霄霆等人，也并不强求另外有谁能再如傅燮一般，略待一时，见他人都没有这般意向，自然也就一同离去，往秦王府而行。

有了秦王这句话，又见周围人等不敢造次，越朗方才冷哼了一声，有些阴恻恻的脸上神色为之一缓，转身退到顾霄霆身后。

只见他举起满满一杯酒水，吐气开声道:“我等这第一杯酒，当为各人之运程而动。虽说人生浮沉，倚赖天数，皆是造物弄人，然我等身在其中，亦需顺势而动，不可强为，如今秦王府不比以往，咱们日后可都要屈身守分，不好再如原先那般，总想着出头。”说完，目光扫处，看了陈轩波与傅燮二人一眼，便不再多言。

叶珏心中虽不喜秦王开场这几句话，但见他目光曾看向陈、傅二人，也明白方才那话是为这两位而言，并非是说给自己听的。当下也不做别论，反而举杯道:“殿下说的是，所幸这次亲历战阵，各人俱都没有损伤，日后咱们就算是浑噩度日，也不至于没了活路。”说完还长吁一口气，将自己杯中酒一饮而尽。

陈轩波便如没听见叶珏喝问一般，伸手拿起自己面前的酒壶，给自己又斟上一杯酒，抿了一口，续道:“眼下的秦王，看来似乎是正在逆境之中。但正如我在上次与殿下相见时所说，仔细想来，大顺便在其中啊。”

他这句话说完，身在末席的傅燮忽然开口道:“陈兄，依你所言，你是早就认得殿下，并且曾经与他有过深谈了？我竟不知，一向推崇‘持正守中’的陈悲秋，居然早就是秦王府的属臣了，秦王殿下，你倒是好深的心思，好高的布局哪！”单听他这一句话，一时竟让人分不清到底是褒是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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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人依次入席，分宾主落座，便有下人先由秦王开始，给陵阳公主以下各人依次把盏，各自饮了三杯以后，顾霄霆这才开口说话。

顾霄霆等人都是年轻俊彦，都有一身不错的本事，脚程自然快于常人，这不必说，但那位年方十六的傅燮竟也能咬牙跟上他人速度，却让众人都心中暗自惊讶。这一段路程走下来，虽然已经累得他脸红筋涨，但是直到看见秦王府府门时，他也不过落后了叶珏等人十几步远近。

顾瑱倒是觉得皇兄既是皇子亲王，也实在不好与这些未来的国家官员把彼此的关系闹得太僵，此时见各人倒也算是不为己甚，连忙出来打个圆场。

这位陵阳公主虽然曾有大名在外，甚至被一些好事之徒称为“皇室第一女将”，但此刻她的声音却也莺莺呖呖，温和软润，比之方才的越朗言谈好听得多了。

越朗方才这话，说的算是条理分明而又声音洪亮，四周围观众人虽多，但在静候许久之后，终究还是没有哪个敢再说些什么。旁人都不言语，顾霄霆可不管他们到底心中作何想法，见谁也不开口，便又道:“依照现下情况来看，诸位对于傅燮刚才所为，想必已经没异议，那么本王也算是从善如流，今番夜宴，便再加上他这个新科进士。”

众人只听她说道:“皇兄不必多想，诸位也大可不必如此较真，说到底今日夜宴充其量只是私人聚会罢了，并非有什么深意在其中，谁拨冗参加，都无甚要紧。众位学子若是有意，大可以在今夜一同前往秦王府，据我想来，皇兄便是再不济，一顿饭总还是请的起的。”

她这话当然是据实而言，只是众位进士的心中却觉得，方才因为傅燮之事，难免惹得秦王不快，即便他真的不计较，也难保叶珏等人心思如一。若是在宴会之间，各人抛给他们什么难题，而自己又真的难以解决，那就难免或是当众出丑，或是事后为人所笑。

看到顾霄霆脸上略带微笑，陈轩波又道:“但殿下这次出头露脸，难免会遭受他人的妒恨和排挤，甚至会受到叛徒反贼的暗算，终于落到今日被迫闭府，便是明证。”

他说到这里，叶珏终于忍不住，开口辩道:“陈悲秋，你方才说的这些谁不知道？但目下秦王被夺了开府治事之权，又不知暗地里坑害我们的到底是谁，万一他们再来一番卖国之举，我等又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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