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是时，叶珏一招占先，再不肯放松，枪锋所到之处，带起碧光层层叠叠，内劲冲灌之间，翠焰冉冉升腾，已非此时的耶律川所能抵挡得住，偏生他口中还有这般连环相问，又是言语如刀，直教耶律川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须知完颜宗辅虽也是年轻一辈的翘楚，但是他所修的本是土属真气，正与耶律川体内真气属性相冲，纵然有心助其疗伤，也是势所难能，比不得王景略家传奇技，能与叶珏所修真气并行无碍，这原也怪他人不得。

叶珏再次与耶律川交手，趁其伤势未愈，就此大占上风，耶律川便是脾气再好，心中自然也甚觉憋闷，又听他如此相问，在不知不觉之间，心中竞对完颜宗辅等北戎将士生出了些怨怼之意。

既明其因，叶珏思绪又变，不由得随即微微冷笑，一边催马追逐耶律川，一边对其言道:“自从那夜你我互伤算起到今天，时日已然不算短，却怎地方才交手之际，小爷觉得你伤势仍未痊愈？你好歹也算是为国出力方才受伤，难不成你北戎军中，竟是没有人照管你的死活不成？”

但当他蓦然想起当初与林馨宁订下的那个约定，不由得心中随之一软，招数转圜之间虽仍是刚猛凌厉、杀气腾腾但比之自己往日，却少了一种一往无前的霸道。

若非是叶珏现下心有旁骛，不再一味追求杀伤敌人，耶律川伤势未愈，原不是他的敌手，说不得早已落败，哪里能如现在这般，还能苦苦支撑？

果然，随着两般兵器的再度凌空交击，耶律川只觉得此前受伤的臂膊陡然一软，竟然就此不由自主地为之一分，黑纹锯矛再也锁拿不住碧蚺霜锋，反而被迫随之而动，旁人远远望去，倒好像是耶律川有意将自己的空门卖给了叶珏一般。

所幸耶律川到底是久经沙场之人，临敌经验颇丰，心中既觉不妙，更不迟疑，不再与叶珏较力，就势附身，于间不容发之际躲过了碧蚺霜锋这迎面一击。

话音未落，叶珏阴阳一合把，双手就此一错，虽不见他如何使力用劲，但碧蚺霜锋便如有了生命、蜿蜒而动的巨蟒一般，枪杆剧震，企图就此将耶律川的黑纹锯矛乘势扫荡开来。

按说耶律川的一身本事也是出类拔萃、远过侪辈，若能全力施为，断不至于为叶珏震开双枪，反而能借机变换为‘双龙出海’一式，分别取其左右两肋，就此转守为攻。

即便如此，叶珏如今也已是大占上风，任凭耶律川使出浑身解数，一臂用枪不应，便已决定了他败局已定，只不过今日之败，确能说得上是非战之罪了。

耶律川从军多年，在他的记忆之中，自己还从未见有另外一件兵器，可以如现下的碧蚺霜锋一般，颇有珠圆玉润之感。

枪影错落，真气冲涌，就连叶珏自己，只怕也从未想到，耶律川这些日子过去，居然还是未曾将养痊愈，倒真是让自己始料未及。

但随着心念急转，叶珏便想起当日二人相搏互伤，原本都非短时间内所能痊愈，只是自得王景略这等精于医道的高手助力，自然比耶律川这些日子以来只能静待伤势自行痊愈好了太多。

只是现下的叶珏和耶律川都无暇去畅想未来之事，一人想要一雪前仇、趁敌无力与自己对攻，力求将其击杀，一人想要尽力拖住对方，使其不能抽身而去，伤害自己麾下将士。

这两人各怀心思，各运手段，越斗越是激烈，尤其是时下耶律川已觉自己取胜无望，反倒是让他放开了手脚，变得凶悍异常，有时身处险象环生之中，也并不回枪自守。

按着叶珏原本的性子，临阵对敌之时，岂能容得对手与自己主动与自己以命相搏？

经此一变，他心中又惊又气，想不到当初在叶珏手上所受的伤，时至今日竟还犹如跗骨之俎，挥之不去，以至于让自己在迎敌之时不能施展全力！

平心而论，以此招式与碧蚺霜锋对垒相搏，若在耶律川出初遇叶珏之时，或可成功逼退其攻势，然而如今耶律川伤势并未痊愈，虽是看上去招式灵动，一如往常，光焰蓬然，仿佛当日，可黑纹锯矛之上所蕴藏的劲道，却与此前相差甚远。

只不过他心中明白，伴随着灼目青焰、溢彩流光，同时而来的还有对自己性命的威胁，倘若自己当真不加提防，坐视这杆长枪疾刺直进，只怕在他人眼中莹润华美的珍宝，瞬间便会让自己生机断绝。

眼见叶珏人尚未逼近，而枪尖已到自己面前，耶律川也不敢再轻忽大意，双手动处，黑纹锯矛随之一翻，形如狼牙的枪尖便即探出，准备锁拿叶珏手中的这杆长枪。

青光流转，如翡如玉，在叶珏内劲真气催动之下，碧蚺霜锋似乎已经脱胎换骨，不像是一杆神兵利器，更像是一件被某位大师精心雕琢出来的珍宝，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真气冲灌，紫光轰然，双枪携裹电光，猛然搭上碧蚺霜锋，铿然声中，叶珏兵刃去势顿缓，终于在距离耶律川身前二尺之外停住，再也不得寸进。

一枪刺出，徒劳无功，然而叶珏并不因此而气馁，反倒是冷哼一声，口中喝道:“适才完颜宗辅当不得万里兄长的素电虬龙枪锋芒，难道现下我这碧蚺霜锋便能被你阻住不成？”

不过耶律川心中倒也明白，自己所受之伤，原非完颜宗辅等人能够救治得了，故而面上不动声色，对于叶珏所提出的问题，也只做充耳不闻，并不回言。

可无论是耶律川自己，还是叶珏本人，时下都并未想到，便是由于今日一战，叶珏刻意问出的这个问题，竟成了日后一些事情的发端，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时，再次回想起今日之问，二人难免也都会有天翻地覆、沧海桑田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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