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待叶珏回话，林馨宁便即又复娇嗔道:“说来还有事要问你呢，我随从你从帝都赶到暨阳，路途何止千里，行程也非一日两日，可那时节你却端方守礼，我还道你是个君子人。”

“可是杨家姐姐一来，你便将什么都抛在脑后啦，再顾不得什么‘发乎情，止于礼’的规矩。你走后我仔细瞧了瞧，昨夜你们的战场可不止一处，莫不是你当日许婚于我，只是为了可怜我是无势可依，这才勉强答应我父亲么？”

眼下她的话语声音虽然娇脆，但在叶珏听来，言中之问却是容不得自己回复有误。

见叶珏不过数语之间，便又将话题转到了杨妙裳身上，林馨宁不快道:“你还晓得杨姐姐乃是经脉受损，需得好生安歇？也不知昨夜是哪个体贴人意的好郎君，竟是整整一夜不曾让其安枕歇息，如今倒来充好人啦。”

也正因如此，先前我的心思只在功名之间，甚少转到儿女私情之上，直到那天见道和兄因为能将自己家眷接来暨阳而欢欣，方才有所转变。”

“馨宁宽心，我对妙裳确然是早有属意，但对你也是一般，绝不会因为什么别的缘故，才对你有所承诺，至于那位陵阳公主，我对她可没什么情思，否则当日也不会有所推辞啦。”

听她话中颇有些娇嗔之意，叶珏摇头应道:“馨宁妹子可不要再行多想，魏元昌之事已经告一段落，近期他都会留在暨阳，故而我才能从速赶回，这和妙裳并无干系。”

依林馨宁自己所想，魏元昌的诤臣之名非止一人知晓，想要将其留在暨阳郡内，只怕集秦王、叶珏等人之力也非一时半刻所能为之，但听叶珏所述，却像是就在这短短时间之内，已然奏功，实是出人意料。

此前自己数日之间都是与其住在一处，而昨夜忽然不至，想来在这只毛栗子的心里，也当挂念着叶珏的行踪，却不知叶珏在这几日之间心思变化甚多，已然再无心与其一同嬉闹。

待行至二女所在之处，林馨宁听见脚步声响，出门探看，见叶珏去不多时已然回归，奇道:“叶家哥哥来的好快，怎的只是去了这么一会便即赶回？”

叶珏适才这几句话发于本心，说得又是极为诚恳，林馨宁听在耳中，回想往事，也觉如其所言，方才放下芳心，对其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他的心思，接受了这个说法。

其实当初叶珏也曾有过疑惑，按说当今世上男子纵然三妻四妾也属寻常，可自己的父帅身为焱朝武将之首，不知何故，只有母亲王氏一位妻子，今日方才明白，婚姻大事并非儿戏，而令人难以消受的，也绝不仅是美人之恩。

目光转处，又见林馨宁秋波之间生出些戏谑之意，苦笑之余，反手握住佳人柔荑，似是自言自语地叹道:“都说官高爵显之家胜于寻常，却多半不知，身处其中，也未见得是好事。”

叶珏目光所到，望着霍无忌那年轻而又变得有些不知所措的面庞，微微一笑道:“无忌兄弟，小兄知道，你向来主张四夷未靖，无以家为，但有些事情，也许真的只有到了自己亲自经历之后，才能够想得清楚明白。”

“何况他此番既然来到暨阳，想必帝都之内已然没了他的存身之所，不留在此处，难道还当真要去某处山野之间不问世事，以至于自己一身本事无处施展么？”

说到这里，忍不住探头向房内望去，又道:“妙裳昨日经脉受损，如今安歇得如何？”

焱朝有谚云:最难消受美人恩。其实在叶珏看来，眼下美人的嗔怒却是让自己更为难受。

眼见林馨宁面上红晕浮起，但盈盈秋水之中却有着说不出的难过，叶珏连忙出言道:“好妹子，可不要想得岔了，我与妙裳固然是情根早种，可是对你也绝非是逢场作戏、虚应故事。”

顿了顿，续道:“当日我在武成侯府之言，句句属实，纯是发于本心，况且在我看来，男子汉大丈夫，功名只在自己双手之上，原不必要借由姻缘才能有所建树。”

叶珏见她神情中似有些不信的意思，原本锐气凌厉的神态又回到了面容之上:“馨宁妹子不知，所谓‘君子可欺之以方’，那位魏元昌先生虽是声名在外，却也逃不脱这话。”

妙目微动，想起此刻已在房中安睡的杨妙裳，又问道:“莫不是你心中还惦念着杨家姐姐，故而来得这般快捷？可她现下才安睡不久，即便你赶了回来，只怕也不能起身相待啦。”

说话之际，抱拳拱手，向着霍无忌一揖，就此转身而去，看那方向，应当是自回下处。

叶珏移步之余，尚见霍无忌还站在原地，眉宇之间多有不解神色，忍不住便想笑出声来。

霍无忌似是未曾想到，原本与自己一样，总想着以建功立业为重的叶珏也会有如此变化，而这等改变只在他人未觉之间，说来更让他觉得世事难料。

但是仔细想想，自己当初也未尝不是如此，年少轻狂的岁月总是如此，以为自己只需凭着自己的心思行事，不需随着时事更变，但后来却免不得发现，原来自己所想却未必正确。

随着脚步的移动，不过一刻时间，叶珏便已回到了自己的居所，想来杨妙裳、林馨宁二女目下应在自行休息，所以并未主动来迎候自己，只有那只小狼百无聊赖之际向自己奔来。

心思转处，叶珏既觉得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未免确对林馨宁关心不够，又为昨夜自己的荒唐之举而面红耳赤，兼之想到自己当日在武成侯府所说过的话，更是一时无言答对。

见他不即回应自己的问题，林馨宁探出素手，揪住叶珏的衣袖:“我知道，自己没有杨姐姐那般本事，只恐难以助你上阵杀敌，又没有陵阳公主那等家室，可让你平步青云，但你若对我无意，当日又何必在府中对我亲口许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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