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有时常存有‘先求自保’这等心思的人物，并非只有完颜宗辅一个，譬如叶珏的表弟王麟，纵然家学渊源，也是按着这等路数习武，殊不知如此行事，往往是将一大优势拱手相让，只有寥寥绝顶高手，方能真正做到‘后发先至’，不弱于人。

绚光迸炸，气浪翻涌，就在众人各有所思之时，陈轩波的黑**箫终于和完颜宗辅的怒雷钺撞在了一处，黑光黄芒交相叠爆，真气缤纷间强风顿起，竟是刮面如刀。

钺重箫轻，单以招数转换而言，自然是陈轩波大占便宜，他见完颜宗辅将自家门户守得极为稳便，倒也不为己甚，周身光焰再涨，黑**箫如长虹行空，方向变幻莫测，牵引着对手的兵刃，不得不换位相迎。

这等道理说起来甚是简单，须知无论是行棋、比武，还是用兵作战，都应当重视先手操于何人，棋道有‘宁失一子，不失一先’的说法，兵法上亦存‘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的箴言，陈轩波既知其中关窍，眼下自然敢于与完颜宗辅比试一番。

眼前玄光怒舞，凌空而发，完颜宗辅只见对方黑**箫上的气芒骤然暴吐数尺，如刀如剑，如枪如矛，蓦然出锋现锐，有如实质一般，一时间背上寒毛尽乍，不敢轻忽大意，怒雷钺转如车轮，想要封住对方兵刃来路。

陈轩波好像早就知晓完颜宗辅的选择，洞箫并不与对方斧钺相撞，当空回划再转，避开对方沉重的钺首，向他的前心点去。

说话声中，陈轩波不再多想，目光灼灼，眼里只剩下了完颜宗辅一人，体内真气如同流水般运转开来，玄光丝丝脉脉自丹田而生，逐渐汇聚在右臂上，最终冲入那管墨**箫里。

北戎大阏氏萧雁似是瞧出几分端倪，并不出声阻止完颜宗辅所为，反倒在心中暗叹了一声:“高水寒这位门人弟子倒是果然不凡，年纪轻轻，便能有如此惊人的修为，看这模样，即便是正面与完颜宗辅相斗，也不见得便会落入下风。”

当他看到这位少年周身气焰缭绕，心中反而顿生欢喜之意，暗暗地对自己说道:“好哇，这厮合死，倘使他再次奏响洞箫，我难以防备心神动摇，还需提防三分，现下此人像是要以本身真气修为与我相较，那又何必惧怕？”

无论是昔日在北宁城下对阵叶珏之时，还是后来与顾霄霆、慕容玄恭互角，完颜宗辅都是这般行事，想来若非他时常存着这等心思，当初多半不会被叶珏一连刺出数十枪，才寻见了反攻的机会。

陈轩波未成行前，秦王顾霄霆早已嘱咐过他，完颜宗辅既然常有这等意愿，便不妨加以利用，即令当真与之交手，也不必太过忧心。

风声已起，陈轩波的墨**箫凌空转舞，时而带着泠泠声响，若不是时下双方正自斗得难解难分，闭目静听，张嫣然或许会认为这是自家师兄正在练习音律所传出的调子。

黑芒如电，玄光如练，在北戎大阏氏萧雁看来，又是另外一番光景，她精通演奏骨笛，却从来未曾试过，要以自己手中的乐器作为兵刃对敌，今见陈轩波不拘一格、以箫为兵，纵横捭阖、与强敌不断周旋，真算得上大开眼界。

相较于他人，完颜宗辅却是越斗越是心惊，想怒雷钺既为天下闻名的兵刃，而自己的修为也不在同侪之下，但和未奏奇曲的陈轩波拆了二三十招，却丝毫占不到便宜，甚至隐隐有应接不暇之感，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

盖因诸人尚在暨阳之时，陈轩波便已然在秦王顾霄霆、校尉慕容玄恭处得知，这位完颜宗辅虽是堪称北戎国中有数的年轻将才，可他在临阵对敌之时，却总有一个破绽，那便是遇上本领不差的对手时，更愿意先求自保，而后再思伤人。

陈轩波不管旁人怎生看待自己的能为高低，知道现下只能前进，不能后退，虽觉得完颜宗辅真气凝重，但还是一声爆喝出口，提起黑**箫，将这一件乐器当做兵刃，径直刺向对方面门。

意随念转，在完颜宗辅周身上下，颇见浑厚的黄色光焰如高窜的火苗般升腾，当此之时，他手中的怒雷钺也在真气催动下显得气芒氤氲、锋芒毕露。

直面其锋，陈轩波不由得心中凛然，将体内真气不断运转的同时，低声自言自语道:“想必这就是当日秦王殿下和慕容玄恭说过的‘凝炎流’了，尚未出手，便能有如此威势，可当真不简单呢。”

先前耶律逊宁同陈轩波交手时，完颜宗辅瞧得清楚，只觉得虽然两人最终分出了高低上下，但陈轩波有取巧之嫌，若不是那一曲古怪的箫声让耶律逊宁心神生变，他未必能占上风。

陈轩波心中尚毫无惧意，但在其身后的张嫣然却颇为担忧，但想到自己不能当着敌国中人的面说出自家师兄曾经受伤的事来，只得转而出声叫道:“陈副使，咱们此来的初衷乃是与北戎用言语商谈，可并非一定要刀兵相见，你又何必......”

言语未尽，便见陈轩波挥了挥手，出声应道:“既然完颜将军能有如此雅兴，想要和我刀兵言欢，我又怎能置之不理，等闲视之？再者，我今日打了退堂鼓，难免便会让他人觉得咱们焱朝之中再无英才，好似是怕了北戎一般，这等罪名我可担当不起。”

张嫣然和陈轩波虽有同门之谊，但生平还是第一次见这位师兄与他人动手相斗，只觉得这管黑**箫在他的全力运使下，当真可说得上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往往只在数息之间，便能一连转换几个方向，令对手难以应付。

她原本以为，师尊让自己赶到暨阳来寻陈轩波，只是因为箫声常含几分肃杀之意，才有所谓‘体察兵戈之音’的说法，却没想到陈轩波如今竟真能凭着一管洞箫与敌相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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