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是一件好事，末将原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兹事体大，两国对峙、两军交锋，容不得半点轻忽大意，倘使其中出了岔子，甚或其事实为敌国所设阴谋，防备不及之下，咱们只怕还要因此吃亏。

“故而末将今夜不揣冒昧，夤夜至此，是要向上将军讨一道令来，让在下替君先行前往北宁城中，详加探查，如此事确定无疑，固然是再好不过，如其中有诈，也当传回讯息，让上将军和诸位同袍早做提防。”

顾霄霆与叶珏相识非止一日，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有今夜这般所为，自己还未及说话，他便已经急不可待地将心中所想全然相告。

待到亲卫将其接引至顾霄霆的面前，不等秦王开口询问，叶珏便即主动出声道:“上将军，据日前陈轩波兄弟等人所言，目下北宁城中，确有部分如费膺、扈寒在内的北戎中人心怀南附之念，想要为咱们所用。

依着他本意，原想就此开口搭言，或是劝解，或是反驳，但心思疾转之下，顾霄霆又觉得叶珏此时所言绝非信口开河，亦非危言耸听。

无论自己那位现在帝都青麟宫中的储君兄长是否还会对自己横加阻挠，即便自己不愿提前预备，北疆的战事也诚如叶珏所言，越早平息越好。

两人脚程都远比常人为快，自横冲都军营到北宁郡守府，所用时间并不长，待到赶至彼处，秦王亲卫问明二位来意，入内通报后，王麟这才想到:倘使此事并不与自己相干，兄长倒不见得这般用心，甚至要在入夜时分抢前赶来和秦王殿下会面商议。

顾霄霆似是早就基于叶珏平日里的性情推断出他必会有主动来前来之举，然而他不曾料到，叶珏此来竟是要对自己提出这等要求。

“如此行事，虽说其中有些凶险，但也需咱们全力争取，否则只怕上将军会先自差遣霍无忌兄弟前往，到时你我兄弟，岂非要落在他人之后？”

在王麟最初的想法中，长兄既为秦王殿下的近臣，又有统带横冲都数千将士之职，便不必每件事都是不避艰险、亲力亲为。

按职位而论，尚在士卒之列的王麟原应无太多亲见秦王的机会，可叶珏在面对心有疑虑的王夔、林显扬、刘振东等人时，还是给出了一个合适的理由。

其实不必他人讲解，出于将门的叶珏心中也明白，举凡世间为将帅者，首重统筹指挥麾下兵马，如非必要，不用好勇斗狠，亦无需与他人较一日之短长，但王麟是自己幼弟，作为兄长，怎好坐视其白白放过这样的机会？

有鉴于此，在叶珏尚未见到秦王之前，他便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一起去往北宁城中，无论他人以为自己是不避艰险也好，还是鲁莽从事也罢，总是过眼云烟。

叶珏似是心有成算，早想到秦王会用这般说辞答复自己，面上神色不变之余，又复进言道:“上将军，日前末将所说的那件事，的确是有些操之过急，不过在我想来，咱们为人处世，未雨绸缪，总要好过临渴掘井。

“不论上将军是否认同末将前时的说法，北疆战事早一日安定，咱们便能多出几分应对变故的时间，假使等到事近临头，即令咱们这些人确非无能庸碌之辈，恐怕也会深以为难，甚至会措手不及......”

站在一旁，未曾吐气开声的王麟听见自家兄长所说的言语让自己越来越不解其中详尽，心中惑然，可端坐在桌案后的顾霄霆却知晓其言本末，心下明晰。

事至于今，叶珏既然已经赶来，若是避而不见，绝非妥善之法，出言遣人迎其入内的同时，顾霄霆便暗自在心中盘算，要用何等答复，才能让其暂且好生地待在军中，不要贸然轻身赴险。

可在听了叶珏现下的说辞之后，心中不由得感叹，自己到底是年轻识浅，总是容易将很多事情想得过于简单，原来兄长即令身为将校，还是需要遇事鼓勇争先。

那便是前番王麟曾与霍无忌一同前往北宁城接应张折竹、陈轩波一行，对其城内诸军部署多有见闻，这一节非他人能比，故而与之同访秦王，乃是理所该当之事。

为避他人怀疑，别无他言、跟随叶珏举足动步的王麟直到走出辕门之后才主动开口与自家兄长沉声言道:“兄长，据小弟所知，无论是统御各部将士交锋，还是在兵戈之外另行助力等事，均非小弟此刻宜与，如何在此时让小弟一同前往觐见殿下？”

大致是由于心中另有所想，如今的叶珏虽身为横冲都主将之一，但并未将精神尽数用于变革规制，时至初更，便即往寨中寻见自家幼弟，同往顾霄霆下处而来，想要趁早议定方略。

右手握着碧蚺霜锋，左手扯定王麟的叶珏头也没回，只是接口应道:“须知咱们这一次与敌国交锋不同往常，彼此消长在攻交之间，不能只凭军力蛮干，亦攻亦交，要张弛有度。

“说来也是为兄存了些私心，想让你早些建立功劳，更兼当日身入北宁时，你确曾为费膺、扈寒两人出令放入馆驿中，借这个机会，我想向上将军说明，让你我兄弟两人再往北宁城中与彼二将一晤，也好见识好生瞧瞧他们是否可信。

听他将这篇话语讲完，秦王虽还未置可否，但神色之间，已经有所意动，只是想起北宁城中还有不少敌国高手在，尤其是那位连败白跃渊、陈轩波两人的‘北海龙王’耶律逊宁，纵然此时其人未必还有心思加强防备，但以叶珏之力，未必就能在他手下全身而退。

思及此节，顾霄霆先是微笑着挥了挥手，继而沉声道:“君镝应当明白，这一桩事情是真也好，是假也罢，总是不至急于一时，咱们大可等待敌军自生变乱之后，再遣人入北宁城中详查、联络，犹未为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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