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这俩人不认不识的打死花枝都不信，只等查出死者身份，一准儿能顺藤摸瓜的揪出另一个。

管他死不死呢，死了最好，不死总也得知晓仇家姓甚名谁不是？

听花哥儿小嘴叭叭半天，吴叶兰半是惊讶半是笃定的反问一句“当真是那母老虎干的？”

嘿~这可有意思了，一晚上来俩外贼，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吴家村这头闹闹吵吵的自查凶手，远在府卫兵营的吴谨彦则被日常操练的苦不堪言。

累倒是没有多累，就是心烦！

是以，村里人才会如此群情激愤的议论究竟是哪户人家吃了雄心豹子胆敢私下里伤人害命。

半上午的功夫，全村老少放着地里的农活不管，三五成群的凑一块堆儿说嘴，就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妇人这会子也耐不住走家串户的互通有无。

人没死还好，死了人全族都得被捎带上吃瓜落儿，这不没事找事给全村添堵么！

即便民间惯有夜闯私宅打死活该的说法，但真能下的去手的还是寥寥无几。一般的小偷小摸罪不至死，抓住了大可移交官府，即便入室抢劫，只要没伤人，也断不可不经族堂私自处理。

新兵营里聚集了各县征调来的壮丁共计五万八千八百八十人，除去会留下驻防的一千一百二十人外，余下五万七千多人经过仓促操练后全得拉去战场杀敌。

说是杀敌，上过战场的将士都清楚，新兵投入战场，大多与送死无异。

平日里拿惯锄头的泥腿子，别说只短短操练三个月，三年也未必能练出军户那种令行禁止、杀伐果决的心境。

一场战事打下来，溃不成军的情况时有发生，若是有幸能被调到泾阳关或可避战，但奉州与泾阳关隔州相望，自有蜀州将士守望相助，加之淮义关那边历来战事吃紧，他们这批新兵极大可能还是会被派往淮义关增援。

综上缘由，新兵营里整日愁云惨淡、死气沉沉的景象便也没啥可稀奇的了。

吴谨彦被裹夹在泱泱人潮里突刺劈砍，瘦高的个子这会儿瞅着也不咋打眼。

教头看起来像是个穷凶极恶的匪首，拎着一根盘龙棍在校场上左右奔走、呼来喝去，但凡谁敢不听其号令、亦或是拖拖拉拉，动辄单拎出来一顿暴揍，以儆效尤。

吴谨彦每次观之都是叹为观止，有啥用咧？威风耍的再足，也架不住泥腿子皮厚抗揍！

咱该服软时服软，该求饶时求饶，但等回头操练时，照样有气无力、蔫头耷脑。

你喊刺，我他娘的连枪还没端起来呢，你喊杀！我他娘的就只想自杀！

如此磨了三五天后，那教头除了脾气越发暴躁以外，对他们也没更多要求了，只要列队能在一炷香之内完成就行，管是站的歪歪扭扭还是四下里交头接耳，最多眼皮子抽抽两下，再接着等一盏茶功夫开始例行训话。

五万多人每日的训练无非就是起早天不亮那会儿先围着校场走个三五圈。

为啥说是走呢？因为人数实在太多了，教头把嗓子喊劈叉了都没用，前头的跑不快，后边的自然挤成一团。

之后列队训话、吃早饭休息、再列队操练、吃晌饭休息，临到入睡前全是聊天、打架、发牢骚的闲暇时光。

真不怪教头无能，换谁来训这帮愣头兵都得大同小异，除非先砍百十个脑袋杀鸡儆猴，否则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管用。

例行操练还不是最让人闹心的，真正折磨人的顶属狗都不惜得闻一下的差劲伙食。

每到吃饭这会儿，吴谨彦都要感叹一句“我家猪吃的都比这好”，再默默掏出怀里珍藏的肉干细细咀嚼。

郑浩然用筷子扒拉下碗底，从稀汤寡水里挑起两片菜叶狠狠点头，愤然道“一碗泔水，两个馍馍就想把咱们拉去战场，这命也忒不值钱了！”

“嘘~慎言！”

“慎言个屁！天天吃这个，哪他娘有力气上战场杀敌？送死还差不多”

“你当充军不是送死？我昨儿听别的营房里的人说，战时征调新兵都是用来凑人数的，要么顶在最前头送死，要么留作断后时堵路！”

“可不是这么回事么，咱就是那啥磨刀石，专门用来给敌人泄力气用的，等刀砍得卷刃了，精兵强将再冲上去一招制敌”

吴谨农皱眉听了半晌，也忍不住抬头去问唯一读过兵法的吴谨彦“谨彦，真是这么回事？”

大事小事皆问他，好似已经形成了默契。

吴谨彦叹息一声，能咋说呢，这话对也不对，只好宽慰众人道“别听人胡说八道，两军对垒最忌示敌以弱。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真敢把咱们顶前头任由敌人收割人头，那后方将士必定士气低迷，以至于难以重整旗鼓，届时军心一乱，我军必然大败！”

待他说完，吴家村的二十几人这才纷纷松了口气，暗叹得亏有个懂用兵之道的人在身边，否则没等上战场就已然先抱了必死之心。

安抚完族亲，吴谨彦低头想心事，他一来就找上了李秉仁的老相识，有银子疏通，自是被分配到条件相对较好的营房居住，还仗着有熟人替他美言几句顺势被提拔成五人小队里的头头，也就是没啥实权的伍长。 m..coma

如今谨虎、谨农、谨文，再加上一个郑浩然都被他收归名下，五人亲若手足、抱团取暖，其余族兄弟也跟着沾光分住在临近的几间营房里。

饮食居住尚能将就，驻防名额却还没有着落，银子是使出去了，成不成却两说。实是各县势力盘根错节，他一无甚名气的小小童生如何争抢的过世家大族？

即便有李秉仁的老相识在中间牵线搭桥，这事也未必一定能成，再加上他欲将五人一同留在府卫驻防，更是难上加难的事了。

见他思索间眉头紧皱，众人全都大气不敢喘的默默喝汤，现如今大伙全指望着他给拿主意，自是无人敢于搅扰他。

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五万多来自不同县镇的壮丁，平日里自然不可能相安无事，一县、一镇、乃至村屯之间也是小规模冲突不断。

这不，吃个饭的功夫，又有两伙异姓壮丁打起来了，先是两个村镇的较量，紧接着便上升至县域之争。

卷进这起纷争的足有上万人之众，没一会便把千户给引来了，吵吵把火的命令守卫兵丁将两县带头之人全都吊起来施以军法，皮鞭沾凉水这顿狠抽！血丝呼啦的直至太阳落山才许人放下来治伤。

若非战事紧急必要凑足人丁，你当他不敢将这几人弄死？

连吴谨彦都在背地里感叹，治军不施以重法，何以成军？无奈罢了！

左不过是拉去充数的愣头兵，只要不闹出大乱，便也由着他们发泄怨气。

衙役前脚刚走，村里就跟马蜂炸窝一般乱哄哄的猜测开来。

别人不知道是咋回事，蹲了半晚上的花枝，心里可是门儿清。

早在尸体被抬下山那会儿，他就秉持一贯胆大又好信儿的泼辣性情跑去仔细辨认过了——不是自己下手那人！

要说是别人干的，他这心里头没准还存疑，可全村谁不清楚那母夜叉的性情？连自家爷们、孩崽子都能往死打，更何况是个外贼！

偷人敢往她家闯，不照死削就怪了！也难怪伤了人不惊动族里呢，谁家摊上这等污糟事不得捂严实了！

吴叶兰细一思量，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儿？再等过段时间大伙反应过味儿来，哪还用搁这瞎猜来意？

鸡飞狗跳的热议当口，花枝正老神在在的跟吴叶兰盘腿坐炕头上嗑瓜子聊闲话呢。无广告网am~w~w.

按照以往惯例，抓住外村宵小，当先由本族与外族共同商议如何惩戒此人，谈不拢再移交衙门公审，像今日这般先伤人后害命的做法，往小了说只要查出死者是哪村人士，再由两村族长私下谈妥，民不举官不究的，死了也是白死，但若苦主非要追究，那还是得过堂按律法判罚。

虽说死者当真是被狼给咬死的，但照仵作验尸结果推断，死者生前头骨乃是受钝器所伤以致昏迷，如若不然也不至于在遭遇野兽后连逃跑的痕迹都没有，就那么活生生被咬死在原地。

听捕役临走那话，似乎还真是有人伤人在先，后又将其扔进山里任人自生自灭！

有道是夜半伤人，不是宵小便是强盗。

如此说来倒也合情合理，可究竟能是谁干的呢？

不谈死者动机，只说将人打伤后扔山里喂狼这茬，那下手也忒黑了点！

花枝呸的一声吐出嘴里的瓜子皮子，嗤道“爱信不信！这话你可别出去乱说”

“信！信！咋不信呢！”吴叶兰连忙点头如捣蒜的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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