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惜凡双手揣在袖中，双目看向庭院中的几株盆景，一脸淡然充耳不闻。

对于顾云曼这样连讥带讽的刻薄话，卓惜凡自然没少听，只不过都当她在排气。

一个小妾上位得志而已，他才懒得和她计较。

“你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直赖在周府蹭吃蹭喝一辈子吧？毕竟你也不姓周......”

她扬起拿着丝质手帕的兰花指，指指点点着卓惜凡：“夫人我这可也是为他好，这功名哪有这么好考的。你看他长得这五大三粗的样子，哪一点有读书人的气质和儒雅？”

“夫人我看呐，倒不如让老爷去通通关系，把你安排进衙门当个衙役倒是挺合适，据说内城四大富贵坊的衙役每月光油水都有好十几贯钱哩......”

卓惜凡自然不会改口叫她夫人。他的姑母才是周恒的原配正室，纵然姑母已经不在世了，他也不可能为了讨好顾云曼而改口叫她夫人。

这是对死去姑母的尊重，也是对表妹周芷梅的安慰。

卓惜凡朝那美妇略一施礼道：“姨娘，秋闱放榜，我和芷梅去看看榜单。”

这一声姨娘让顾云曼听得很不舒服，她现在已经是周恒的正室了，周府上下见了她都得恭敬的叫得夫人，可唯独卓惜凡没有改口，一直都叫她姨娘。

咣咣咣.......

府门外传来了铜锣的敲击声。

“这.......这是出什么事了？”顾云曼面露诧异之色的看向府院大门方向。

“中举了......中举了......卓少爷中举人了！”

还没等她吩咐下人去查看，便见守门的家丁快步跑了进来，一脸欣喜的连声大叫着进来通报。

“真的？”周芷梅脸上顿时浮现出惊喜的笑容，她抓住卓惜凡的胳膊兴奋道：“表哥，你中举了......你现在是举人老爷了......”

一旁的顾云曼脸色顿时无比的尴尬难看，她干咳一声，瞪了那个进来报信的家丁一眼。

“这么大呼小叫的干什么，不就是中个举人吗，非要叫嚷得整个街坊都听得到吗，就像咱周府没见过世面般，多丢咱周府的份！”

她撇撇嘴，又瞟了周芷梅一眼，冷哼道：“这条街住的哪个不是朝廷命官，哪一个官老爷不是进士出身，中个举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举人算什么老爷啊，只是个候补替缺的，有的举人呐，等了一辈子都没等到个一官半职的，就算能等到个替缺的，也是个八九品的小吏.....哼，秋菊冬梅，陪夫人我再去后院查检一下落叶有没有清扫干净。”

说罢，顾云曼一甩手中丝帕，挺着丰胸，扭着肥臀的带着两个丫鬟走了。

顾云曼刚走，几个敲锣报喜差役拿着出榜中举名单进来，一番恭喜祝贺，接了周芷梅给的几个赏钱之后便谢过离去。

“表哥，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们可要好好的庆贺一下。”周芷梅一双美眸闪动着喜悦的光芒，微微仰脸看着卓惜凡提出建议。

卓惜凡双手互弹了弹衣袖，微微一笑：“中个举人而已，有什么好庆贺的，免得你姨娘又说我太嘚瑟了。”

周芷梅哼了一声：“理她作甚，又没碍她什么事。走吧，我们去外面找家酒楼庆贺一顿，然后在京城四处好好的游玩一下。”

说完，拉着卓惜凡的胳膊出周府而去。

沂京的街道宽敞无比，足有十多丈之宽，中间是车马道，两边是人行摆摊道。地面全是铺着二尺见方的巨大青砖，以蜃灰砌缝，坚固平整。

两边商铺林立，大多都是青砖红楼绿瓦，勾栏青楼，布庄米行，酒楼客栈，镖局武馆，药铺医馆，珠宝玉石行，瓷器铁器等商铺应有尽有。

街道中间的车马道上，偶尔可见一队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金色铠甲，腰佩鱼鳞刀身材高大健壮的金吾卫巡街而过。

金吾卫，京城十二卫之一，主要职责是巡视京城的治安警戒，以及皇帝出行开道。

除此之外，也偶尔可见几名身穿灰皂色公差服，腰佩朴刀的巡捕在大街上巡视治安。

这些巡捕则隶属各坊衙门的衙役，分工管理着各自街巷的治安。

相比于金吾卫，这些衙门的巡捕，地位就要显得低下得多。

金吾卫与各坊衙门的巡捕，组成了巡视管理京城各坊各街的高低配置治安巡察。

街道上人流如织，车马如流，各种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

“醪糟，醇香味甜的醪糟，十文钱一碗。”

“糕点，糯米糕，桂花糯，枣泥糕.....二十文一斤。”

“风筝，卖风筝罗，各式各样的风筝都有，小号三文，中号十文，大号五十文。”

“鹦鹉，能说会道的鹦鹉，会哼小曲的鹦鹉，十两银一只，只需十两银一只啰！”

“充气娃娃，好看又好玩的充气娃娃，只要半贯钱。半贯钱便可打发你的寂寞，你还在犹豫什么.....”

......

两人在大街一路走走看看，周芷梅拉着卓惜凡一会去看看这个，一会问问那个。

虽然并不打算买什么，但姑娘家上街就喜欢看各种新奇的商品，与小贩们讨价还价的乐趣。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慌乱骚动，街道中的行人惊惶奔跑，纷纷大叫：

“妖怪！有妖怪......”

“妖怪吃人了......”

“哟，你们两这是要上哪儿去啊？”

顾云曼的脸上带着一丝不屑之色，瞥了卓惜凡一眼，接着道：“不是夫人我打击你，这举人哪有那么好考中的？”

“我看你呀，也不是个读书的种子，就别浪费家里的银两供你去国子监读书了，还不如趁早出去找份工作，挣点银两养活自己。”

但周芷梅却忍不住了，她不由叉腰护在卓惜凡前，瞪着一双又大又圆的杏眼对顾云曼道：“我表哥住在我们周府，又没花你半个铜钱，他是我爹的内侄，想住多久就做多久，与你有何相干？”

对于这个上位得志的姨娘，周芷梅是越来越厌恶了她，哪怕是在她爹面前，她也不会叫顾云曼一声姨娘。

“唉哟哟......夫人我说他两句公道话又怎么了？难不成我这一家主母还要看他的脸色不成？”顾云曼扭了扭腰肢，故作夸张的叫了起来，时刻强调着自己夫人，一家主母的身份。

“嗬，有什么好看的，你若是中了举，自然会有官差前来府上报喜，你又何必自讨没趣跑一趟呢？”

姨娘是什么？那是对妾室偏房的称呼。

一名穿金戴玉的美妇带着两名十五六岁的小丫鬟，迈着故作优雅的步子，正在前庭检查着杂役刚刚修剪过的木犀枝叶，看到周芷梅挽着卓惜凡要出府去，不由撇嘴叫吆了一声。

这名美妇正是由小妾转为正室的顾云曼，如今周府的主母。

两人出了后花园，走过曲折的长廊，穿过三重大小院落，在一路遇到的家丁杂役丫鬟的问候声中来到了前庭。

两人停下脚步，周芷梅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我们去哪，要你管！”

顾云曼被周芷梅一句话噎得胸脯起伏，甩了一下袖子，冷冷道：“我现在是一家主母，怎么就不能过问一下你们了？”

毕竟，周恒这个姑父对他还是很不错，虽然比不上姑母在世时那么好，但总体还是不把他当外人。

如果周恒有半句嫌弃他在周府的意思，那么卓惜凡便会毫不犹豫的打包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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