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久点点头，沉稳的开了口，“苏方同志，我们县大队一定会为牺牲的同志报仇！请放心，我们有能力做到这一点。你把具体的情况跟我说说吧。”

“连续几次的袭击都是由新成立的侦缉队干的，我们通过城里的内线了解了一些情况，根据城里的报告，现在领头的是一个叫彭淦鑫的汉奸，而这个人根据我们组织里人回忆，他是来自天津的，而且原来是中统特务……”

苏方是个老地下党，彭淦鑫展现出来的行动方式让他马上想到了在白色恐怖时期，CC特务们的行径，于是，在了解了一定情况后向上级报告，结果很快就查明了彭淦鑫的底细，只是这个彭淦鑫为什么会到璋德来？为什么投降日本人当汉奸？一时半会还找不到答案。

“李队长，我们最近损失可是不小，好几个有些的干部都遭到了侦缉队的捕杀，你们来了，可要为我们保驾护航啊！”苏方握着李久的手说道。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柳林镇距离县城太近了，不足30里，侦缉队都是骑单车，一个多小时就能赶到，这对我们的具体工作人员来说是很危险的。”

“哦，如果是怕危险……那这样好不好？柳林镇的宣传工作我们独立大队派人去做，在这里我们也许要跟对手干一仗。至于你说的组建区小队的事情，我各人表示支持，但要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与其弄一些没啥战斗力的人去放冷枪，不如叫他们进山参加八路军，在平原上打游击是很困难的，现在有了青纱帐还行，可秋收了以后怎么办？另外，我建议你们也可以考虑在一些堡垒村里修建一些隐蔽的地下通道，这里是平原，地下几十米都是黄土，能够挖掘出一些通道来，对安全是有好处的，也便于乡亲们在必要的时候转移嘛！”

璋德县的局势，不用八路宣传，整个县城里到处都是马路社消息，这些消息有的是真实的，有的则是民间演义。尤其是以那个文泉茶楼为中心的地带，茶馆里有点文化有点地位的人在一起喝茶，相互传说着各种“奇闻异事”，尽管茶楼上贴着“滴滴茶香结朋聚友，盈盈果味莫谈国事”，可是那种绝对“机密”的消息却在是人们经意不经意之间，用含蓄的，模棱两可的话语传递着。而在茶馆外的力巴扎堆的地方，各种直白和大碴子哈也在议论，贩夫走卒之间也是“相互转告”的提醒。“得有眼力见，心思机灵点”，“别看今天闹得欢，小心将来拉清单”，“作孽多了，必遭天谴”，“刘德无德，搬了脑壳”，一时间这些话成了流行语。

所有的汉奸都知道八路的政策，没有劣迹和人命的，就算是遇到了八路，被抓住了也就是关几天释放，可一旦有了劣迹，有了人命，那就危险了。要是上了八路的黑名单，那就是朝不保夕了。刘德被人砍掉脑袋，就是因为欺压百姓，欺男霸女，劣迹斑斑的结果，至于说什么江湖飞侠的杰作……老百姓不信。为啥？哪里有那么巧合？偏偏赶上鬼子大规模运粮的时候刘德脑袋没了？谁都知道，如果有刘德在，侦缉队那天起到的作用就不会小，给鬼子通风报信的人就会多。

而细川的想法却不是马二狗想的那样，以他在华这些年的阅历，他深知能够当狗的人都不用去担心他们的忠诚，因为这样的人没有忠诚可言，他们要的就是利益，只要给足了利益，他不担心马二狗安排的人会搞出啥名堂，只要肯花钱，肯给他们权，围着太君转的人不会少。

事实是这样吗？也许在鬼子占领的大城市里，细川这个想法还有些靠谱，无论是北平还是天津，亦或是上海等，城市里不乏一些流氓混混，不乏一些黑帮和利欲熏心的商人，比如青红帮里的季云卿、张啸林，上海商人银行家傅筱庵等等，都是投靠日本人的大汉奸。这些人本身就出身不正，战前就干尽坏事，绑架、贩毒、敲诈、逼良为娼，就没有什么坏事他们不干的，这样的人在灯红酒绿的大城市里可以说为数不少。可是在璋德县这样的小地方，细川要想找到大批这样的人重新组建侦缉队，并不能像他想象的那样。普通老百姓谁会去干那种要被人刨祖坟的事情？当地人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都是有着七大姑八大姨的各种联系，要想干这些的只能是那些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绝户二流子。

挖山打洞的事情，李久在李家寨就见识过，在历史上，挖地道，留后路的案例也很多，这并不新鲜。苏方是从敌占区撤到根据地后，又从山区派过来担任县委书记的，在临县没干几天就跟钱对换了，所以，他对平原上搞游击，搞抗战救亡工作还真是不怎么摸门，被李久这样一说，他似乎也明白了。

李久之所以那么说，一是他已经在梅村干了，二是要给彭淦鑫下套。

中统的全称是“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调查统计局”，这个组织建立的历史可以追朔到1928年由陈立夫和陈果夫组建的“国民党中央组织部党务调查科”，二陈的打头字母都是C，所以人们也管中统的人叫CC特务。与我们所知道的军统并称国府的两大情报和行动特务机关。军统比中统成立的要晚。而且成立之初的宗旨是抗战，所以，不少军统特务在晚年的时候都有一句“在抗战期间作出过一定贡献”的评价。而CC特务则从一开始成立就是用来对付共产党的，即便是在抗战期间，中统特务也没有放弃这个宗旨。彭淦鑫就是带着这样的任务投靠“马二狗”的，他与还未发迹的马二狗在天津熟识，也帮助马二狗去刺探过王克敏大老婆的行迹，策划过王克敏的家庭宫斗和政变。

孙有得不会是个坚定的抗日分子，鬼子找他要粮要面他不会拒绝，可他也不会去主动的当汉奸，无他，鬼子给不了他好处。璋德县城就那么点市场，全给他也不过巴掌大的一点利益，可是璋德的鬼子管不到保定府，管不到天津卫。他想去那些地方结交鬼子大官，可一个土财主，人家看上你什么？无非是家里囤积的几十万斤粮食，把这些粮食都给了鬼子？自己的脑袋还要不要了？何况在那些地方也有富户大户，他们要比孙有得更早结交了鬼子大官，自己去了，那里的汉奸能答应吗？自己去了，人家吃什么？还不是要去斗法？结交更大权力的鬼子难道就不花钱吗？花钱买个汉奸的名声，花钱买个要被刨祖坟的风险，这是个亏本的买卖，孙有得如何不明白这个理？他知道自己现在只能熬着，只能保存实力左右逢源，只能在伤皮不伤肉的情况下，谁得话都得听。

彭淦鑫到底是“科班出身”，他首先去县城的大牢里去招收人马，一些因流氓、敲诈和土匪罪行被关的人，只要答应跟他一起干，他就把这些从牢里弄出来，然后加以训练，如何跟踪，如何盯梢，如何传递信号……这小子是把这些人当成他在中统训练班里的学员了。就是这帮人，让苏方的璋德县委连续的受损。

“苏方同志，你们最近有没有什么活动计划？”想了一阵以后李久淡淡的问道，“关于减租减息的宣传落实……好像柳林镇还没有去吧？为什么？”

“柳林镇情况比较复杂，在那里住的大多数是富户大户，贫穷老百姓在柳林镇并不占多数，而且那些富户大户的家里往往有拿着武器的家丁，我们担心万一弄得不好会被这些地主老财给闷在里面，毕竟减租减息是要伤害他们的利益，他们不会那么愿意接受我们的政策。”苏方想了想回答道。

“柳林镇的群众工作基础还是不错的，虽然那里集中了地主老财，可他们并没有明显的公开投敌当汉奸，按照我们的政策，该去的还是要去！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他们也怕八路军报复啊……”李久慢慢的说了自己的观点。

老百姓是老百姓的看法，孙有得自有孙有得的看法，八路未必是他欢迎的，可是鬼子和汉奸更是他痛恨的，鬼子占领璋德快二年了，这两年，他的家产没有扩展，还略微的下滑了。对于他来说，不进则退，原本计划在县城扩展的计划无法去干了，想进入保定府、天津卫的想法也付诸东流，正所谓阻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孙有得从心里痛恨鬼子。帮他报仇的是江湖人士还是八路军他不在乎，他要的是结果。送到李家寨的花红人家收了，这看似与八路无关。可最近听说，李家寨也加入了八路，这就让他看的更明白了。

中心大城市其实像一块海绵，把周围几百里的各种人才吸引到那里，在吸引的过程中形成了市场，形成了人气，所以称为城市，在这中吸纳的过程中，自然也会把一些污泥浊水，一些流氓混混也吸引过去，因为只有有了市场，他们才有生存的条件，从古到今，古今中外都是这个规律。璋德县是个不大不小的县城，不能说没有二流子，没有好吃懒做的流氓，可是即便有，又能有几个？他们自己还惦记着去大城市发展呢，留在璋德帮鬼子混事？要看价码给多少了。

这个彭淦鑫是个顽固的反动派，早在大革命时期就是疯狂破坏地下党的急先锋，栽在他手里的地下党可不在少数，他这次投奔马二狗的任务也是中统高层委派他到靠近根据地的地区去刺探八路的情报和帮助鬼子镇压和打击地下组织。虽说是国共合作期间，可是在国民党内部始终有一群人是顽固的坚持反共的，他们不断的制造摩擦，破坏抗日，彭淦鑫就是其中的一个缩影。

刘德被人拿走了脑袋，马二狗就知道那是“江湖恩怨”，跟什么抗战没一丁点关系。本来这便衣侦缉队与他马二狗没有关系，是属于细川手下的宪兵司令部管辖，他自己也曾经担任过队长。可是自打刘德出了事情之后，这个侦缉队就等于是解散了，有的人躲在队部的院子里不出去，有的装病请假，其实是自离了。

李家寨（4）/h1　　这彭大牙是何许人也？此人原来是天津卫的一个“包打听”，也就是那个时代的“私家侦探”，由于总是受雇于官宦人家的大奶奶去帮助她们“捉奸”，因而也就开罪了一些有权有势的人，最后被赶出了天津。彭大牙并没有一副像周大牙那样的牙口，叫他大牙是因为这小子每次讨要赏钱的时候总是像有着大龅牙吃西瓜的样子，说白了就是吃像难看。因此背后在那些太太小姐的嘴里就被叫成“彭大牙”。而彭大牙的原名“彭淦鑫”却是没有几个人知道了。而他的另一个身份，中统天津站侦缉队长的身份就更是没有几个人知道了。

细川也找不到人重整侦缉队，于是就把马二狗叫去，让马二狗想法子把侦缉队恢复。马二狗也不傻，以侦缉队不属于政府管辖范围，自己恐怕无能为力。可马二狗没有想到，细川居然答应新成立的侦缉队可以由他全权负责，再由马二狗向宪兵司令部负责，经费可以由宪兵司令部列入预算。

这个话的含义就看马二狗怎么理解了，从字面上看，也许新成立的侦缉队算是“双重管辖”，马二狗的伪政府也有权管辖，而且还可以从宪兵司令部的经费中扣除一部分，因为所谓宪兵司令部的经费也是出自当地伪政权的税收的，鬼子以战养战，一般的日常开销其实就是对当地资源的掠夺。如果是这样，马二狗觉得自己有机可乘，这不仅仅是在金钱上可以玩花样，更体现在可以把自己的人安插进侦缉队，这样的好事，马二狗就不会轻易的放过了。

“这个家伙很狡猾，他在县城里大部分时间是龟缩在侦缉队里，很少出来，就是叫女人也是派人从万花楼叫出台，本来我们城里的地下组织想暗杀他，可是一时半会找不到机会。侦缉队的行动严重的破坏了我们的占领农村的计划，我的意见是要想办法打掉这个可恶的汉奸组织！要给敌人来一个杀鸡儆猴。”苏方激动的挥舞着自己的手臂，在他看来，这个彭淦鑫是个双料的反动派和汉奸。

李久在外面，不是到了需要的时候，话还是不多，他仔细的看着苏方交给推掉一些情报，然后细细的品味着苏方说的情况，脑子里在把这些看似互不相干的单个事件连起来，想从中寻找一些敌人的活动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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