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来了。”

那位胡人将帅，就这么坐在兽皮宝座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下方刚入牙帐一身囚衣的吕玄奇。

“你应该没想到，我们居然会以这种方式再次见面。”

他从前不知手刃过多少的胡人兵丁正在大京杀人放火、奸淫掳掠，而他却只能在百姓们绝望的目光和喑哑的求助声中被押送到胡人的牙帐，去面见获得这次大捷的胡人领袖。

结果吃了这一脚的吕玄奇，虽浑身一颤，但双腿就是不软，依旧直挺挺站在众胡人将士面前。

“停！不许动他！”

可是他明白，自己已经做不到了。

沉重的镣铐束住了他的手脚，一身的修为也被封住，周围还有四名全副武装的胡人浮屠兵持长枪押送。

大京城破，大宣皇帝投降被杀，大宣朝的国祚已然风雨飘摇，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横刀立马勒燕然，马革裹尸血衣还。

那胡人兵欲要再踢，胡人首领立刻喝住了自己的部下，并冲着下方那神色凛然的吕玄奇说道：

“看你这样子，你还记得我。”

而吕玄奇抿着嘴，一言不发。

“当然你不记得也没关系，我帮你回忆。”

胡人首领笑了笑，她对那个刻入自己灵魂的场景开始娓娓道来：

“那是个寒冷的冬天，当时我军大败，我正要逃去，你坐在马上追来，你一枪挑飞我的头盔，再用枪尖顶着我的喉咙，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而这时你的枪尖上还滴着血，我想那应该就是我那在不久前惨死在牙帐里的那两个兄长的血。”

吕玄奇则淡道：“我真不该因为你是女人，放了你。”

“哈哈！小瞧女人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胡人首领大笑了起来，笑得花枝招展，然后她拿起身边的黄金短剑在一张羊皮纸上一刺，再将之投在吕玄奇的脚下。

吕玄奇低头一看，发现这羊皮纸上画的正是大宣朝的疆土，但已四分五裂。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我现在作为可汗，领兵攻下了大京，这宣国半壁疆土已入我手，宣国的覆灭已经指日可待了。”

胡人首领俯视着吕玄奇，再次感慨道：

“而现在的你身着囚衣戴着镣铐，被我的人押着，性命已在我手。和当年我的命运为你所掌，是那样的相似，又那样的不同。”

吕玄奇则冷笑道：“你若要为你那两个兄长报仇，倒是快些下手，不要废话。”

“我若要向你报仇，你死千次万次也不为过。”

胡人首领冷漠的看着下方的吕玄奇，向其质问道：

“你可知你这个大将军和你的部下究竟屠戮我多少族人吗？”

“呵！那是他们应该的。”

吕玄奇嗤笑一声，然后怒道：

“入我河山，杀我儿郎，他们该死！”

此言一出，众胡人将士皆愤慨，他们可是不知有多少弟兄死于此人之手，甚至有的直接就是这个男人的手下败将，和此人有着血海深仇。

有的胡人将士甚至已经握好兵刃准备将之千刀万剐。

而吕玄奇则将目光投向他们，面对这冷冽的目光，这些曾败于其手的胡人将领顿时全身发颤。

“好！有骨气，不愧是你，在这种情况下，你还敢如此狂妄？”

胡人首领此时的话语已经让人听不懂她是敬佩还是在呵斥这吕玄奇。

“实话实说罢了。”

吕玄奇的态度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他平淡的说道：

“要杀要剐，请便！”

他已有赴死之心，不可能向这些胡人示弱。

胡人首领沉吟片刻后说道：“我要杀你，你早就死了。”

而吕玄奇却也道：“我要杀你，你早就死了。”

胡人首领一愣，不一会儿便大笑道：“哈哈！没想到你吕玄奇倒也会逞这口舌之利。”

“我并不想杀你，你若向我俯首称臣，我可饶你不死。”

胡人首领明白这吕玄奇油盐不进，就不再掩饰自己的意图，直接开始劝降。

吕玄奇对于这话顿时觉得好笑，他反问道：“你是觉得我怕死吗？”

“那么再加上让你当这大宣皇帝呢？”

胡人首领嘴上挂着自信的笑容，她从宝座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缓缓向吕玄奇走来。

“什么？”

吕玄奇不解其意。

“你是大宣臣民眼中的英雄，我相信大宣百姓也愿意服从你的教化，等我族攻下大宣全部城池，我便将大宣国旧地划归于你管理。”

胡人首领笑道：

“相信你一定比那昏聩的老皇帝更懂得‘爱民如子’。”

吕玄奇嗤笑道：“这是叛国。”

“大宣国都要没了，还算叛国吗？”

胡人首领见吕玄奇态度难以改变，也摇了摇头，向后方示意道：

“算了，让你曾经的同僚和你谈谈吧！”

“是，可汗！”

然后一位胡人装扮的儒雅男子站了起来。

“是你？严大人？！”

吕玄奇一看，很快便认了出来。

“哈哈！好久不见啊！吕大人。”

这男人大笑两声向一身囚衣的吕玄奇拱手作揖道：

“这些日子的天牢你还住得习惯吗？”

听出其言外之意的吕玄奇怒道：“难道是你诬告我谋反的？！”

这男子笑道：“让那皇帝下十八道金牌将你从前线召回大京，解了你兵权，将你关入天牢一事，确实有我参与。”

在吕玄奇发出怒吼声前，这男子又继续摇头晃脑地说道：

“然而假设你们俩君臣不疑，我又怎么劝得动呢？你为大宣朝奉献一生，又得到了什么？国祚百年的大宣朝早已腐朽不堪，被灭亡也是天命，顺于天命，弃暗投明又有何不可？”

吕玄奇怒极反笑道：“然后你就投降胡人？”

“正是。”

男子毫不羞愧的点头承认。

吕玄奇双目赤红，怒喝道：“你投降外族，引狼入室，害得大宣朝山河破碎，百姓民不聊生，竟说这是顺应天道？！”

他立身于那残酷战场上，看着无数条鲜活的生命逝去。他也曾抱着自己战友的遗体向其承诺他们的一切牺牲都有意义。

结果面对他们拼死捍卫的祖国江河，国家尊严，眼前这人竟然笑道：

“哈哈！这世上本就是弱肉强食，大宣朝势微，我等投于明主，又有何错？”

“投降才是正道，你的顽抗毫无意义。”

“古往今来，王朝更迭不过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所谓百姓也不过是历史那微小的尘埃。”

“现在大局已定，不如顺应天道。”

这个男人振振有词的说着，好像他在阐述着一个真理。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他是在大京的天牢中得知胡人进京的消息，而之后他很快就被涌入天牢的胡人兵押送出天牢，并在路过菜市场时，看到了大宣皇帝的脑袋被插在长杆上。

当然不只是那个皇帝，还有其他大宣臣子、皇亲国戚的头颅都插在一根根长杆上示众。

“大胆！！”

在吕玄奇身边看押他的浮屠兵大骂一声，并向其膝盖猛踢一脚。

“见到可汗，还不下跪！”

不过他吕玄奇论被敌擒获的经过，和那位在沙场死战而被擒的名臣无法相较。

出生将门的吕玄奇从年少时就已经提枪纵马保家卫国，天天与胡人异族殊死拼杀，不知有多少亲信手足命丧于敌寇之手，此刻的他更是恨不得食胡肉喝胡血。

一身囚衣的吕玄奇在口中吟诵着前朝一代名臣在被敌军擒获后写下的诗句，而那位名臣也正如诗中所写那般，选择了宁死不屈、慷慨就义。

而今天，就要轮到他吕玄奇了。

【替代章节，非正文，作者稍后会更改覆盖】

吕玄奇当然不怕死。然而他本以为自己作为大宣的武官，会和自己的将士们一同壮烈的死在战场上，不想自己居然会面临这般屈辱的下场。

周围的胡人兵丁对着他指指点点，时不时讥讽嘲笑，而大京百姓们凌乱的遗骨就躺在那些胡人兵的脚下，他还能听到妇女的悲鸣和孩子的哭啼，而他只得垂头长叹。

“是你？！”

进入装饰华丽豪放的牙帐的吕玄奇本是埋着头的，但听到这话才抬头看了一眼那坐于高位的胡人将领，结果这一看让心本已无波澜的吕玄奇再次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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