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丹墀把伤腿向后缩了缩。“没怎么。”

朱尔的目光紧随着他的动作，说：“你受伤了。丹墀，怎么这么严重？让我看看。”

她示意顾丹墀站起来，踩着救生舱，向她展示伤口。顾丹墀只是摇摇头，换了个坐姿，用健康的腿挡住封满凝胶的伤口。朱尔不悦地抬起眼睛，说：“你的骨头都受伤了。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让我知道？怕我担心吗？我现在告诉爸爸，我们就近找最好的医院。川陀就可以。保证你的腿完好如初。”

朱尔不感兴趣地哦了一声，又看着他的腿，问：“你的腿怎么了？”

顾丹墀也叹息，看来不先回答朱尔，就拿不到他的报告。“永寂岛。老国王的坟茔。里面有一个装满液体的培养槽。”

朱尔完全不相信：“你去永寂岛干什么？就为了取样检测？”

“你看呢？”朱尔反问，“你觉得我好吗？”

“我不知道。”顾丹墀诚实地回答，“我这几天太忙了，你也来看望有栖吗？”

或者他可以用这个消息来交换纳查孩子的下落。他在餐厅打了一道通讯，就有皇室安保上门寻找。他们不知道纳查的孩子在哪，背后的那个人一定知道。www.xinminlan.cn 老幺小说网

门外有轻微的声音，一个女声让医务兵离开，给她一些独处的空间。顾丹墀的耳朵动了动，没有回头。片刻后，朱尔果然走到他身边，拉过一张医务椅子坐下，将手中的报告放在膝盖上，打量着顾丹墀的脸，轻叹一声，说：“这两天你一直在这里吗？”

“不是。”顾丹墀说，“为了调查三王子谋杀案的真相。”

朱尔又叹了口气，向后撩一撩头发，有些不耐：“丹墀。三王子的谋杀案已经结案了。是纳查杀的。你还在寻找什么？”

“他的弟弟亲口承认是他动了手。”顾丹墀针锋相对地回答，“他弟弟。四王子，杀了三王子和纳查。”

朱尔对天翻了个白眼，说：“丹墀，你搞错了。是纳查。四王子是一个疯子。他被皇室关起来了。为了皇室的形象，他不允许露面。没有人告诉过你吗？事实就是如此，你不能理解事实，非要按照你的猜想去栽赃陷害，会害死很多无辜的百姓。像是纳查的孩子。”

闻言，顾丹墀抬起眼睛，迎上朱尔的视线。朱尔激灵灵地打个寒颤，急忙看向一边。顾丹墀真想抓住她的脸，逼她直视自己。“我怎么害死了纳查的孩子？我都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我怎么害死了他们？”

朱尔虽然不敢看他，但是她提高了声音：“如果你不到阿瓦隆之晨来，纳查就不会死了！杀死三王子的人是谁你心里不清楚吗？是爱丽丝！他们的冤仇只朝着爱丽丝一个人。是见鬼的司柏德没办法摆平这件事，向军部发了案源线索；如果你不接这条线索，换任何一个人来，都不会有人去死！我讨厌这里！这个鬼地方我一天都没法呆！”m..coma

“爱丽丝？”

顾丹墀几乎以为又出现了新的牺牲者，然而朱尔只是讥讽地微笑，回答：“这是有栖名字的正确读音。”

说来说去又回到了原点。朱尔还是坚持皇室的立场。看来她的新闻发布会并不是深思熟虑，而是一时上头，“你可以走。”顾丹墀说，“特派任务条款里有这一条，你可以选择放弃。安吉就会来。”

朱尔讥讽地笑了笑。“我怎么走？她们都这么说我了，我怎么走？走了不就是承认她们的诽谤？好像我是被流言蜚语给吓退了？德·拉·法耶尔是这种人吗？我是这种人吗？”

顾丹墀也想深深叹口气。医务室里没有别人，只有救生舱运转的嗡嗡声。他搞不清楚朱尔要干什么，也没有安慰她的状态。“你想干什么？”顾丹墀单刀直入地问，“德·拉·法耶尔小姐。我很累。如果你想告诉我什么，请你直说。如果你不想，那么，感谢你过来看我。报告给我，请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他又伸手去拿报告，朱尔握紧报告，向后一缩，说：“你是在赶我走吗？一直拒绝我，是不是让你很得意？你可是一个能够拒绝德·拉·法耶尔的人。原本不高贵，但是踩着我当垫脚石，把你也变成高岭之花了，是吗？”

顾丹墀的耐心到了尽头。“随便你吧。”他冷淡地说，“报告也不用给我了。我到检验处再让他们给我出一份。再见。”

他的逐客令再明显不过，朱尔却不走，一只手架在有栖的救生舱盖上，说：“你赶我走。你就亏大了。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只有我知道唤醒爱丽丝的办法。没有我，你再等一年，他也不会醒。因为他进入了休眠状态。只有创造他的人才能唤醒他。”

“你是说他的父母吗？”

朱尔嗤笑，一瞬间她又恢复了德·拉·法耶尔的高贵。“是创造他的人。顾丹墀，你觉得他生下来就这么好看吗？”

顾丹墀耐着性子问：“谁是创造他的人？”

“是江口。”朱尔说，“江口在这里的代表是神无。你带上爱丽丝，我们一同过去。神无也能治好你的腿，像从来没受过伤。”

有了凝胶蛋白，顾丹墀可以借用医务室的淋浴间洗澡。鲜血已经干涸，又在热水的冲洗下恢复液态。红色的血水蜿蜒流入下水口。信息素被热水一蒸，让狭小的淋浴间充满了腥甜又苦涩的味道。顾丹墀不得不在淋浴间多等了一会儿，确保这味道尽快散去，以免引人怀疑。

“四王子的武器。”

朱尔的脸色毫无变化。顾丹墀补充：“我现在知道谁杀了三王子和纳查。虽然我没有证据去证明他的动机，但是犯罪嫌疑人很像一个连环杀人犯。从杀人中获得快乐，喜欢刺激和叛逆的事情。”

“应该由你来告诉我。”朱尔说，“你申请检测一种液体。这液体是什么地方来的？”

原来是有栖身上采样的检验报告。顾丹墀伸手去拿，朱尔向后一收。顾丹墀的手差点碰到她交叠的腿，急忙收手，问：“你是冲着这个来的？这东西怎么了吗？”

朱尔微微皱眉：”你先回答我。这液体是什么地方来的？”

朱尔朝救生舱里随便看了一眼，目注救生舱边的锯齿刀，问：“那是什么？”

她的声音有些病恹恹的。顾丹墀瞟了她一眼。私生女风波仿佛横扫的龙卷风，驱散了朱尔原本不可一世的光彩。现在的她穿着朴素，耳朵、手指和脖子都光秃秃的，脸色苍白，眼神疲倦，古铜色头发也失去了一闪到底的光泽。顾丹墀想起自己确实完全没关心过朱尔，只好问候：“德·拉·法耶尔小姐。你最近好吗？”

顾丹墀换上新的制服。医务兵准备去销毁医疗垃圾，提议他将血染的破烂旧制服一同扔掉。顾丹墀拒绝，将制服叠好装进密封袋里。医务兵又想销毁有栖的衣服，顾丹墀又去阻止，打开医疗样本采集袋，在有栖的衣服和身体上采集了一些培养罐中的液体，送到检验处去化验。他很好奇那东西的成分，让三王子的尸体鲜活得栩栩如生。

经过紧张的抢救，有栖的生命体征终于平稳。顾丹墀打了一盆水，用毛巾为他擦净身体。洁净的有栖神色柔和地躺在救生舱里，十几根颜色各异的管子没入他的血管，每一秒都有不同的药物进入他的身体。然而有栖始终没有苏醒，长长的睫毛平静地阖着，像童话故事里那位沉睡在玻璃棺椁中的公主。顾丹墀反复查看救生舱的生体报告，不断调整指标，把所有报告都发给‘猴子’，仍然得不到结论。

凝胶蛋白覆盖了腿上的伤，和健康的肌理紧密结合在一起。虽然他的愈合速度比不上有栖，但他终究会愈合的，最多是留下一道褐色的、没有知觉的疤痕。医务兵可以给他提供更有效的治疗手段，但他不能冒着身份被发现的危险。血检。顺便做个基因序列测试。他的身份就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甚至连累了入伍时为他出具身体检验报告的‘猴子’。

‘猴子’试图劝他，这么重的腹腔开放伤，病人昏迷个一两天是完全正常的。但顾丹墀知道他说的不对。有栖不是普通的病人，他有着惊人的恢复能力。在救生舱的加持下，很快就会恢复健康和完整。顾丹墀坐在救生舱边，看着均匀呼吸的有栖，想着在永寂岛看到的一切。

凶手是四王子。怪不得六公主急着找一个人来结案。一旦他向军部提交报告，会引发阿瓦隆之晨内部的骚动。他调查完就可以走人，六公主还要住在这里。大王子还要去布道真神教。如果皇室内部出现了手足相残的事，真神教和皇室的名声多半会打些折扣。

“不必了。”顾丹墀淡淡地说，“我会愈合的。德·拉·法耶尔小姐，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朱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朝他点了点腿上的报告。顾丹墀瞧着她的手势，问：“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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