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不说，我一定不说。”小雨替妹妹拍打身上沾的尘土：“走吧，我们跟着秦爷爷去看草药吧。”

秦爷爷看到春雨也来了，露出了宽慰的笑容：“春雨还是个听话的孩子，以后，我再也不说你是个小狗了。来，我一样一样地教给你们。”他拿起了一株草药：“看看，这是鱼胆草，哪，有股特别的味道。你们自己拿着，闻一闻吧。”

小雨和春雨闻了，秦爷爷说道：“味儿不太好闻，是吧。但是，它的用处可大了。如果病家肌肤黄了，或者是喉头有了水肿，就可以用它入药，它可以去黄疸，请湿热，消肿除痛。要是身上长了恶疮疖癣，就用新鲜的鱼胆草捣成泥，敷在患处，就能消除疮疖，使皮肤恢复如初。”

春雨最喜欢伍婆婆，也服她的管教。听姐姐这么一说，她就自己站了起来：“我起来了，小雨，你以后不准跟伍婆婆说，我坐地上了！”

小雨说：“是呀，雪遇哥哥把药取回来，伍婆婆熬好了，爷爷吃了两天，就不怎么咳嗽了。”她盯着木莲果细细地看：“我要把它记住了，以后爷爷病了，要是一直干咳，就可以用上它了。”

“对，学了，就是要用嘛。小雨，春雨，你们一天记两样，把性状、性味都记住了，用不了多久，我敢担保，你们日后一定能成为妙手回春的大医名医。”

“好！”秦爷爷搂过小雨：“还是小雨听话，听话的孩子就是讨人喜爱。小雨，今天爷爷就教给你。走，我们进去。”

小雨挣脱了秦爷爷的手：“秦爷爷，我妹妹还是要听话的，我去劝劝她吧，她也愿意跟着您学的。”

春雨的两条腿又在地上乱蹬：“我不学，我不学，我就是不学。我要去找爷爷，我要去找伍婆婆！”

秦爷爷无卡奈何地摇摇头，转过头来又问小雨：“小雨，你呢，你愿不愿意跟着秦爷爷学呢？”

小春连连点头：“好啊，秦爷爷，那你每天都教给我们吧。学会了，我以后就可以给爷爷治病了。”

春雨似乎一点也不感兴趣，耸耸鼻子说：“爷爷才没有病呢，他身体可好了！不用你给他治病。”

小雨分辨道：“爷爷冬天的时候咳嗽了，你难道没有听见么？”

“就咳了几天，然后就好了。”

“那也是吃了秦爷爷的药才好的。你难道忘了吗，那天，是伍婆婆第一天到了我们家里，雪遇哥哥一把药取回来，伍婆婆就给爷爷熬好了。”

春雨回想了一阵，想起来确如小雨所言，雪遇哥哥第一天把伍婆婆带到家里，爷爷吃的药，就是伍婆婆熬的。她不说话了，小眼睛看着天上，滴流滴流一个劲地转，心里头不知道在打着主意。

晚上，秦婆婆出去倒水去了，春雨趴在姐姐的耳边，鬼鬼祟祟地说：“小雨，我们还是走吧？”

“去哪儿？”

“去找爷爷和雪遇哥哥呀。”

“不行啊，”小雨摇摇头：“他们在狮子峰上，狮子峰那么大，我们去哪儿才能找得到他们呢？”

“羊肠盘啊！我们以前不就是住在羊肠盘下面嘛。”

“羊肠盘也不好找，山路陡得很，我们上不去的。”

“怎么会上不去？！你拉着我，我拉着你，我们慢慢地爬，一定爬得上去！”

“不能去，路太远了，山又那么高，我们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到得了。”

“不远，能走到！”

“山上有野兽，要是遇见了，就糟糕了。”

“不怕，遇见野兽，我们就使劲喊我们的虎娘，虎娘是百兽之王，不论什么野兽，见到虎娘就不敢来了。”

小雨想了一阵，摇了摇头：“春雨，我们还是不去吧，秦爷爷和秦婆婆不会让我们俩离开的。”

“嘿，这还不好办？我们悄悄地走，不告诉他们。等他们想起来找我们，我们已经上了狮子峰了。”

小雨不说话，眨巴着眼睛看着窗外。她眼前似乎看见了爷爷和雪遇哥哥。他们在山林里，没有点灯的油，没有御寒的被褥，也没有一口热菜热饭吃，不知他们如何度过寒冷的冬天。她是恨不得插上一对翅膀，飞到羊肠盘上去，陪伴在爷爷和雪遇哥哥身边。她也想念爷爷和雪遇哥哥，恨不得一步也不离开他们。但是，她心里也清楚，她和春雨此刻要是在爷爷和雪遇哥哥那里，一点也帮不上他们的忙，只能给他们增添麻烦。她隐约地觉得：伍婆婆的突然离去，还有爷爷和雪遇哥哥急急忙忙地上山，一定是有什么她和春雨都不知道的隐秘，而且，其中一点还有很凶险的事情。那凶险是什么，是不是跟伍婆婆有关，她想不明白。她只知道：既然爷爷和雪遇哥哥遇到了很大的难处，就不能再让他们分心，让他们再增添负担。她相信，只要是度过了难关，爷爷和雪遇哥哥一定会来接她们。她盼望那一天快些到来，她和春雨能回到爷爷的身边，陪着他度过每一天，还有雪遇哥哥，再也不分开。

“哎——，”见小雨一直不开口，春雨等不及了，她使劲地碰了碰小雨的胳膊：“你怎么不说话呀，走还是不走呢？说话呀！”

“春雨——，”小雨慢慢地说：“我们还是不要走吧。”

春雨一下子跳了起来：“等了半天，就等来了你这句话！”

“等来了什么话呀，春雨？”这时，秦婆婆走了进来：“春雨，你们姐妹俩背着秦婆婆，说了啥悄悄话呀？一看见我来了，就不说了，是不是不想让我知道。”

“没有说啥！秦婆婆，你耳朵出毛病了。”春雨扯起被子来，蒙住了脑袋，盖住头之前，她对着小雨做了个眼色，意思是不许她把刚才的话告诉给秦婆婆。小雨懂得她眼色里的意思，什么也没有说，也在春雨的旁边睡下了。

“没有说啥，就好生睡吧。”秦婆婆给她们盖好了杯子，一口吹灭了灯，带上了门，出去了。

外面没有了声音，估计秦婆婆关上了房门，跟秦爷爷一起睡了。春雨一下子掀开被子，低声问道：“你真的不想走？”

“妹妹，我也想爷爷和雪遇哥哥，可是——”

“可是什么呀！”春雨不耐烦地打断了小雨的话：“我就知道你，这也怕，那也不敢，就是个胆小鬼！”

“妹妹，我不是胆小，我是怕——”

“怕什么！”春雨猛地坐了起来：“就是怕怕怕！哼，你从小就是这个样子，胆子小得跟一只猫一样，哼，猫还敢抓老鼠，你要是见了老鼠，肯定吓都吓死了！”

小雨也坐起来，拉着妹妹睡下：“妹妹你把被子盖好了，不要凉着了。”

春雨不听，一把把被子又掀开：“我不怕，我就是要着凉，着凉了才好呢！”

小雨伸手捂住了春雨的嘴：“妹妹，你小声点，不要吵着了秦爷爷和秦婆婆。他们对我们这么好，你当着他们的面，总说要走，要走的，他们听见了，一定好伤心。当着我们，他们什么都没有说，背着我们，他们不知道怎么难过哩！”

春雨小声地嘟囔着：“我不管，我就是要走。”

“我不准你走。”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因为我是姐姐！”

“我不认你是姐姐。”

“你不认我也是姐姐！”

“你是姐姐，就跟我一起去找爷爷和雪遇哥哥！”

小雨说不过春雨，她沉默许久，说道：“不说了，我们还是睡觉吧。”

“不用你管，你离我远一点，我就是不睡！”春雨猛地翻一个身，被后背对着小雨。这还不解气，她又掀开被子，对着小雨的脸，斩钉切铁地说道：“你不去就算了，我自己去！”

那天之后，春雨也不学草药了，天天都找一个借口，在万古镇街上逛来逛去。她知道凭她自己，是上不了狮子峰的。雪遇哥哥来万古镇卖草药买东西，也肯定会躲着不见她和小雨。怎么办呢？只有到街上去等他，看见了他，就能死死地缠着他，走到哪里就跟到那里，让雪遇哥哥带她上山。

打定了这个主意，春雨付诸于实行，每天在街上找一个地方坐下，目不转睛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想从中找到雪遇哥哥的身影。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多月之后，雪遇哥哥真的出现在春雨面前，他从渡口那边走了过来，一看见他的脸，春雨激动得差点喊出了声。雪遇哥哥越走越近，春雨也看得更清楚了。一个多月不见，雪遇哥哥的肤色变得白了些，也胖了不少，头上戴了一顶蓝色的阔檐帽子，帽子后面拖着长长的黑发，随着他走动在背后甩来甩起。他身上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袍，袖子上和胸口还绣着淡绿色的花纹。一根宽宽的黑色腰带系在腰间，显得他的腰身十分的纤细。脚上登了一双黑色的靴子，显得个儿也高了许多。这一身穿戴，春雨以前从来没有看见过。她大眼不眨地盯着那个人看，越看越觉得他正是雪遇哥哥无疑。雪遇哥哥这么打扮，不用说，就是为了瞒过她和小雨。让她们认不出他来。春雨暗暗地说：雪遇哥哥，你骗不了我，你再怎么打扮，我也认得你！

雪遇哥哥从春雨的面前走过去，春雨看见他的手上提了一把长剑，长剑的剑鞘上刻着金色的花纹。把春雨看得眼花缭乱。经过时，雪遇哥哥的目光扫过了春雨坐着的地方，但是，他没有认出她来，也没有停下脚步，仰着头从春雨面前走了过去。春雨好生诧异，想喊他，又怕雪遇哥哥发现了她，撒腿跑了，那她可追不上他。眼看着雪遇哥哥越走越远，就要走出镇上了。春雨觉得她不能再犹豫下去了，她撒丫子就跑，一阵风似地卷了过去，一伸手，从背后一把抱住了雪遇哥哥的腰，嘴里大喊一声：“雪遇哥哥——！”

春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在这里，我就是要雪遇哥哥，我就是要爷爷，我还要去找伍婆婆！”

春雨撅着嘴说：“是，你会讨他们喜欢，我不会，他们都喜欢你，不喜欢我。我就是个人人都讨厌的小狗！”

小雨耐心地说：“妹妹，你不是小狗。快起来吧，伍婆婆跟我们说了好多次，难道你都不记得了？小姑娘要注重自己的仪表，地上那么脏，你就这么坐在地上，要是让伍婆婆知道了，她该要生气了，说你不听她的话。”

秦爷爷又抓起几个干果：“这个么，就是木莲果了，长在木莲树上，不但果可以入药，它的树皮、根皮皆能药用。中药有性味之分，这个木莲果性辛凉，多用在大解结燥、或是老年干咳等热疾。”

小雨饶有兴味地拿起一个木莲果：“秦爷爷，我爷爷冬天经常干咳，他就可以用这个药吧？”

“可以，记得你们还住在近山村时，一个大雪天，雪遇给来店里，说是你们的爷爷外感风寒，干咳不止，我给他配了几付中药，其中就有这个木莲果。你们的爷爷服用了，是不是很快病就好了。”

小雨去拉春雨，春雨已经不哭了，撅着嘴巴生闷气。小雨蹲在她旁边，轻言细语地说：“妹妹，你要听秦爷爷的话，是爷爷让我们留在这里的，你要是不听话，以后爷爷知道了，也不喜欢你了，你怎么办？”

小雨脸上还挂着泪珠，点点头说：“我愿意，秦爷爷。”

秦爷爷叹一口气，耐着性子说下去：“春雨呀，今年你已经满了八岁了，该懂得道理了。若是你爷爷和雪遇哥哥能带着你们一起走，他们怎么会舍得把你们留在我这里？你也要为他们想一想，不要一味地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小雨听了，赶快擦干了眼泪，过去拉春雨：“好妹妹，你起来吧。秦爷爷说得有道理。爷爷和雪遇哥哥不会无缘无故地丢下我们的。秦爷爷和秦婆婆好心好意地收留了我们，把我们当成他们的亲孙女，我们要听秦爷爷和秦婆婆的话，不能给他们添麻烦，到时候，爷爷和雪遇哥哥回来接我们的。”

小雨和春雨回到草药铺，找不到雪遇了。小雨哭了，春雨也哭了，小雨是低低地抽泣，而春雨则是滚到地上开始撒泼，两只脚使劲在地上蹬来蹬去，蹬出了两道沟。秦婆婆和秦爷爷百般劝说，她也不肯起来，非要秦爷爷把雪遇哥哥还给她。秦爷爷好说歹说，她都不依。后来，秦爷爷也发火了：“春雨，起来，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动不动就滚到了地上。只有小狗小猪，才动辄就在地上滚来滚去的。你难道不知道！”

春雨坐起来，脸上又是泪又是土，抹得像花猫一样。呜呜哇哇地又哭又说：“雪遇哥哥是坏蛋，他骗我们，秦爷爷也是坏蛋，帮着雪遇哥哥骗我们，叫他偷偷地跑了。我不喜欢秦爷爷和雪遇哥哥了，我只喜欢爷爷和伍婆婆。爷爷从来也没有骗过我，伍婆婆也没有骗我，他们才是好人。”

秦爷爷无奈地说：“好吧，反正在春雨眼里我也是个大坏人了，就接着当下去吧。我给你说啊，春雨，不但是雪遇哥哥不带你们走，你爷爷也不答应你们离开我这里。你就好好地待在我这个草药铺里吧。先跟着我学学怎么样认草药，以后，再学学怎么下药治病，有了这个本事，你和小雨今后一辈子都可以吃穿不愁了！”

小雨拿了一把鱼胆草，仔细地看，仔细地闻。春雨却是漫不经心，一脸的不耐烦。小雨说：“春雨，你也拿一些，好生地闻一闻，认清楚了，以后，一眼就能认出它了。它的用处这么大，要把它好生记住了。”

春雨一撇嘴：“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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