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行，那我也不行！”

绿英儿咽一口口水，把怒气强压了回去：“实话说，我的半条性命就附着在这绿簪子上面，它若是毁了，我的命也就没了，你说，我能把你给你么？”

“我不信，你那么大一个人，半条命怎么可能附在那上面，你是哄着我，不问你要，老实说是不是？”

“万万不行！”

绿英儿在春雨旁边坐下：“唉，奈何不了你。春雨姐姐，这辈子我绿英儿还没有在任何一个人面前如此低声下气，求爷爷告奶奶的，只有在你面前，我才忍气吞声，你算是拿着我的小软了。”

春雨摇头晃脑地说：“我心里头明白得很，你是有事要求着我，如果不是要求我，你早就送我去阴曹地府了。”

“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就是这一样，我不能给你。”

“不过一个玉石簪子，也值不了几个钱，有这么舍不得的吗？”

“对，就是那个簪子，我一看见它，就喜欢上它了，好几回做梦都梦见你把它拔下来，给了我。”

绿英儿下意识地捂住了簪子：“不行！”

绿英儿低头看着神龙剑：“说得不错，是有这样的念头。”她说：“其实我也并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样穷凶极恶，我也是个苦命的人。”

“不是苦命人，是一条苦命蛇！”

绿英儿鼓起了眼睛，欲要发作，想了想，没有翻脸：“就算像你说的，是一条苦命的蛇吧。我爷爷说，一场大雨之后，半匹山泥石俱下，他路过，在泥水中发现了一枚孤零零的蛇蛋，他捡了起来，那就是我。破开壳之后，他看见了一条像蝇蛆一样大小的绿色小蛇，已经毫无生气，瘫软在蛋壳里。他用尽了一切办法，用热水泡了三天三夜，水不能太热，更不能太冷，三天三夜，我依然一动不动，飘浮在水里。爷爷都以为已经没有希望了，在第四天早上，他来看我，看见我已经在水里游来游去，他不由得拍手称快，而且，也就在那时，他下定了决心，大难不死，一定要让她好好地活一世！”

春雨若有所思地说：“是他捡到了你，若是旁人捡到了你，兴许你就不是今天的绿英儿了。”

绿英儿摇摇头：“旁人捡到了我，我只有死路一条了，就是因为是爷爷捡到了我，我才不但是活了下来，还成为了一个超凡脱俗神勇果敢的绿英儿。”

“神勇果敢？害了不少的人吧！”

“你懂得什么！正因为这条命来得不容易，才要用尽所有的能力，使它更有价值，更加精彩！”

春雨不屑地点点头：“我明白的，你要活得精彩，别人就不能好好地活，你的价值，你的精彩，就是建立在别人的生离死别之上！”

“是又怎样？！自从跟着爷爷结识了上仙爷爷，我更是明白了这个道理：人要活到高处去，就必须要有人垫在你的脚下，活得越高，需要垫的人就越多。只要能活在众人之上，垫的人再多，也在所不惜！”

春雨轻蔑地说：“你也太太太太——太可怜了！”

“你既然怜悯我，就起来好生走路吧。我说话算数，等拿到了百蛊箱，我就把你带到我和爷爷住的中谷山庄去，所有的衣裳，所有的首饰，都拿出来，任你挑选，看中的，统统拿走，一样不留！”

春雨撇了绿衣儿一眼：“你也忒看轻我了！”

“那你到底要什么？！”

春雨站起来，冷冷地看着绿英儿：“我要的东西，可惜你没有。”

“你要什么？”

“我要良心，你有么？！”

绿英儿愣住了，待醒过神来，她自我解嘲地说：“只要不要我的绿簪子，要啥都好说。良心么，说起来也不值几个钱，我有，就一定给你！”

两个人默默无言地走路，心里各自盘算着各自的主意。春雨在想：武陵山纵横五百里，要走出山，每天走五里路，也就是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要是能再拖得长一些，当然更好。雪遇哥闭关修炼，时间长一些，他就更加纯熟，技艺更加炉火纯青。千竹苑里的爷爷有了充裕的时间，能更加从容地与那帮恶人周旋，也有了找到脱身机会的时机。想来想去，都不能走得太快了。但是，绿英儿不会容许她过分地拖延，她已经是十分地不耐烦了。她急于拿到百蛊箱，已经到了急不可耐的地步。如果她拿不到百蛊箱，盛怒之下，会不会把杀了自己？

想到这里，春雨偷偷地回头看了看绿英儿。绿英儿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一只手把着悬在腰间的神龙剑，五指紧紧地扣在剑柄上，一有不对，她肯定是在瞬目之间拔出神龙剑，也许还没有看清楚她是如何出手的，自己就可能已经一命呜呼了！

绿英儿发现了春雨的眼睛看着自己，问道：“你在看什么？”

“我——我没看什么，看你跟着我没有。”

“你放心，不用看，跟得很紧，半步也不曾拉下！”

绿英儿盯着细春雨的背影，看她拖拖沓沓地走着，心头怒火一阵高过一阵。细春雨分明是在拖延时间，而且，知道她不敢追逼过紧，因此越来越肆无忌惮，越来越不加掩饰。好几次，她想拔出神龙剑，一剑刺过去，刺穿细春雨的身体，要了她的命，让她变成一个虚空人。成了虚空人，细春雨就不敢违拗她的指令，叫她干什么就干什么，叫她走快些她就只能加速前行，叫她把百蛊箱交出来，她就只能是规规矩矩地交出来。那样，省了多少力气，也少生多少闲气！手把剑柄捏得发烫，手心不停地出汗，干了，过一会，又湿了，走一路，干干湿湿，没个消停时候。

天上一群飞鸟掠过，洒下了一阵鸣叫。春雨热忍不住抬头看天，一直看着飞鸟们隐进了天边的云彩。她叹息自己没有飞鸟一样的本事，叹息自己不能像鸟儿一样飞走，把绿英儿扔在地上顿足捶胸。转念一想，飞到天上也逃脱不了，绿英儿一样地会飞，一样地能追上她，用神龙剑灭了她。想到这里，脊背发凉，冷汗淋淋。她不想死，她怕死，尤其是死在这荒山野岭，无人知晓，尸身被野兽们撕咬，成了一堆白骨。万恶的绿英儿即使是不杀死她，肯定也要把她带到千竹苑，去了千竹苑，他们手中又多了一个要挟爷爷的把柄，爷爷进退维谷，难以决断，只有听从上仙的摆布。爷爷不情愿，为了救她的性命，只能是低头俯从。交出上仙苦苦追讨的宝贝，那个宝贝到底是什么，有多大的价值，以至于他们不惜用出了所有的手段，得不到手，决不罢休！她不愿意死，也不愿意进千竹苑，可是，却没有人救得了她。雪遇哥不知身在何处，憨憨的颐安自身难保，要逃脱绿英儿的魔爪，只要靠她自己了。

绿英儿冷冰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细春雨，你抬头追着飞鸟看，又闷着头不说话，是在打主意想要逃跑吧？”

春雨停下，回过头去，笑眯眯地说：“我是想跑啊，可是，你能让我跑吗？”

“不要耍花招，老老实实地走路，还必须要走得快些，今天，我们无论如何必须要翻过这座山去。”

春雨抬头看看山峰：“哎呀，这不是栖凤岭吗？！”

“什么栖凤岭？”

“你难道忘了，就是上次元齐爷爷就是在栖凤岭现身的，也是我的虎娘长眠的地方，我想去给它磕个头，告诉它，我一刻也没有忘记它的恩情。”

“少废话，赶紧走，不要妄想那个元齐会出来救你，告诉你，有第一次，不会有第二次了！”

“为什么，难道绿英儿你有了定风术？再大的风，也把你吹不走？你是不会第二次哭着喊着向元齐爷爷求饶了！”

绿英儿大怒，“嗖”地拔出了神龙剑：“再说一句，我立刻要你的命！”

“哼哼，不说话，你说我在打主意逃跑，说了几句话，你又要杀了我。我知道，你一门心思只想要活到高处去，要把我垫在你的脚下。你踩在我身上，活得有滋有味，难道我连哭喊几声的权利都没有吗？!”

绿英儿怒气冲冲地把剑插进鞘里，怒喝一声：“快走！”

手心又捏出了汗，绿英儿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一剑挥过去，把春雨一刀两断。她忍住了，是因为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上仙爷爷的神力，能驱使虚空人，能驾驭虚空人。因为全无把握，她只能压住满腔怒火，跟在细春雨身后，一步一步地登上了栖凤岭。

春雨一天最多只能走五里路，走得多了，就一屁股坐到地上，抱着脚，“哎哟哎哟”地喊痛。绿英儿搞不清楚她是真痛还是假痛，先来硬的，用神龙剑逼着春雨起来。春雨不怕，拉着绿英儿的手，要她拿剑划自己的咽喉。绿英儿只好收了剑，好言好语地哄春雨继续走路。几乎磨破了嘴皮，许了好多的愿，赌咒发誓，只要春雨带她拿到了百蛊箱，她所有的衣裳，所有的首饰，任凭春雨挑选。到后来，又故伎重演，把千竹苑和中谷山庄都许给了春雨。

看春一直沉默不语，绿英儿还以为她在暗自权衡利弊，就以商量的口气说道：“春雨，你耍赖已经耍了半个时辰了，歇气也该歇得够了，还是起来赶路吧。”

“要我起来赶路可以，你把绿簪子给我。”

春雨很是认真地说：“我是有点儿认不得你了，原来以为你骄纵无度，天下第一，却原来你也是很可怜的，一只绿簪子竟然管着你的性命。”

“不是管着我，是连着我的性命。”

“那也差不多。”

以前，春雨曾几次看见绿英儿从头上拔下簪子，抛向空中，簪子幻化成一条绿蛇，通体透亮，可小可大。不言而喻，这个簪子是绿英儿施展法术的一件宝物，问她讨要，她根本就不舍得拿出来。要是万一她拿给了自己，可不可以学着她的样儿，把绿簪子抛向空中，叫它废了绿英儿的道法？明知这么样的想法可能办不到，但是，春雨还是抱了一丝希望，先让绿英儿成了废物，再带着绿簪子，去千竹苑救爷爷！最后，灭了千竹苑里的那班恶人，再放一把火，把那里夷为平地。

“怎么就不行了，你刚刚不是说了嘛，你的首饰，任我挑选，要什么，你都答应，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

春雨不为所动，她指着绿英儿头上的绿簪说：“你把那个给了我，我就保证，什么都听你的。”

绿英儿装作没听清：“你说把什么给你？”

万般无奈，绿英儿只得带着春雨开始翻越武陵山。

“就是你头上那个绿簪子。”

“这个？！”

“不是哄你的，千真万确。”

春雨把绿英儿看了又看，看得绿英儿莫名其妙：“你把我看来看去地做什么，不认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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