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鱼点了点头，他进去以后，宋小冉在外面关上了门。

当他看到床上，已经瘦得脱了像的宋远清的时候，虽然一再控制，但是眼中还是已经涌出了泪水。

他怎么也没办法，把眼前这个瘦骨嶙峋，皮肤苍白的没有丝毫血色的老人，与自己记忆中的宋远清，联系在一起。

宋小冉推开了卧室的门，轻轻说道：“你去吧。”

“我记得第一次带你跟小冉去看电影，我跟你在那偷偷抹泪，小冉却一点难过的样子也没有。

“我当时就想啊，你真像我年轻的时候啊，我又想，当小冉以后出嫁的时候，她会不会也不哭啊！”

在这院子里，少年时的自己跟宋小冉，在一张小桌子上写作业，旁边放着切好的西瓜，而也还年轻的宋家夫妇，正在忙活着做饭。

李鱼紧紧的攥着拳头，进了房间。

这院子，这里的每一个房间，他都很熟悉。

他来过很多很多次。

“可惜了，我看不到了，也知道不了了。”

“看得到的，宋叔，你会好起来的，你忘了吗，你还要让外孙猜，当年你跟宋婶谁追的谁呢。”

李鱼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的砸到手背上，像是断了线一样。

“哈，你还记得啊，哎，我也想啊，但这人不能跟命斗，斗不过啊，至少我这辈子是斗不过了。”

“李鱼，你比小冉聪明，小冉的心思啊，我跟她妈，看得一清二楚。”

“我们以前就经常说，可不能让小冉嫁给你这穷小子，不然以后可穷的叮当响了就。”

“其实不是我们嫌你家穷啊，也不是不想让小冉跟你在一起，只是，我跟你婶儿都几乎把你当成儿子了，这要是变成了女婿，还有点不舍得，不习惯。”

“啊，其实就是拧巴，嘴硬，心里想的，跟最上说出来的话啊，总是反的，小冉也这样，你别记恨我们啊。”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宋叔。”

“哈哈，咳，我也觉得你知道，毕竟像我年轻时候嘛，那聪明不用说的。”

“其实啊，随着小冉年纪越来越大，我反而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了，她的一些心思，我们也猜不透了。”

“不过，知道你俩在一个班，我跟你婶子就没那么担心了，知道你能照顾好她，她也愿意听你的话。”

宋远清说到这里，握着李鱼的手，忽然多了一些力气。

“我们上次跟那高凯去你们学校啊，其实就是想在我动不了之前，再去你们学校看看你们，而且啊，想看看你俩的关系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

“你比我年轻时候有出息，以后能做大事儿，我相信你，而且也知道你对小冉是真的好，不过，我也不强求什么，毕竟姻缘这种事，都是看缘分的。”

“就像我跟你婶子，我跟你个事儿啊，其实连小冉跟你婶子都不知道。”

“我当初读书的时候，有一个可喜欢的女同学了，你知道我俩多般配嘛，当初我俩约好了，一起考去南方，谁要是落榜了，那就一起复读一年。”

“哈哈，结果啊，我落榜了，她去了南方读大学了。”

“听说她后来过的不太好，都是命啊。”

“我其实对现在的生活很满足，真的，跟你婶子在一起啊，没过够呢，而且还没看着小冉结婚，真是不甘心啊，要是有下辈子”

宋远清的眼中也流出了眼泪。

李鱼紧紧攥着他的手，低声的哭着。

“嗨，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可能还是有点别扭，不好意思说。”

“宋叔，你说吧。”

“哈哈哈，我跟你宋婶都喜欢你，你知道，小冉也喜欢你，你也知道，当然啊，我跟你婶儿，也能看出来，你对小冉的好，跟恋人的好是不一样的，应该是还差点意思。”

“但我们肯定不会强行撮合你俩的，毕竟，你也是我们的半个儿子是吧，哈哈哈，我们可不是重女轻男的。”

“不过啊，我们希望呢，如果你以后没遇到什么非娶不可的女人的话，就凑合凑合跟小冉一起过日子吧。”

“这样的话，我跟你婶儿都踏实，对你放心，知道你能善待小冉，不会欺负他，对小冉也放心，知道她一定听你的话，这样的日子，肯定差不了，肯定能一辈子到老的。”

“你能答应吗？李鱼啊，一定要说实话，你不要因为我这样了，就骗我安心，那会让我心不安的，你知道的，我们不只是为了小冉考虑，也是希望你能过得好，你不能勉强自己。”

李鱼感觉宋远清手上的力气又大了一分。

“好，宋叔，我答应你，而且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照顾好小冉跟宋婶，只要我在，就没人能欺负她们半点。”

“我信你能做到，好了，出去带小冉吃点东西，我也歇一歇，别担心，一时半会儿的，我还死不了呢。”

李鱼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然后推开了门。

宋小冉已经很久很久没看过李鱼掉眼泪了，看到李鱼这副样子，她想要抓抓他的手，但还是紧张的，先看向了房间里。

宋远清动了动下巴，说道：

“你俩去吃点东西，休息休息，我没事儿，你听李鱼的话。”

李鱼点点头，牵住了宋小冉的手，出了院子。

宋远清看到这一幕，心里放下了大半。

他知道，有李鱼在，女儿是怎么也不会吃亏的。

他清楚，李鱼有时候脾气太执拗，容易钻牛角尖，而这种时候呢，估计也就自己闺女能开导他了。

所以啊，他刚才可不是说的场面话。

他是真把李鱼当儿子看的，希望李鱼跟闺女都能过得好。

小马还在院子外蹲着，不停的抽着烟，因为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而就在这时候，李鱼跟宋小冉出来了。

“小马，跟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啊，不去了，我回去补个觉，钥匙给你们，有事儿再给我打电话。”

李鱼点点头，也没多客气，小马也是镇上的，家并不远。

车子缓缓发动，李鱼看了一眼旁边。

宋小冉低着头，双眼无神。

李鱼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甚至连问她想吃点什么，都问不出口。

但宋小冉却先开口问道：

“李鱼，你能告诉我，我爸跟你说了什么吗？”

他能从宋小冉身上，感觉到一种“天塌下来”的感觉。

所以也可以看出来，宋远清跟这些亲戚朋友，也相处的非常好。

毕竟，谁会不喜欢一个总是笑眯眯，脾气特别好，也很好说话的心软人呢。

他的声音不可控制的变了腔调，泪水也滴在了他的手上。

宋远清咧了咧嘴，极其虚弱的说道：

“李鱼啊，你跟小冉就是两个性子，读书那会儿就爱哭，而小冉却是记事以后，就没掉过眼泪。”

客厅里有不少人，但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很沉重，整个屋子里弥漫着一种悲伤。

他仿佛还能看到。

看来，她应该已经知道自己父亲的状况了。

“嗯，我去看看宋叔。”

李鱼的眼泪，瞬间也有点控制不住了。

李鱼深吸一口气，努力把眼泪憋了回去。

宋小冉低着头在前面走，他跟在了后面。

宋远清虚弱的笑了笑，想要招招手，但只有几根手指动了动。

李鱼立刻坐在了床前，握住了宋远清的手：“宋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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