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团长把调令给他，望向白雪茫茫的窗外。

声音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这里条件艰苦，离开这里对你们来说是好事。”他说了句真心话。

林卫国坐下。

自己的兵自己心疼，对常年待在这里苦巴巴的兵蛋子，他打心眼里疼。

到年纪的，他都想办法给调走了。

吐出一个字，他没再说出话来。

祁团长懂林卫国心里的感受。

“你应该猜到了吧。”祁团长笑了。

调令，意味着能回家的东西，谁心底不曾盼过？

所以这上面小兵蛋子多。

林卫国对娶媳妇儿没想法，于是没说话。

此时的他心里又不舍又激动。

不舍并肩战斗数年的战友们，又因不久就能回家感到高兴。

心神都飞向了双山大队，脑袋恍恍惚惚的，落不到实处。

祁团长又叮嘱了一些事，把人打发走了。

林卫国深思不属地飘回宿舍。

看到齐航，他心神回归，表情有些复杂。

“……我收到调令了。”

齐航早得到了这消息，虽然不舍，但心里为他高兴。

看到林卫国这副模样，挥起拳头砸向他的肩膀。

“这什么表情，你不想回家看看么，这不更好吗？”

说起回家这事，两人不约而同望向宿舍那个空床位。

那里本来有个有着坚定革命意志的优秀战士叫余根。

两年前他本该回家与妻子团圆的，在最后一次执行任务中，遇到恶劣天气，被埋进雪中，五天才被找到。

找到时，他身体早已冻硬，手伸向前方，眼睛始终没闭上。

一句后话都没来得及说。

林卫国想起永远留下的战友，心里很不好受。

齐航从柜子拿出一个纸包，塞到林卫国手里。

“别急着拒绝，这是我们拖你带给老余家属的心意。”

“你要是时间充裕的话，带我们去看看他心心念念没来得及看一眼的儿子……”

他们常年待在这里，想去帮老余看看也没时间，约定好谁调走谁去看。

没想到最先调走那人会是卫国。

林卫国看着齐航不容拒绝的神情，接了纸包。

“放心，我保证亲手送到老余家属手里，看过他们以后给你们写信。”

齐航对战友很放心，说道：“嗯，我们等你来信，行了不说这些了，祁团有说让你什么时候下山吗？”

林卫国舔了下干裂的嘴唇，眉头不展，语气沉沉，“明天。”

他环视住了好几年的屋子，眼底充满不舍。

齐航未料到分别来的这么快，扯了扯嘴角，说道：“可能是为了让你赶上过年吧，这是好事。”

他笑得促狭，“今年你不用站在山顶看家的方向了……”

林卫国心里再多的复杂都被齐航一句看笑话似的话冲没了，他没好气的轻骂，“滚！”

远行的人携风带雨、披揽星河地赶在归家的路上，故乡的人对此丝毫不知。

锦州棉纺织厂。

细纱机的试造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林棠等技术员夜以继日搞研究，终于取得较大进展。

此时，天已经黑好久了。

整个厂都陷入安静。

唯余技术部厂房的灯还亮着。

里面时不时传来一阵雀跃的欢呼声。

“攻克了！！”

“我们离成功又近了一步……”

“我真想快点儿看见成品，太刺激了。”

林棠一身疲惫，眼下覆着两片暗影。

看着大家开心的模样，眼睛微弯，跟着露出笑容。

动辄需要研究两三年时间，他们不断压缩时间，取得不错的进展，确实值得高兴。

阳老陪大家一起熬着，听到同志们的欢呼，笑容满是欣慰。

“行了，都收拾收拾回家吧，明天都晚点儿来。”

乔诚的特长在研究小组得以施展，正是情绪激昂的时候，很不愿意地说道：“为什么要晚点儿来，项目推进有大进展，不是应该趁热打铁吗？”

他觉得他能熬三个通宵。

阳老脸一板。

平日看着慈祥好说话的老人，瞬间看起来很不好惹。

“趁热打铁？信不信我打你，不看看你们眼睛都呆成什么了？！”

林棠拿着搪瓷缸的手僵住。

她下意识摸了摸眼睛下方，轻抿红唇，思绪不知跑去了哪里？

……呆？很难看吗？

林棠心头一震，咵咵两下收拾好东西。

“好的，我听阳老的，明天下午再来，同志们再见。”

说完话，笑着挥挥手，她出了厂房。

其他人：“！！！”

嗯？！

九点多的工厂安静的比深夜里漫步行走于小路更甚。

月色微凉。

路边的灯散发着暗淡的光，人走过，地上的人影被拉得老长老长。

林棠很快出了棉纺织厂的大门。

“棠棠。”

身形修长的男人从暗影中走出，接过小姑娘手里的东西。

“你怎么在这里？”林棠一脸惊喜。

发现手中东西有小姑娘的外套，顾瀛舟散开衣服，身体靠过去，替她穿好。

“晚上温度低，外套穿着，别着凉了。”

林棠乖乖伸手，清亮的眸子看着顾瀛舟。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隐隐听说机械厂接到一个重要的研究任务，整个厂都封闭起来了，所以大晚上看到对象，她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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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人民子弟兵，哪里需要就去哪里，不辛苦。”

林卫国站起身，啪的站直，敬礼，“是！”

祁团长无奈招手，“坐下坐下，今天不搞这一套。”

反而因为守护家国，感到骄傲自豪。

祁团长抬手止住他的话，笑道：“不说这些了。”

“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待在这里连个媳妇儿都娶不上，再耽误下去，我都怕你娶不上媳妇儿了。”

捶了下他的肩膀，严肃道：“在哪里都是保家护国，组织的安排必须服从。”

林卫国内心激荡，一时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我……”

护一方土地安宁，还家国一片安稳，是他们所有人坚守的意义。

祁团长满脸欣慰骄傲，随即拿出调令。

林卫国目光坚定，语气铿锵有力。

林卫国看到那眼熟的东西，瞳孔涌动起惊涛骇浪。

嗓子发干，甚至感觉有点疼。

“祁团长……”林卫国喊道。

他不觉得在这里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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