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交集也好，程念想。

至少这样伤口撕裂的次数可以减少很多。

夏末，树上的蝉抓紧最后的时间发出奋力的鸣叫。

如今的他又站在了自己仰望也企及不到的高度，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他们应该都不会再有交集。

在外漂泊的几年让眼高于顶的大少爷体会到了民间疾苦，重新回到高位，比从前更加得心应手。

程念让米乐给何云飞当助理，自己带着原畅享受生活。

她躺在还残留着些许对方味道的床上，一次性流干了所有眼泪。

满脸泪痕的时候，程念将手机举到已经肿成桃核的眼睛前，在朦胧的视线下完成了一系列操作。

他依然爱她，但是不想要了她了。

因为爱着她这件事，让他太难过了。

健身，瑜伽，游泳，骑马。

她知道自己能过得很好，只是这样的好始终流于表面。

就像一颗套着袋子的苹果。

外表看上去光鲜亮丽，咬上一口就知道一点也不好吃，甚至涩得发苦。

何云飞一开始看程念积极面对生活，也以为她好了。

但慢慢相处着就发现程念总是会一个人无缘无故地盯着某处发呆，就好像周身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似的。

她偶尔允许别人进来，但不许自己出去。

八月底何云飞生日，他在帝都酒店顶层包了一个露天的休闲场所，举办了一个社交性质远大过庆祝性质的生日聚会。

酒过三巡，何云飞找到角落里的程念。

他大咧咧地坐到程念的身边，“躲这儿干什么？”

程念往旁边挪了点，给何云飞空出些位置，“太吵了，这里清静些。”

何云飞喝得有些多。

他找了舒服的姿势靠在程念身上，跟她闲聊着。

“林放约你好几次了，怎么老不搭理人家啊。”

程念叹了口气，“没感觉。”

“人家一风华正茂的海归，你有什么好看不上人家的啊。难不成还准备一辈子孤独终老了？”

程念轻轻笑了下，“谁说我要孤独终老，我不还有原畅呢。”

何云飞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认真地开口道。

“你要是真的不打算接受别人，那咱俩直接结婚吧。”

程念的眼睛瞬间因为讶异而陡然瞪得老大，“你在说什么呢？”

感受到程念情绪突然的变化，何云飞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你不是当真了吧。”

程念眉头微蹙，有些生气地看着何云飞，嗔道：“这可一点儿都不好笑。”

“傻不傻啊你。”何云飞伸手在程念额头上弹了下，“我要是真喜欢你，哪还有别人什么事啊。傻子。”

正巧另一边有人叫他，何云飞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走前他对程念说：“别老想着他了，你总要开始新生活。”

程念看着何云飞的背影，心里莫名有些难受。

她无法分辨这份难受究竟来自什么地方，也没有办法排解它，只好任由这种悲哀的情绪一直笼罩着自己。

也许她能想明白，但是不愿意去想。

有时候唯一不失去一个人的办法，就是不要拥有他。

程念觉得她跟应该何云飞都是这么认为的。

秋日第一场风起，楚行知在社交媒体上公开承认李书白身份，

程念已经尽量避开有关李书白的消息，但是每每打开手机总有他的消息推送出来。

他今天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和哪家千金小姐吃饭。

狗仔比史官还要事无巨细地播报着李书白的生活，供无聊的人们消遣。

程念就很无聊。

一开始她刻意回避有关李书白的消息，后来就大大方方地点进去看了。

因为越是不看，就越是好奇，越是想念得紧。

而看到李书白真的过着自己想象中他应该有的美好生活，程念反而释怀了很多。

必须有人得到，失去的一方才觉得值得。

之后林放再约程念的时候，她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先前她对新的恋情一直有很强的抵触情绪，见人家过得这么好，自己也该努力才是。

许是想要给程念一个惊喜，林放事先没有告诉程念要带她去哪里吃饭。

程念以为两人还是像朋友聚会那样随便找个地方吃东西，穿了身简单的白t牛仔裤就去了。

到了地方才发现林放定的是那种会员制还需要预约的高级餐厅，单程念用眼睛看到的走进餐厅的人，不说打扮得像参加典礼那么夸张，多少都是精心做过造型的。

林放看到程念简朴的打扮，有些抱歉地笑了起来，“不好意思，我该先告诉你的，要不我们换一家？”

程念虽然觉得窘迫，但想着这里应该也没有自己认识的人，而且毕竟是林放精心准备的，于是轻笑道。

“你不嫌带我进去给你丢人就好。”

林放绅士地笑起来，冲程念伸出手去，“你永远都不会给我丢人。”

两人刚一走进餐厅，身后的门就又被打开。

程念听到侍应生在说，“您好李先生，预约的两位是吗？”

她的心猛地跳了下，但并没有回头。

这世界上姓李的人太多了，不是只有她想的那一个。

然而下一秒程念又听到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开口道。

“书白，这家店的菜真的那么好吃吗？”

睡着之前她记得自己紧紧抓着身边人的手，但再醒来时，床上分明就只有她一个人。

程念觉得自己这个婚离得像初中生分手一样。

做完这一切程念悲哀的发现，她跟李书白之间的联系也就仅此而已了。

而且这钱她收了，某些人就安心了。

程念不熟悉公司的事情，交接工作全权交给了何云飞。

他多少管理过几天何家的企业，不至于像程念一样一窍不通。

换头像，改昵称，删掉对方的联系方式，更个性签名。

想到这些，程念合上了手机。

有一瞬间程念恍然以为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是错觉。

她慌慌张张地找到手机，打开置顶的对话框。

玩了一整天加上消耗太多体力，程念的意识不受控制地陷入虚无边缘。

文字已经编辑好到输入栏，手指将将要移动到发送按钮上时，程念犹豫了。

李书白没有骗她。

楚家送来一张空白支票，程念没有推辞就收下了。

人嘛，没理由跟钱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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