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你出去得可真久。”她捧着笛梵的脸左右端详着，“皮肤都变糙了，路上有没有被赛巴斯欺负？”

“赛巴斯大人很照顾我们，您多虑了。”

除了路上一直在跟他聊一些贵族千金与平民少年以悲剧结尾的恋爱八卦之外，赛巴斯倒也没泽呢刁难笛梵。

如果我的身子骨再脆弱些说不定这腰都能让她给抱断了。笛梵心里想道。

笛梵低头看了看自家小姐，两人明明长得一模一样，身形和发型都差不多，还都不喜欢胭脂水粉，气质却天差地别。

正在他放飞思绪的时候，忽然感受到了一道视线，笛梵以为是赛巴斯，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结果提起头发现是汉斯在看着他。

拉卢斯的身手很是灵活，他没有两个姐姐那样的怪力，战斗时无法依靠力量取胜，便将中心放在了速度上，例如他现在正准备使出的“绝”便很能体现菲力克大师提出的“以快乱人眼，以速破要害”，木剑的飞速斩击打得让人眼花缭乱，正常人怕是撑不到两分钟。可他现在的对手是什么人？是早在十六岁就出师，实力比父亲年轻时有过之无不及的亲姐姐，别说是五分钟，就连十分钟艾叶都有自信能扛住他的高速斩击不被扰乱步骤。www.xinminlan.cn 老幺小说网

结果就是拉卢斯自己先没了力气，在过了三分钟不久攻势便弱了下来，不小心露出一个破绽就被艾叶打飞了木剑，宣告投降。

但是关于这个事件的话题却仍未消停，无论是南区的饭馆酒吧，还是王城北区的大小舞会，克伦因家貌美如花却心狠手辣的双胞胎姐妹已经成为人们绕不开的话题，各种夸张的流言四起，例如柯林其实是地下斗技场的那位蒙面女斗士、艾叶手上已经有两位数的人命等等，传得过于绘声绘色，以至于惊动菲雷克2世，特地把克伦因公爵叫到王城确认传言真伪，把克伦因公爵和正好在场的菲力克大师都搞得哭笑不得。

不过外边的热闹没有对两人造成什么影响，笛梵一回来就看到自家小姐正在庭院里陪拉卢斯练剑，眉目间依然没有任何苦恼忧愁。

两人身为这对姐妹各自的专属侍从，平时关系也是挺不错的，汉斯为了能跟上柯林的脚步，尽力地辅助她处理家族里的事务，但是年龄和出身的局限性让他有时候感到力不从心，这时候赛巴斯和笛梵就会来给他帮帮忙。作为报答，在笛梵跟随赛巴斯一起外出办公时汉斯也会兼顾起服侍艾叶的工作。

汉斯此时的视线笛梵怎会不明白，这是在提醒他对艾叶的这种亲近举动要多加注意。汉斯的好意笛梵心领了，不过这也由不得他拒绝。

“和父亲聊完了？”艾叶总算放开了笛梵，她一蹦一跳地来到妹妹面前。

“嗯，父亲刚刚在书房睡下了。”

“那今晚估计又是我们几个吃晚饭了。”

艾叶耸了耸肩，柯林也是面露苦笑。

克伦因公爵足不出户，不过他的工作并没有因此而减少，虽说随着柯林长大成人为他分担了大部分的事务，但是还是有相当一部分需要公爵本人来处理的内容，为此经常待在书房里，累了就睡在轮椅上或者躺在沙发上。后来艾叶看不下去，派工人打通通往旁边房间的墙壁，腾出一个小隔间，放上床铺和一座小衣柜，方便公爵休息。

公爵前不久才闲了下来，但是最近因为布莱克伯爵的事又多出来不少应酬，艾叶和柯林看在眼里有些心疼，但两人并不后悔之前所做的事。

前厅方向传来赛巴斯的呼唤声，笛梵想起马车上还有没卸完的货品，便告了声罪返回前厅。离开的时候远远地能听到艾叶和柯林的谈话声。

若不是他体力惊人，现在估计要睡着摔倒下来了。

笛梵骑在公爵府的骏马背后脑子有些不太灵活地想道。

现在距离太阳升起还有两个小时，他和他的小姐正骑着马从雷格鲁姆南门出城再绕一大圈奔向北边的高山。

艾叶正精神抖擞地骑着马跑在前面，笛梵现在则因为前一天的疲劳尚未消除而还有些睡意。

他们之所以现在就出城完全是因为昨晚晚饭后，艾叶要求他陪自己去北边森林的高山上看日出。

「不带任何仪仗，不带其他护卫，就我和你。不准拒绝，之前你打赌输了，这个要求就是我想你索取的报酬。」

为此笛梵现在就算是疲劳驾驶，也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护卫艾叶的安全。

艾叶的目的地位于雷格鲁姆森林最北端的高山，虽说是高山，但是由于离得远，所以身在雷格鲁姆的时候如果不是从东门和西门附近来观察的话，是看不到被王城从正面遮挡住的这座山脉。

在爬上高山之后沿着山路向西走可以来到山峰的最高点，从那里可以俯瞰到雷格鲁姆森林最南部的边缘，整座王城尽收眼底，从而被旅行家们列入大陆十大美景之一。

山路对于体力旺盛的艾叶和自小习惯在山间行走的笛梵来说并不难走，在天边开始泛白的时候他们就爬到了山顶上，艾叶偎依在树边坐下，笛梵从行囊里取出水壶和自己在厨房里简单做的三明治餐栏放到艾叶身边，也跟着一起席地而坐。

这并非两人第一次登穹顶看日出，自从笛梵成为她的专属侍从后，几乎每个月就会拉着笛梵一起爬上北部高山，两人啃着面包喝着奶茶一起等日出，后来笛梵在家里大厨的教授下学会搭配三明治之后两人的日出早餐才得以改善。

笛梵家里是住在山上，所以山顶的日出对他来说并非罕见景色，但是艾叶对此却乐而不疲，后来两人忙于学业，没这么多时间来准备早起爬山，连带着笛梵都不怎么做三明治了。

现在两人都已经从学院毕业，艾叶身无要职，笛梵除了帮赛巴斯和汉斯的忙之外也是陪着艾叶无所事事，便都成为古文书里所说的“待业青年”，也就有了大把的时间让他们再次享受起登山看日出。

东方的地平线上缓缓出现一道光线，照亮整个天空，露出一角的太阳光线虽然并不太刺眼，但是笛梵看着还是有些刺眼。他低头看了看自家小姐，艾叶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着东方的光芒，直到太阳露出大半个身子后才收回视线。

她站起身子，笛梵顺着她的目光俯视着山下的土地，一条湍流的大河横穿南边的森林，王室出资建造的几座大桥上人来人往，为繁华的王都运来源源不断的物产。虽然王城挡住了大半个王都，但是竖起耳朵的话，似乎能隐约听到人声喧哗。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生机盎然吧。笛梵想着。

“笛梵。”

他抬起头，看到自己的主人正跨过王城眺望着更远处的地平线，眼神专注。

“我想出去走走。”

“您想去哪？”

“没决定好，哪都能去，哪都想去。”

说着，艾叶伸了个懒腰，脸上已是跃跃欲试。

“您该不会是想……”

笛梵忧心地看向东方。雷格鲁姆的东边是属国庞贝，那里有着姆大陆最大的港口，是连接着东大陆的唯一入口。要说有什么地方最为神秘，老练的游侠会回答说：东大陆、龙巢和北方森林。其中龙巢和北方森林由于和教会立下的协议而被帝国视为禁地，唯一有可能进行探索的便是东大陆，传闻那里栖息着一群兽头人身的种族，也有少部分人类在那里繁衍生息，但是教会严令限制姆大陆和东大陆之间的来往，每年允许前往东大陆的船队不会超过五支。

不过笛梵相信以克伦因公爵家的实力，安排自家长女登上其中一支船队绝不在话下。问题是东大陆一切成谜，虽然在国王寿辰时能见到来自东大陆的特产贺礼，但是很少有人真正见到过传闻中的兽人族，它们的习性，它们的文化，它们的战斗方式，这些对笛梵来说也是未知领域。

“想什么呢，我只是想在姆大陆转转。”

艾叶白了他一眼，自家的仆人太爱操心了。

“那便好……您是想乘坐特快马车还是？”

她摇了摇头，说道：“不用马车，不用车队，就像刚刚那样，骑着马，走着路，慢慢地游览各个城市和各地美景，怎样？”

笛梵看着她，她也低头看着笛梵，面带微笑，但是她眼中的情绪他有些读不懂。说这番话时按理来说，艾叶这个没怎么出过远门的“深闺少女”该是心潮澎湃的，就像之前在赛场上她面对着他那样，但艾叶现在的眼神有些过于平静了。

可语言是真挚的，笛梵能听出她声音里的激动，这番话不似有假，她也不会对自己撒谎。

“您想一个人走吗？”

问这话时，笛梵握着水壶的手无意间收紧了力气。以自家小姐的实力和背景，除了对野外知识有些生疏之外，想要一个人在外闯荡是完全没问题的，也不用担心有人坑她，不被她坑就算胜利。

“你不跟我走吗？”

艾叶反问道。

这句话让笛梵放松了下来。

他微笑着，从地上坐起，单膝跪地，托起她的左手轻吻着，就如同八年前他宣誓成为她的专属侍从那般。

“当然，”他说道，“我会陪伴您到天涯海角。”

艾叶的眼中终于有了笑意，她伸手抚摸着笛梵的脸，如同八年前那般，在他额头轻轻落下一道温润。

多年的求学之旅让我丰富了见闻，开拓了视野，但是对伤痛，也仅仅是能让我暂时淡忘。

给拉卢斯做完总结之后，艾叶就把自己的木剑向拉卢斯一抛，三两步飞奔到笛梵身前，扑了个满怀，笛梵熟练地将她接住，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他刚刚卸完货，身上沾了些尘埃木屑。

艾叶并没有在意这些，她把头埋在笛梵怀里，攀着他的背后用力一抱，过了好一会才松了力气。

爱咋咋地，只要小姐不介意，自己平时压力大点就大点吧。

“姐姐，笛梵。”

柯林带着汉斯走入庭院，两人是从书房的方向过来的，估计刚刚在书房和公爵谈话。今天的柯林难得换了一身长裙，若不是她手里拿着长枪，外表看上去真的很像是传统意义上的淑女。

“笛梵！”

难得小姐有时间陪少爷练剑，他还是暂时不去打扰吧。笛梵正在走廊的阴影处默默地看着两人。

回到王都时那熟悉的人和景又揭开了伤疤，不过这些年的经历让我拥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

赞美我曾在这大地上留下的脚印。

老师曾对我说过，旅行是最好的药方，其实不然。

——收在木箱中的一封信

当笛梵回到雷格鲁姆的时候九月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科隆·布莱克引发的这场事件最终在那半死不活的学院老师出示的证言里，以取消科隆毕业资格并永久不得再次进入雷格鲁姆学院就读落下帷幕，据说在第二天布莱克伯爵就带着四肢里只有左手得以幸免的儿子连夜离开了王都，日后怕是也没脸再回来了。

深知赛巴斯性子的艾叶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你在说谎”，不过也没有继续深究。这位老管家身手了得，业务能力出色，十年来把家里的事情都操办得井井有条，对他们这些少爷小姐也十分关心爱护，就是对笛梵和艾叶的相处模式大为火光。

笛梵不止一次地解释过自己和艾叶小姐并非八卦流言里的那种关系，不过艾叶平时在大庭广众下对他搂搂抱抱的那样子让他的辩解变得很没有说服力，到后来他也放弃继续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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