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微星未语，像陷入思索，半晌，大师期待的眼神中，祝微星竟然摇摇头。

赛后这么久，这学生才来赴约，西尔维奥多少能感觉到他的态度，可真听见，仍是惊讶：“什么？”

所有学习音乐的人，几乎是往这条路上努力，他现在等同于大道铺到祝微星面前，大师实在不理解这学生怎么会拒绝。

祝微星自然懂。拜入这样的国际大师门下意味着什么。自从此以后不仅能在世界上优秀的几所大学学习，可以得到大师的圈内人脉，音乐资源, 他会有数不清的历练机会，被更多的圈内人发现，同他们合作相识，甚至打成一片。他会在国际舞台上发光发亮，这于祝微星这样三流音乐学府出来的无名小卒，简直是平步青云。

祝微星向西尔维奥：“音乐很美好，未来很美好，但我的未来，从来不止有音乐，不止有单一目标，它才显得更美好。”

这话拗，西尔维奥一外国人原是十分难理解，可他盯着祝微星平和坚持的笑容良久，大师却未生气，未失望。

西尔维奥蹙眉：“你愿不愿做我的学生，跟我走？”

祝微星一怔。

祝微星于是点头：“是。”

西尔维奥问：“你想去哪一所？”

他问：“你的老师是宣琅吗？”

祝微星点点头。

西尔维奥笑：“宣琅的老师是海鹰，难怪你们的追求和脾气那么相近。”

祝微星很想说，海先生是我的老师，但他无法解释，只是微笑颔首。他音乐记得海先生似乎和大师有过交情，听对方感叹时，莫名觉出内的一丝怅然。

西尔维奥点点头：“既然如此，我尊重你的想法，许顺自然有不一样的收获。当然，如果你哪天改变主意，可以随时告诉我，我近两年会在u市音乐学院开设一门课程，你可以找我来学习或者旁听。”

西尔维奥凝视着他，说：“我仍期待你站上更大舞台的那天。”

祝微星很意外，很感动。

“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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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对门的荣记，小小一间汽修店里已摆满桌宴席，一团热气。

吃火锅，土匪军团一起。

羚甲里眼见要拆，这伙人暂且各奔东西，下次再聚怕是要过一阵。

赖洋竟是面上难过的一，捧着啤酒还在回忆天u体的毕业典礼。

“唉，按兄弟们的意思，今天要有能代表毕业生上台说话的，除老姜真没别人，但他偏偏伤腿，没去大『操』场，只在训练房里和大道别，总觉得缺什么。”

管晓良一眼拆穿他：“缺屁，缺你傻缺臆想里穿着学士服和别校来围观的美女争相拍照的场面，因老姜伤腿没去室外，才没能实现！难怪在训练房里那么积极的催着老姜出去参加典礼。不要脸！”

赖洋胀红脸：“我……我那是自吗？我是别的兄弟考虑，你没到足篮排网的好几专业班在打听他嘛，而且老姜的腿明明能跑能跳，怎么就严重到上不毕业典礼台……”

像是没得到该有的应和，赖洋不服气的要找人帮腔，转头正见推门来的人，赖洋忙问：“祝微星，你说，老姜的腿好没好？那天一早我明明见他把你从楼上抱下来，走得飞快。”

店外炎炎酷暑，店内冷气『逼』人，祝微星被这温差激得一哆嗦，只把赖洋的话听头尾。

“什么？”什么走得飞快？

赖洋皱眉，以他记不得具体时间：“就有人装修的那……唔唔唔……”

阿盆抽回塞萝卜的手，友好的问：“甜不甜？我老的姨婆给我送来的，说吃可以长寿。”

赖洋抠半天才把萝卜从嘴里□□：“咳咳咳……夏天吃什么萝卜？而且你、你姨婆不是去年就死吗？”

阿盆：“对啊，因没吃萝卜，话又多，才死的。”

赖洋“？？？？”

一旁的管晓良机灵的对仍莫名的祝微星补充说明：“别理他，他是说时间走得飞快，你们定搬的时间吗？”

祝微星点头：“后天。”

管晓良叹气：“唉，那比我晚，我和盆儿是明天走。”

阿盆笑：“难过什么，不还是住惠宁花苑。我打听过，那边有学校，还是大学城，就这回拆迁给的补贴，足够到那再开两店。晓良和阿赖没找到工作前，可以先给我帮忙。”

这时给汽修店打包一夜的姜翼从里间走出来，一脸惺忪，显是刚睡醒，还带着不耐，然一听见惠宁花苑，他的表情更臭。

“哼。”

祝微星签约一周，还去房子，二期的顶层复合式公寓，比他街坊好，算是自人的福利。当然给苗香雪一套，乐得还想多争取点利益的姜妈妈飞快拍板定案，巴不得立时就搬，生怕开发商反悔。只是这没被由着『性』子来的某人一听这地方就是不高兴，明明湖心别墅、惠宁花苑算起来是他的。

一屁股坐到祝微星身边，姜翼今天没对选址阴阳怪气，而是问句：“刚去哪里？”

祝微星帮着摆碗筷：“去趟学校，老师找。”

姜翼他两眼，垂下眼，没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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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微星于盛暑来到羚甲里，走得那天是艳阳高照日。

弄堂里已不剩什么住户，唯有的几在这周会彻底搬离。

祝微星带着哥哥做整理。着搬公司不多的货物一箱箱运下楼，祝微星心内怅惘。

他哥哥送到车上，见他和龙龙玩得热络，祝微星对焦婶说：“这辆坐不下，您带着他先走，我稍后自过去就好。”

焦婶点点头，和焦一起后这住几乎大半辈子的地方，任车他们带往人生的下一段。

送走焦，祝微星一转身，在七号楼前到一人。

见他臂上缠着黑纱，祝微星说：“节哀。”

梁永富面『色』憔悴，比前又瘦一圈，他脸上已没以往面具样的微笑，显得有些冷漠，却又更真实一些。

梁永富说：“我从千山离职，我……打算离开u市，大概会去到g省那一带吧。”

祝微星未接。

梁永富：“我答应过带阿小离开这里，虽然诺言因我的自私迟那么多年，但总该要兑现的。”

祝微星点点头：“祝你们顺利。”

在他转身上楼时梁永富忽然道：“我骗你。”

祝微星回头。

梁永富向他：“姜翼讨厌我，是因大款的确是我扔掉的，不是我『奶』『奶』。”

祝微星脸上无甚讶异，像早已猜到。

梁永富苦笑：“这条弄堂存在多的孟济，多曾经的祝微星，我从小就告诉自不想成他们，我要拼尽一切努力走出这里。”因此梁永富在到那些贫弱的动物和人时，总让他想起自，出生卑微，活着像是苟延残喘，这既让他同情，却又觉是种累赘。

“我此小心翼翼汲汲营营，却始终踏于原地。后来我才发现，原来很多人没有换魂，却早已不知不觉变做另一人，”梁永富讽刺的笑，“你说……我现在放弃，会不会反而变回我自？又算不算真正的走出这里？”

“我不知道。”祝微星摇头，“我只知道无论贫穷还是富裕，人的生命里永远有得不到的遗憾，无法事事完美，你和我如此。学会知足，大概是容易幸福的捷径。”

梁永富点点头：“谢谢你。”

见他离开，祝微星低头在手机上摁摁，说：“我前欠你一人情，我答应过要还的。这号码的主人叫丁平，他应该在g省，经营一还算可观的公司，如果有需要，你可以去找他，他应该可以给你提供些帮助。”

说完没再梁永富惊讶的眼神，祝微星走出七号楼往隔壁去。

刚走到那里就对上一张不满的脸：“磨叽到现在，和谁说话呢？”

姜是今天搬，显然苗香雪先走一步，某人同自一样，留下没有跟车。

祝微星笑，只说：“陪我后走走吧。”

姜翼面上嫌弃，脚还是顺着祝微星动。

两人便在此胡『乱』绕圈，漫无目的。

虽到处是人去楼空的萧疏景，但仍能从那断壁残垣里找出许多过去的点点滴滴。

这一年来的幕幕记忆电影般于祝微星眼前倒映。

渔舟街上的牛『奶』铺，有两人从站在铺外相两厌，到挤于小摊并肩坐谈。

八号楼前的废地上，又有两人从初初相遇的水火不容，到危楼半厦中的生死相依，哦，中途还签一张卖身契。

而那六七号楼间不过一两米距离的小巷，短得那么有缘，近得足以守望，却又长得一度跨越两世，远得分隔阴阳。这里藏他们每次归的难分难舍，缠绵爱恋的隐秘酸甜。

后站在空无一人的流动市场前，祝微星想起，当时自就在这里，一眼到那背影提拔的男生。

他以对方掀人鱼摊欺凌乡里，那么跋扈那么凶蛮，是土匪。却不知那人只是在等一场曲折的久别重逢，那么执着那么痴情，是傻瓜而已。

再一次抬头眼羚甲里斑驳腐旧的铭牌，祝微星想不到来时那么陌生忐忑，真正要走时会这样恋恋不舍。

恍惚细听，那些街坊邻里的烟火聒噪喧嚷笑谈依然流于耳际，久久盘桓，没有别离。

祝微星说过，当能把他所有认重要的东西从这里带走的那天，他才会离开。虽然那时的他并不知道，十七年前，一叫楼明玥的可怜少年独自他仅有半生的珍贵被迫留在一条名叫积雪巷的地方。而今天，有人叫祝微星的男生却和人一起把他新生后的所有美好从羚甲里一并带离。

“走吧。”祝微星眼眶一红，却又忽然笑起来，主动牵住姜翼的手，向前走去。

姜翼嘲笑他：“不？要不要给你合影多拍几张照片挂到新的墙上？”

两人肩并着肩，于盛阳下拖出摇曳的影，散落在『乱』石碎瓦间，像一部电影临到收尾前终场定格的唯美长镜。

画面不再变化，但主演的戏却还在继续……

祝微星：“你一点没舍不得这里吗？”

姜翼：“老子舍不得这破地方干什么？”

祝微星：“金走廊已有故人坊一条商业街，不缺现代化建筑，你不是打算把这里打造成老式商业民宿，重新整合规划，在保证美观的条件下，贴近地特『色』，重造一羚甲里吗？”

姜翼骂人：“放什么屁，谁告诉你的？”

祝微星：“我猜的……不对吗？”

姜翼：“你再给我胡说八道试试……”

【完】

祝微星去赴已延迟多日的西尔维奥大师的邀约。大师在此有研讨会, 百忙中还能抽时间和自见一面，祝微星很感激。

祝微星沉默。

西尔维奥见他态度并不积极，便越发直接：“祝同学，你应该明，这机会有多难得？”

祝微星微笑：“我从来没有想放弃我的未来。只是我心里的未来，和大师所想的不一样而已。”

西尔维奥还是摇头：“我不懂。”

祝微星说：“我暂时，没有背井离乡的打算。我喜欢音乐喜欢演奏，离开u市，我搁置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在这里，我有人，有喜欢的人，我舍不得放不下。而待在u市，虽然这里不是对音乐有利的环境，但我一样可以学习一样可以表演，我拥有更多的自由和自我的时间。或许在老师眼里这永远达不成您心目中的功成名就，但这就是我目前想要的生活。平静宁和，普通安乐。”作楼明玥时，钱权名利他早已拥有过。作祝微星，他更明，什么于他才珍贵。

西尔维奥道：“f国, o国, y国, 好几所知名学府我可以替你写推荐信，那里的环境更适合古典音乐的学习和发展, 对你的未来更有帮助。当然，你会舍不得, 所以学成后你选择回到这里可以。”

祝微星思忖道：“我会留在校。”

西尔维奥不委婉, 开门见山的问：“近，有收到不少电话吧？”

祝微星知道他指的是学校那边的来电。大学除做交换生，是可以转学的，当然多是同级学府或优秀学府向差那么些的学校递交申请，因特殊原因才会被通过。较差的想要转到较好的学校除非你有非常优秀的奖项和国级贡献。

u市音乐厅。

作国内音乐专业类高奖项的金律奖，含金量在这时便足以体现。不止u音、a音、c音，几乎提的上名号的一流音乐类学府, 在他拿到金奖后对祝微星抛出橄榄枝，觉他继续留在u艺无异于是种虚耗。

u艺当然舍不得放人才离开，可如果祝微星有意，不管哪位老师，开不这让他不要择优而栖的。

祝微星说：“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西尔维奥不同意：“我不认这是好的理由，一上者应该随时做好准备，把握到手的每一次机会。这是你美好的未来，你不该随便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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