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雨起于大地，落向天空。

一片片云从大地上生出，覆盖住了山脉和平原，江河和湖海。

人们看着远处仿佛静止的半个太阳，看着这些堪称宏伟的天地异象，不由得惊愕失色，愣愣地站在原地。就连那抱着尸体号啕大哭的妇人，这一刻都张大嘴巴，忘了哭泣。

一阵风起于大地，拂向天空。

那些屏障相互连接在一起，成为一个个封闭的图形，将整片大地划分为了十数个不同形状的板块。

太阳沉了下去。

那根焦黑的树枝断成了两截，从他手中掉落下去。

于他而言，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那扇门缓缓合上，然后消失。

这当然不会是门合上的声音，因为那扇门合上时，必然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风止了。

雨停了。

云散了。

大地上的王朝们很快便发现了这些屏障，屡次派出修士试图打破它们，却始终没有成功。

一切法宝、神通轰在那些屏障上，都无法撼动其丝毫。

疆域最辽阔的那个王朝，甚至直接动用了十位人间第十境的修士，组成了一座极强的阵法，只为打破那些屏障。

集十位人间第十境的巅峰修行者之力而成的阵法，就算是一位上去的人下来只怕也能正面抵挡，所有人都知道那些屏障必然会被打破了。

然而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王朝们没有恢复自己的版图，争战没有因此而重新开始，异族没有先一步打破屏障，然后开始大举入侵人族，肆意屠戮人类，那个最大的王朝也没有利用自己这座阵法的优势，运用各个击破的战术，逐步吞并其他王朝的疆域，最终一统天下。

这些都没有发生。

因为屏障依然在。

那些屏障在遭受了如此强大的攻击后，竟依旧纹丝不动，在那座阵法的压拱下，连一点点细微的颤动都没有。

它们横亘在天与地之间，就像是天地本身一样。

修行者个体的实力再如何强大，十位人间第十境组成的阵法再如何可怕，又如何能够打破一个天地？

而这时，他已站在了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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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

他买下了一座院子，用一块一尺见方的聚灵石作为阵枢，随意布了一座低阶的聚灵阵法，又在院子里面放了些凡币用来把玩，还放了一书架的书，便住下了。

第三年，他忽然想起来这样太过浪费，而他不喜欢浪费，于是又随手布了一座低阶的防御阵法。

第七年，屏障依然在。王朝们因为无法恢复版图和统治，纷纷土崩瓦解，天下陷入了混乱之中。

七滇有几次险些遭到这混乱的波及——之所以是险些，是因为他又沉默了会儿。

这一年九月，大地上的十数块版图各自先后拥有了统治者，宣布独立。

那些屏障并没有阻拦传讯玉符，所以消息能够传递。

十月，那些版图被正式统一命名为“域”，而每一座域又各自被分为几个州，州域体系的雏形自此确立。

人间一共被分为十三座域，其中人域七座，妖域五座，余下的最后一座则被称为易域。

人族同妖族一样，不再连成一个整体。有着那些屏障的存在，每一座域都是独立的，都不与外界联系。

这一年的岁末，他站在了深渊的顶峰。

上去之前，他回头看了眼七滇。

那时他六十。

直到他上去之后，又过了数十年，那些屏障才渐渐消失，各域之间恢复了联系，只剩下易域仍被残存的屏障包围着。

王朝们已经土崩瓦解了太久，十三座域也各自独立了太久，州域体系已建立起来，不可能重新出现争战的形势。

他上去之后的那段时间，也还是像原来一样，坚持着深渊上他用三十九息时间，做出的那个沉默的理性的选择，继续沉默地理性地修行，不理会任何事，不去看任何风景。

哪怕他从不一心向道。

因为修行可以获得生命，生命意味着很多东西。

……

……

所以，柳州尽管也很喜欢美的事物，但却从没看过多少风景。

更不用说这样好看的风景。

于是他就看呆了。

申末酉初，她用遁空符进入了阵中。

那时柳州正要开始聚灵入海，她进门，看到了他的脸，便呆呆地看了一个时辰。

之后酉末戌初，柳州翻开了那本自传，被吸引心神。他原以为自己不会花多少时间，也感觉的确没过多久。

又是半个时辰。

戌中时分，他看到她一身白色长裙，黑发及膝，站在自己面前。

柳州看呆了。

她看着他的神情，知道他在看自己，有些害羞，本想出声提醒，但想到刚刚自己也看了他这么久——好吧，看来他也很喜欢美的事物呢。

她下意识闭上眼睛，脸颊微红。

……

……

或许是因为星月争辉漏出的微光太过明亮，又或许是因为院内的那棵梧桐落下了几片叶子，总之，二人同时醒过神来。

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时辰，此刻正是亥末子初，也就是三更时分。

窗外的夜色尽管浓重如墨，却还是无法钻进来，因为聚灵阵法感知到光线的变化，点燃了烛台上的三只蜡烛。

柳州闭上眼睛，暂时将脑海中无论什么还是别的情绪全部排除，然后开始思考。

她看着火光映照出的他的脸，心想真是好看至极，这么久了还是没看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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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数十息后，柳州睁开眼睛。

他看着火光映照出的她的脸，心想真是好看至极，这么久了还是没看够啊。

柳州认真看着她说道：“你好。”

她看着他的样子，不知为何竟觉得很是开心，也说道：“你好。”

之后她就笑了起来。

或许，对于她这样喜欢美的事物的人而言，能够看见他，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柳州看着她笑起来的样子，不知为何竟觉得很是开心，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问道：“要不我把剩下的那块聚灵石给你？”

她问道：“是你？”

二人同时愣了愣，然后很快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柳州平静说道：“阵法是我布下的。”

她想了想，说道：“一张遁空符而已，没关系。”

忽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带着些疑惑道：“你今年多大？”

柳州诚实说道：“十三岁。”

她有些惊讶，说道：“我也是。”

柳州这时候忽然记起来了什么，抱歉说道：“不好意思，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柳州有些疑惑，心想难道名字也不能问？

他正准备再道一声冒犯，看着她的神情又好像顿时明白了，说道：“柳州。”

她笑了笑，说道：“白墨。”

然后二人同时看着对方很认真地说道：“你的名字真好听。”

……

……

“你的名字真好听。”

江生摇了摇头，又说道：“可惜话太多，有些啰嗦，所以我很烦。”

“名字好听？哎，那还用说！我的名字可是……啊？等等，鉴者大哥……你刚刚说什么来着？话太多？我怎么可能会话多呢！你是不是听错了？”

“虽然刚才画符的时候，我一不小心没掌握好力度，结果笔断了……但是在整个过程中，我绝对绝对没有发出过哪怕任何一点点的声音……诶诶，鉴者大哥不信你就看啊，我发誓，就连我手上这根笔毛这么细的声音，我都没发出来过！”

“诶诶诶，鉴者大哥你别捂耳朵啊，我在很认真地向你解释呢，我肯定肯定是无辜的！你一定要相信我啊……哦对了，还有啊，鉴者大哥，你先告诉我一声，我弄断的那十几根笔应该不贵吧……诶诶，到底贵不贵，鉴者大哥你回答我啊，月亮有什么好看的……”

“哎，算了，你不说就不说吧……不过想想也知道，肯定不怎么值钱……鉴者大哥你看啊，这色泽，居然一点光亮都没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有这质量，居然一写就断……连一张十八度灵蕴的凡符都画不出来，质量能好到哪里去，那些符纸也是一样……诶，鉴者大哥，别走别走，你继续听我说啊……”

江生实在受不了了。

“闵谌！”

他猛然转过身，盯着一个橙衣少年，拳头紧握，恨不得一拳打死他。

“你给我闭嘴！”

江生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第一个挑中了这家伙？还误以为他喜欢捡漏？还想收他做小弟？还觉得这些很有趣？

那十几支珍贵的朴叶笔，弄断了，他不在乎。甚至那些罕见的云柏符纸，仅用来承载十八度灵蕴的凡符，如此暴殄天物的做法，他也不在乎。

但这个家伙的话，真的很烦啊。

（本章完）

.

是木杆断裂的声音。

但很多事情已经发生了。

原本悬在天空正中间的太阳，以极快的速度划过一道痕迹，在很短的时间内，便有一半沉入了地平线以下，然后仿佛被什么托住般，静止在那里。

这些都发生在树枝断裂的那一刻。

而下一刻，树枝掉落了。

一面面无形的屏障拔地而起，横亘在天与地之间。

他转过身看了一眼身后的虚无，然后沉默地离开。

是树枝断裂的声音。

江生睁大眼睛，看着少年，伸手扶额，有些无奈。

……

“咔嚓——”

……

“咔嚓——”

两个王朝之间正在激烈交战的士兵，忽然感受到了一阵凉意，低头竟看见自地面生出的云和雨，顿时手足无措，兵器掉在地上，就这样僵住了。

有人正在迎客，有人正在穿衣，有人正在垂钓，有人正在奔逃，有人正在追捕，有人正在攀爬，有人正在栽种，有人正在沏茶……有很多人正在做很多事，但无一例外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他们无比震惊地看着这一切，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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