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末不说话。

杨灵儿又道：“朕问你，你可知罪？”

齐末纳头便拜：“小的知罪。”

杨灵儿嘴角微微勾起：“听慕白说起过你，只是没想到你胆子如此之大。”

此言一出，杨灵儿眼中闪过一抹惊色，但很快就被她隐藏了。

“听慕白说你是个老实孩子，没想到还有这么牙尖嘴利的一面。朕命杨廷将你带进冤狱，是因为有事要交代。你先不用急着回答，回去跟慕白商量好之后再说。此事若是办得好，朕可允诺你一件事。”所有人都喜欢聪明人，但是所有人都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杨灵儿也是如此，他觉得齐末很聪明，但并没有自作聪明。

“抬头！”

这声音让齐末打了个激灵，声音十分柔和，但柔和中又夹杂着威严，那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小人不知。”齐末虽然低着头，口中却不卑不亢。

如果说背后说了几句女帝的闲话算是罪责，那么他知罪，可是作为另一个世界过来的齐末，压根就不认为随便说几句话就是罪责，所以他才回答不知。

天子一诺，对于旁人来说，只怕马上就会满口答应。可是齐末没有这么做，他很顺从的表示要回去跟自己家公子商量。

倒不是说齐慕白限制他的思维和行动，而是齐慕白这位兄长，着实对他不错。他不能为了自己的所谓前程，连个最起码的交代都不给齐慕白。

一边思忖着女帝到底有什么事要交代给自己，一边跟杨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没多久就回到了住处。而齐慕白并不在家中，因为齐末被抓，他着急忙慌的带着家中银钱，四处活动去了。

“老林，可知公子去了何处？”齐末站在门口问门房。

老林头回道：“为了你的事，去找青芒司的大人们了，具体找哪位大人，不太清楚。”

齐末闻言皱了皱眉，自语道：“青芒司那么多位大人，这可怎么找？”

杨廷伸手猛地一拍他肩膀：“老弟，你怕是把我给忘了。青芒司中，能够说得上话的，也就那么两个，一个是主司，一个是副主司。能让我亲自拿人，旁人根本不敢说情，也就主司敢来说几句。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是去找邹瑜那小子了。”

杨廷对整个青芒司的掌控是极强的，一些日常事务他不会管，也懒得管，但是事情稍微大一点，就是他一言而决。除非，这件事已经大到了必须要跟女帝杨灵儿汇报的地步。

所以，很快二人就找到了正在跟邹瑜推杯换盏的齐慕白，当见到齐末平安无事的时候，齐慕白一脸呆滞。

齐末跟邹瑜打了个招呼之后，就抓住齐慕白的胳膊：“公子，咱回去吧！”

本来对齐末很随意的跟自己打招呼的举动十分不满的邹瑜，看他旁边站着的杨廷没有任何反应，硬生生的把到嘴边的训斥给咽了回去。

看二人离开，许久之后邹瑜才呐呐的问：“大人，这小子什么来头？”

杨廷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现在他不过是齐慕白身边的一个小厮，过几个月，说不定他是你拍马难及的人物了。”

邹瑜不解，可是杨廷不主动解释，他也不好问。

在青芒司办事就是这样，上面想让你知道的事，自然会告诉你，上面不想让你知道的事，你就算是问，上面也不会说。

不过三十五岁就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稳坐青芒司主司的位置，邹瑜自然不是省油的灯，见自家大人没有继续说的意思，也就狐疑的闭上了嘴。

虽然杨廷并未说是谁要审他，但齐末很清楚，这个人除了女帝，再无旁人。

身着凤袍的女帝杨灵儿就坐在上面，她的左侧站着一个面色白净，胖乎乎的中年太监，右侧这是站着神情淡然的杨廷。

年过四旬的女帝，一点都看不出来年纪，如同二十多岁一般，保养得很好。而且杨灵儿长得十分漂亮，即便这把年纪了，依然显得极具风韵。齐末不由心里想着，这么看来，自家公子似乎也没啥吃亏的啊！

登基这么长时间，向来都只有杨灵儿在朝堂上挥斥方遒，哪里有人敢跟她讨价还价。偏偏齐慕白身边这个小子，胆子大得出奇，竟然还要她先恕无罪才肯说。

不过为了得到答案，杨灵儿还是压下了心中一闪而过的不快，沉声道：“恕你无罪，说罢！”

“之前小的说不知罪，是因为小的并未犯罪。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我大晋政治开明，不会因言获罪。陛下深明大义，更不可能因为小的这样的升斗小民在背后说几句闲话而雷霆大怒，所以，小的自然会说不知罪在何处。”齐末说着，偷偷瞄了一眼杨灵儿的脸色，发现对方似乎并没有生气，他才继续道：“而之后陛下询问，小的之所以会说知罪，是因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说小的有罪，小的就是有罪，没罪都不行。盖因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齐末抬头，总算看清了公堂上坐着的人。

而听到他这句话的杨廷，则是显得有些无奈，这小子看上去是个聪明人，自己明明交代得很清楚了，为什么他还说不知？

尽管心里跟明镜似的，齐末表面上还是表现出十分感激杨廷的样子。

进入公堂之后，齐末二话没说直接跪下，然后低着头一言不发。

在路上，杨廷便低声跟齐末交代，待会进入公堂之后不要抬头，问什么搭什么，不要出现任何悖逆之举。

良久，在他焦灼的等待之下，总算是有声音传入了耳中：“齐末，你可知罪！”

但这声音，并不是想象中的女声，而是一个显得有些阴柔的男声，很显然，来的是个宦官。

杨灵儿好奇地问：“刚才你还说你不知罪，为何现在又说知罪了？”

齐末没有抬头：“小的若是说了，陛下可否恕小的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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