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大部分诸侯反应更加激烈，一致要求：速速攻城，

“戎人修筑此关，便是要以此为基，积蓄粮草，兵马丶武备，随时南下！

霍丶杨丶贾三国元气尽丧，魏国又刚逢内乱，河东空虚啊！

等晋献侯将灵石关的消息禀告后，所有人都惊了。

晋献侯心中叹了一口气后，毅然站了出来，对着形如逼宫的众多诸侯冷哼道：

“诸位又不是未学过征战之法，攻坚城须得春季，伐木取材，修橹轒辒，具器械，三月而后成；距堙，又三月而后已。

“大意了，大意了，如此雄关拔地而起，我等竟然一无所知，霍伯他们到底都在干些什么呀？”

晋献侯望着这座几乎令他绝望的雄关，又怒又气，在心中忍不住的破口大骂。

最后还是晋献侯主动请命，发了狠。亲率着2000余名晋国的精锐与周厉王给予的300名虎贲卫士，抛弃战车，一个丘陵一个丘陵的扫荡丶绞杀，又挑出3000名壮汉，一路伐木铺道，才总算是打通了一条路来。

但是，当晋献侯兴冲冲的来到关前，当场就震惊了。

将不胜其忿而蚁附之，杀士卒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

我知道有些诸侯心中，想的不就是大不了蚁附，多死些人罢了。

可是想过没有，若是民众都死了个干净，那明春井田该由谁来耕种？

戎人如韭，割而复生，燕京戎丶白狄纵灭，北方的戎狄可还多着呢！若是再有来犯，又当如何？”

耿伯却壮着胆子反驳：

晋侯说的头头是道，可是晋侯想过没有，不攻城又当如何？

此次燕京戎前后抢掠民众近十万，这十万民众若是由燕京戎带走，燕京戎的力量，便会暴涨啊！

至于缓缓图之，哼，如今，已是九月中了，最多再有一月便是大雪。

当下河东物资匮乏，一旦大雪降下，王师丶各军都需各自归国修养，以待明春。

可戎人只在河东卧榻之侧，

王师却远在丰镐。

晋侯可安居可翼城，我等却只能沦为鱼肉啊！”

随后，耿伯已是老泪纵横，对着天子重重叩首哀求：请天子明鉴呐！

请天子明鉴！”

随后，一众诸侯也纷纷跟着重重叩首。

周厉王的脸色愈发难看，现在他真是身处夹缝进退不得了。

开口应了，按照晋侯所描述的坚城，厉王无法想象到底要损失多少士兵，才能够攻下那道关口。

而攻下来之后，得到的，又能不能够弥补国人的死伤？

他这次来是想以一场胜利掠夺战利品来改善自己在关中名声的，不是带着国人来送死，再让自己背上一屁股债的。

可若是拒绝，看着已经心意已决，跪倒在自己面前，抛弃了尊严的诸侯们，他也知道，一旦说个不字，河东诸侯的心里，只怕就再也没有他这么一位天子。

何况河东也是重要，不能由着再这么糜烂下去了。

倒是一旁的晋献侯，终于忍不住，霍然起身喝斥道：“

够了！

尔等明知是死路，也不肯回头，却还要拉着王师陪葬吗？

如今已然快要入冬，戎人纵然不善守城，可是人数也并不少于我军，只凭着几个破木梯，就要攻打如此坚城，最后除了两败俱伤之外，还能得到什么？！

况且，你们想过没有？

戎人就是丢了灵石关又如何？他们只要在关口丢失之前，将所劫的财货人口继续向北转移，怎么？难道，你们还要率领军队，在寒冬大雪中继续北上追击不成？！”

怒斥完这些诸侯后，晋献侯又对着天子单膝跪下，双手抱拳苦苦劝道：

“兵争争于势。

如今，天时地利皆不在我军。

天子不可听他们蛊惑啊？

只需下3000兵马，帮助霍国防守，再在汾东岸的彘地，留兵修筑堡垒，便可保来年平安了。

戎狄人生性不喜耕作，现在无非是仗着深秋草高罢了，但只需要拖上数月，戎人便会因牧草短缺而散去。

此外，天子也可命令太行山以东，卫丶燕诸国自东抄其后路，我晋国东出击其腹心。

如此，戎狄腹背受敌，方均取胜之道。

兵争如棋，争大局，取大势方为上道。

岂可拘泥于这尺寸之间，徒损兵马。”

这个计划战略上来说极为可行，当年周武王丶周公分封可不是乱封的，姬姓王族子孙，都是封在了要害之地，星罗棋布，以镇九州。戎狄若有异动，便可四面夹击。

很不错的战略，唯一的问题就是按照这番谋划，估摸着河东还需要与北方的戎敌共存两三年的时间，这可就让人无法接受了。

两三年的时间？

就是打完了戎狄，还有个屁用啊，老子都不一定能活着！

于是，诸侯再一次吵吵了起来数名诸侯纷纷起身，站起来，指着晋侯破口大骂：

“混账！方寸之间？，方寸之间，可是我等老周王族数百年的苦心经营，晋侯好大的口气，说扔就扔啊！”

“当真扔的不是自家的基业，不心疼啊！”

晋侯被一群人围殴，很想拿剑砍他们，但可惜天子还在上头呢，也只能憋屈着口头还击，但奈何对方人多势众，很快败下了阵来，只能以袖遮面，免得那些唾沫溅到自己的脸上。

更有耿伯，直接对着天子嚎啕大哭：

“天子啊，若是，若是天子视我等住河东诸侯，为可弃之地，那我等，我等，便只能白衣散发，前往丰镐，去宗周向先人以死谢罪啊！”

周厉王越发窘迫了起来，得连连安慰，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却连个准话都不敢说。

厉王对晋侯的计划很是心动，计划风险低，可行度高。

但，自己要考虑的不仅仅是战场的胜负，还有政治上的人心得失。

两三年的时间，自己有那个空闲吗？

别的不说，面前这些诸侯要去哭灵，那自己这个天子的脸面，就算是丢尽了。

西周初立时，诸侯虽远在四方，但是最初几代，哪怕如远在山东的鲁国，河北燕国等姬姓王族诸侯，也会死后也会归葬于宗周之地，文丶武二王之侧。

诸侯哭陵，这事要是传出去，天子的名声，就算彻底臭了。

大周是一个家族企业，家国一体，天子既是一国之长，但也更是三族族长，一个不能够保卫族人，甚至还要视族人如敝履的族长是要被唾骂的！

而且，相比于后世更加注重权力的族长，此时的族长更加需要的是承担责任，尤其是照顾丶原谅族中的每一个成员。

举个例子，哪怕西周初年的三个著名的王族二五仔，管丶蔡丶霍三叔勾结武庚，吃里扒外，差点把老姬家的江山给败完了。

但在事后处理他们三人时，也只不过是杀了为首的管叔而已，霍丶蔡二人不仅保得性命，子孙仍名列诸侯，享了数百年的社稷供奉。

所以，想想那些被拿来杀鸡儆猴的异姓诸侯，心里也就真的只有MNp了。

对造反的二五仔王族，尚且如此宽容为怀，对于这些明显没有什么过错的诸侯，周厉王又能如何？

你杀外姓的诸侯，王族诸侯心里不满，也不会明面上帮着外人反自家，但是如果周厉王不能保证自家人的利益，那么…

一番争论后，周厉王选择了打个折中，留下部分人马，按照晋侯的意思，修筑城池，自己则率领其他的军队攻击灵石，看看能不能取得胜利？

同时，又派出各路斥候，去向东方的卫丶邢等国，让他们攻打戎狄。

看似面面俱到，但晋献侯却是嗤之以鼻。

他算是明白自己这位天子的毛病在哪了，急功近利！

治大国如烹小鲜，慢不得，快不得。

甚至对大周这种大国而言，宁缓一些也要稳当一些，毕竟，起以强击弱，大可堂堂正正对耗国力，陆如同三国中的曹魏，对诸葛亮一般，只要不出差的阴沟翻船就成。

但明显，自家的这天子就是一个猴子上山的状态，见了好的就去抓，完全不顾及到底合不合适？

太行山以东的诸侯接到王令，难道不需要准备时间吗？

他们各自之间联合出兵，也是需要彼此相互通报，商定兵马丶准备粮草丶修整道路丶择选日期，打探敌情等一系列准备工作做好后方可举兵的，哪是天子一道王令，说打就能打的。

这般仓促动手，本来的八成胜算，最后只会剩下三分气力，根本就是无用，反而会白白的助长戎人的嚣张气焰。

回到帐篷后，晋献侯长吁短叹，直到一身士卒打扮的尹吉甫悄然入帐。

“如何？天子看来应该是拒绝了吧？”

晋献侯对着面前尹吉甫无奈摊手苦笑；“先生之计是好计，但奈何天子自有苦衷，等不了那么多时间啊！

只是可惜大夫的良策了。”

尹吉甫心中虽已有答案，但听到后仍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径直坐在了晋献侯的对面，阴着脸低声问道：

“不知晋侯接下来有何打算，此仗必然劳而无功，甚至，又是一个昭王南征啊！”

晋侯听得此言，瞳孔一紧，略带警惕望着尹吉甫强笑道：

“大夫是过虑了，河东可不是南蛮，汾水也比不得汉水。

丰镐王师也是朝发夕止，哪来的不测之危？”

“如此，那便是在下失言了，望君侯莫怪”。

尹吉甫也是意味深长的笑着，对晋候轻轻行了个歉礼。

眼看谈话谈得有些尴尬后，晋侯只得转移话题，打听起了太史的消息：

“哦，对了，大夫说乃是封太史之命前来军中，不知太史，现在何处？

寡人颇想聆听太史教诲啊！”

“那晋侯可要失望了，太史上了中条山后，在下便也不知了。”

尹吉甫说完后，便起身对着晋侯行了礼，告辞：

“好啦，在下还有事便先行告辞了。”向

“先生慢走。”

只是尹吉甫转身，就要离开大帐时，却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扛起了什么？自言自语的说道：

“对了，晋侯，今日在下委托晋侯向天子所呈之策，在下不敢贪功。

昔日三监勾连武庚为乱中原，又有河东唐丶噩蠢蠢欲动。

周公合燕丶卫之力以定中原，安河东。…”

但退了，却又没完全退，荣迪并没有仓皇北顾，而是在霍国以北五十里处的灵石修筑关隘，囤积重兵看起来似乎是打算与周人做长期对抗。

人家都在门外修了一道高墙，却一无所知，哪是守门人，分明就是一只缩头乌龟！”

心中虽无奈愤怒，但晋献侯也只能黯然下令撤军，攻击如此险关，必须要备齐工程器械才行。

得知本来只是蝗虫的戎人，竟然在自己的家门口安了个军事基地后，这帮诸侯总算是着急了，真急了。

齐刷刷的跪倒一片。

望着一众诸侯齐刷刷的跪倒在自己的面前，周厉王的心中更加烦躁不安，一时半会儿拿不定主意，求救似的将目光放在了晋侯的身上。

“河东的守门人？呵呵，就这？！

在他的面前是一块天然的高台，而高台之上，燕京戎人不知何时赶工，竟是打造了一道高五丈（有三丈是高台的高度）的雄关。

无奈，周厉王与诸侯联军只得暂时囤兵霍国城北，伺机攻打。

但却是无从下手。

九月十五，天子率大军至霍城，见天子大军至，燕京戎丶白狄，毫不犹豫掉头就退回了太原盆地。

灵石四周群山环绕，山峦重叠，山地和丘陵面积占九成以上。中部为汾河谷地，居于谷地之中，乃为晋中通往晋南之咽喉，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东部有太岳支脉石膏山，西部为吕梁山脉，汾水两岸宽不过十余里，可供车马前行的更是不过五六里。

灵石关前，绵延纵横十余里的丘陵山地之中，那些戎人们伙骑牛霍琦，骑马三五成群的来回游荡，周人的战车难以直接通行，而斥候更是难以穿越。

若不拿下此关，那等王rnl撤后，戎人只需挥师南下，便又可轻易杀入河东腹地。

那是将是河东的灭顶之灾啊，还请天子垂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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