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一凡没有坐在会议桌旁，而是站在门旁，背倚门框。他看似局外人，其实是用这种方式掩饰内心的恐慌。

尼莫娘没见过雷一凡，却听说过这位来自警察总部的特派员。尼莫娘站起来，请雷一凡坐她的位置。雷一凡摇了摇头，谢绝了。

尼莫娘侧身坐在椅子里，以使自己面向雷一凡。她用恳求的口吻问：“能给些建议吗？”

陈天放无法解释，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雷一凡。

“能不能先说我儿子的事儿。”尼莫娘有点儿急。现在她只关心自己的儿子，其它事情全都与她无关。

“海格力斯的身体没什么特别，唯一特别的是，他额头上的图标。”雷一凡语气迟疑，也有明显的不安。

尼莫娘戛然止步，连打了几个冷战。她暗自惊叫，天啊，斯提克斯学院到底是人间？还是鬼域？

接到国府指令，迪袒斯警视厅在第一时间赶到精英学校。刑侦处长陈天放亲自带队，对恶生和海格力斯的寝室进行了实地勘查。勘查工作一结束，警探们火速赶到会议室，分析案情。

笔直的下行坡道，让尼莫娘越走气势越盛，居高临下的视野，也让面前的一切尽收眼底。尼莫娘举目望去，学院上空笼罩着永不消散的阴霾。阴霾形成的气旋疯狂翻涌，互相撞击，一道城门破雾而出，映入尼莫娘的眼帘。城门幽暗厚重，透出莫名的阴森，感觉就像地狱之门。

尼莫娘还没看清城门的样子，原本平静的大河突然波涛汹涌，巨浪滔天。河水冲击堤岸产生的波光，好似死神达纳托斯的镰刀，在尼莫娘身体里一掠而过。那一刻，尼莫娘觉得，她的魂都被勾走了。

尼莫娘闻言吓得心惊肉跳。海格力斯额头上的图标，在她的脑袋里急速膨胀，挤压着她的脑神经，让她麻木着、迷茫着、惶恐着。

“什么样的图标？”陈天放代尼莫娘问道。

“一个银元大的圆形图标，刻有一只白色的蚕蛹。一只黑色的蚕蛾，正从白色的蚕蛹里蜕变出来。”雷一凡的语气和神情，全都流露源自内心的迷茫。显然，他对复兴教了解有限，对图标的认识也仅限于表面，这两个苦寻无解的谜题，又令他深感惶恐。

“那个图标能说明什么？”陈天放的问话很强势，意在阻止雷一凡说下去。

“它是复兴教的标致。”雷一凡不为所动。

“什么是复兴教，黑社会吗？”陈天放已有三分火气。

“在旧神统治时期，复兴教没有明确的社会属性，直到旧神退出历史舞台，它才有了旗帜鲜明的教宗。据我所知，时至今日，某些崇尚黑暗力量的教徒，仍然把它视作至高无上的信仰。”

陈天放正要发火，尼莫娘用手势制止了他。

尼莫娘用请求的口吻说：“能说具体些吗？”

“复兴教是极其诡秘的宗教组织，几乎和迪那摩新教同时诞生，且与新教对立。直到新教成为迪那摩人的共识，它才悄然消失。它在消失两千年后，再次出现，是近二十年的事情。距我们最近是昨天傍晚。”雷一凡把“昨天傍晚”说得特别重。

“你是指第三平民医院的凶杀案？”尼莫娘的心悬了起来。

“是的。”

“恶生干的？”

“恶生身上两百多处粉碎性骨折，全身血液几乎流尽。他虽然没像以往的死亡赌具那样，变成碎尸人，也已形同死人。”

“那会是谁干的呢？”尼莫娘那张慌恐的脸上，又蒙上一层厚厚的迷茫。

“想知道谁是凶手，首先要搞清楚一个重要的线索，图标。那个图标印在两个死者的额头上。”雷一凡的神情异常凝重，语气也十分沉重。“应当给大家一个提示：在自然环境中，人死后需经数日的尸化效应，尸体才会腐烂变质。值得注意的是，死在恶生病房里的人，只瞬间就变成了腐尸。与腐尸相比，更应当引起我们关注的是，死者的额头上有一块没有腐烂的皮肤，使得突出的图标格外醒目。”

“那个图标是杀人者留下的标记？”陈天放平静了许多。他已经意识到，雷一凡并非故弄玄虚，而是陈述一个鲜为人知的事实。

“是的。”

“杀人者是复兴教？”

“应当说，杀人者和复兴教有关。”雷一凡纠正道。他的语气有明显的抵触情绪，显然在回避什么。

“杀人者到底是谁？”陈天放追问道。

雷一凡沉静了一下儿，才鼓起勇气说道：“鬼判官。”为了克制身体的战栗，他的后背全都抵在了门框上。

“鬼判官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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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杀人？”

“我要说的是，鬼判官与复兴教有关，复兴教崇尚的是黑暗力量。”由于逃避意识作祟，雷一凡的语气极为烦躁。

“这事儿和我儿子有关吗？”尼莫娘已经预感到，大难临头。

“有。”雷一凡用同情的眼神，看了尼莫娘一眼，随即就把视线转向一旁。他极不情愿地说，“海格力斯的额头上出现过相似的图标。所不同的是，出现在活人身上的图标，因血液的流动，荧光浮动，时隐时现。”

“这能说明什么呢？”

雷一凡下意识做了一个深呼吸，才沉声说道：“这说明，海格力斯中了冥梦咒。”

“什么冥梦咒，全是鬼话。”陈天放用呵斥的方式提醒雷一凡，他面对的可是国府财长的夫人。

“什么是冥梦咒？”尼莫娘问话时，不仅呼吸停止了，感觉心跳都停止了。

雷一凡没有勇气正视尼莫娘，他只是出于同情，才把视线转向尼莫娘。雷一凡希望自己的表述别吓到尼莫娘，可他说出的话把自己都吓得心惊胆战。“冥梦咒是鬼判官驱动的咒语。被诅咒的人深陷噩梦，一遍遍重复自己的死亡过程，直到神经崩溃，魂飞魄散。”雷一凡的惶恐溢于言表，仿佛他身处恐怖当中，亲历自己的死亡过程。

“行了，别鬼话连篇了。”陈天放再次冲雷一凡呵斥道。

“你相信那种事儿吗？”尼莫娘被雷一凡的解释勾住了魂。

“和鬼话比起来，我更愿意相信有人捣鬼。可是，捣鬼的也许是真正的鬼。”说话间，雷一凡侧转身姿，让开门口的位置。他知道，尼莫娘该走了。

尼莫娘站起来，冲在座的警探勉强笑了笑，随即就急匆匆出了门。

陈天放追出去送客。他从雷一凡身边经过时，悄声警告道：“别杜撰鬼故事吓唬人，你个胆大妄为的家伙。”

“事实是，恶生没有变成碎尸人，准备送恶生上路的人，却被鬼判官处决了。”雷一凡用尼莫娘能听到的音量，回复道。

会议室外面的走廊里空无一人，尼莫娘走出很远，才犹豫不决地停下来。陈天放正要返回，看见尼莫娘停下了，他连忙跑了过去。

“雷一凡可信吗？”尼莫娘悄声问。

“夫人的意思是？”陈天放以为，尼莫娘对雷一凡动了杀念，不由为雷一凡捏了一把冷汗。

“我听说过鬼判官，我儿子遇到了麻烦。”尼莫娘神色慌乱，声音战栗。

陈天放的心刚落到实处，立刻又悬了起来。他没想到，雷一凡并非危言耸听，而是坦言示警。

一个医生打扮的男子，从走廊对面跑来。医生对尼莫娘耳语道：“公子又晕过去了。”

“有什么异常吗？”尼莫娘的心跳骤然加速。

“公子的额头上有一个图标，看似蜕变的蚕蛾。”

“果然是冥梦咒，果然是鬼判官干的。”尼莫娘吓得惊魂战栗。

骤然暴增的恐慌，导致尼莫娘眼睛发黑，她的双手本能地支在窗台上，才没有跌倒。当她的视觉神经从黑暗里挣脱出来，她的视线透过面前的玻璃窗，投向远处的斯提克斯学院。那道黑色城门破雾而出，再次撞入她的眼帘。尼莫娘依稀看到，一股阴森的寒气迎面扑来，刹那间冷彻骨髓。那一刻，她周身的血液全都凝固了。

（本章完）

.

恶生手握判官笔，冲海格力斯的脑袋打了个叉。

勘查报告如下：一，恶生的寝室被焚，是有人纵火，目的是破坏现场。二，海格力斯的体征基本正常。他只是因为惊吓过度，脑电波出现暂时性紊乱。

“就这些？”尼莫娘看着陈天放，显得茫然无措。她希望儿子的状况如警探所说，可这一结论与事实相去甚远，让她不敢领受。

为了掩盖被取走的东西。”雷一凡没有正视尼莫娘，显然是避重就轻。

“什么东西？”陈天放问。

“也许是犯罪的证据，也许是复仇的武器。”

案情分析开始前，陈天放请尼莫娘坐在正位上。陈天放主动坐在一旁，充当陪衬。警探们知道处长的用意，全都面向尼莫娘汇报。

陡增的恐惧，让尼莫娘想起一个可怕的传闻，这条裸露在地面之上，长约三公里的暗河，是冥河的一段。她尼莫娘立足的地方，曾是死神卡戎引渡亡魂的渡口，如今竟是学生们的必经之路。

随判官笔划过，海格力斯的身体急速鼓胀，周身皮肤也发出可怕的爆裂声。紧接着，他的胸膛轰然炸开，一个面目狰狞的骷髅鬼，从炸裂的胸膛里拱了出来……海格力斯从梦中惊醒，瞪着困兽般的眼睛，缩到墙角里，惊恐号叫：“鬼魂，恶生的鬼魂……”

尼莫娘双手支着床沿，揪心地看着儿子。海格力斯的额头上隐现怪异的图标，尼莫娘连忙凑过去查看。在尼莫娘愈发惶恐的目光注视下，图标渗入海格力斯的脑袋，不见了。尼莫娘心说，我儿子不会被鬼判官盯上吧？这个念头刚一闪过，她的脑袋瞬间麻木，整个人也僵硬的动弹不得。

海格力斯从宿舍楼里出来，迎面撞上恶生。

尼莫娘从宿舍楼里出来，心急火燎地奔向斯提克斯学院。她急需搞清楚，学院突然休课，是否跟一桩吊诡的杀人事件有关。直觉告诉她，她的儿子将像恶生的主治医生和法医那样，诡异地死掉。

斯提克斯学院的学生宿舍区，位于孤山之顶。山的北坡有条路，条的尽头是条河，河的对岸就是神秘的斯提克斯学院。

“恶生的寝室被焚，不是简单的破坏，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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