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少年拍了拍他身旁的位置，但是阿红很有自知之明，她不敢和少年并排而坐。

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阿红瞪大了眼睛。

王七——营地里对自己和阿绿照顾最多的男人——他的身影阿红不需要细看也认得出来，因为缺乏营养而瘦到有些畸形的他正在拉开双刀陈的长弓。

少年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看到她探出来的脑袋，笑着对她招招手，示意她坐过来。阿红局促地将油亮的辫子摆到肩膀前，笨拙地翻过沙丘，坐在少年侧后方。

王笋看着这个家伙在不远处欣然接受其他人的奉承，不由得嗤笑出声。

真觉得谁都可以拒绝自己的好意吗？虽然简韦说“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但是没有什么事是一个大逼兜子解决不了的，有的话就用两个大逼兜子。

长久以来阿红只能靠自己的身体以色娱人，现在面对一个即便自己赤身裸体也不会多看一眼的男人，她已经失去了全部的筹码。

她没有叫醒一直和自己一同洗漱的阿绿，还能够睡个好觉是一件幸福的事。她简单梳理头发，然后走出了帐篷。

昨晚对着熟睡的少年发出呻吟，只能让帐篷外的男人们对此忌惮一段时间，一旦少年离开，他们发现这一对少女并非新头领的禁脔，等待自己二人的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呢？

阿绿咬紧了嘴唇，她认得少年的白色长袍，那是镖师的衣着。双刀陈也有这样一件衣服，只是领口处的徽标不同，而且双刀陈的那件已经破烂不堪，就像他的人生一样没有缝补的可能。

王笋发现比起对王七描述“变强之后如何如何”这样对练气士们百试百灵的画饼大法，这个家伙更能够接受一个大逼兜子加一条命令的沟通方式。这不是一练习就展现出在弓术方面的才能了吗？

尤其是目光直接越过自己看向侧后方的女人，王七这个家伙真是太好懂了。

“去给他送一些热水，混一些盐巴进去，让他不要连续开弓了，先把握弓的姿势练好。”

阿红愣一愣神之后，顺从地点头，不多时王笋就看到一抹红色向沙丘下跑去，跑动的时候还小心地护着手里的一碗盐水。看着王七接过盐水时傻愣愣的样子，王笋不由得翘起了嘴角。

坐上天帝的位置之后，他就没有那么喜欢打打杀杀的了——这些温馨的场景比冰冷的刀锋好看多了。这些场景在上界更常见，但是考虑到在上界见到的“四海升平”的场面未必有真实性，王笋还是更喜欢面前的细节。

毕竟上界很多人也不喜欢自己打打杀杀的，像这样的阴暗面一定不会暴晒在阳光下，王笋眯起眼睛来——如果让他在上界发现类似的情况，他不介意让冥河涨涨潮。

太阳正在以不可阻挡的架势给这片大地升温，正如它千百年所坚持的一样。王笋站起身来打断王七的休息时间，他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在双刀陈的短刀上涂抹了一层剧毒，王七说这是蛇毒，但是以王笋的眼界，天然的蛇毒不可能被萃取到这种地步——只需要擦破骆驼的一层皮，十息之内骆驼就会抽搐死去。这种不谈剂量的下毒方法被普通人获得简直是天方夜谭。如果刘婆婆能配出这种毒药的话，王笋早就一命呜呼了，那还能站在这里。

但是如果是练气士制备了这种毒药，事情就变得很合理了。灵气是一切物质的活化剂，被练气士经手的毒药和天然的毒药之间的差距就像是精铁箭和削尖的木棍一样，前者是专业的杀人利器，后者只是具备这种潜力。

王笋摸了摸被自己小心收好的短刀——今天终于要拜访一位练气士，但绝不是以茶会友，必要的话他会不讲武德地干掉那位降临以来久违的、天帝的同道中人。

阿红醒来的时候，竟然已经是天光大亮。她拿手使劲揉了揉眼睛，看清楚未关严的门帘之后透出来的一缕晨曦，她亡魂大冒——竟然睡到这个点，这下死定了！

“中了！又中了！”

隐隐约约的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呼喊，阿红手脚并用地爬上沙丘，向朝阳目前还照不到的地方投去目光。

瘦削的王七又一次搭箭开弓，随着一声“夺”的一声轻响，铁质的箭尖没入五十米之外的木桩，周围围观的营地成员欢呼一声，前呼后拥地去给王七拾回箭尖。

王七似乎注意到了阿红惊讶的目光，他转过脸去，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

简陋的炉灶旁没有人。蓄水的方池边上没有人。漏风的窝棚里没有人，并不锋利的武器散乱地丢在床铺边上。整座营地的人都去哪了？

少年的长袍那样崭新，在他和双刀陈的死斗当中，双刀陈这个暴戾的变态用生命也没能在那件袍子上留下一道血污。她有什么能力说服少年留在这个小小营地里？祈求他大发善心吗？

那个人一定会用鞭子……

等她慌促地掀开帘子跑出去，一眼就看见摆在营地正中的那个熟悉的、曾让她无数次噩梦的头颅。双刀陈已经死了。

第三十一章：七斗弓

阿绿在帐篷里发出细微的呼噜声——因为伤到了脑子，平时阿绿比她醒得还要更早一些，然后就会从背后抱住自己，就像溺水的人抱住一棵浮木。现在自己都醒来了，这丫头竟然还在梦乡。

她下意识去找那个单马尾的少年。虽然那个少年一再强调他不会接受自己二人的侍奉，但是除了做这些之外，她还能做些什么呢？

那把弓是双刀陈买来挂在帐篷内的，比起武器来更像是装饰品。在容易起沙尘然后能见度极低的沙漠里，弓手往往以“不射中自己人”为目的。但是双刀陈似乎很喜欢这把弓，虽然很少见他张弓，但是他仍然时时对弓弦做保养。

因为是双刀陈珍贵的摆件，如果自己和阿绿碰到了这把弓，一定会被他鞭笞，这把弓在阿红心里只有一个“不可以摸”的标签。她曾经见过双刀陈试验弓力——在弓弦下坠一个麻袋，双刀陈将七斗粮食装进麻袋里，长弓才完全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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