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看清，对方不过两百人上下，而自己这边城上城下有近两千人马。虽然对方都骑马带铳，但是这马这铳在这狭促的城内街道上能有什么用？

那铳几十息方能打一发，而且距离一远，准头基本没有。就算他不站在垛墙后，而是爬到垛墙上当靶子，只要不是打排枪，也很难打中自己。如果是他，他就会让兵士们带弓箭而不是火铳。

此时，王承恩从后方一路小跑到骆养性旁耳语几句。骆养性又高呼道：

朱纯臣不再做声，索性双手抱怀，静待对方做何反应。他心中兀自冷笑：都什么时候了，还天子圣意的。只怕今天过后就不会有这天子了。

“阻天子南狩者，杀无赦！诛九族！速速打开城门！”骆养性又一次警告道。

朱纯臣的死讯已传到城下，门前阻挡车队前进的四五百名京营兵士们也慌乱起来。

朱纯臣俯瞰着城下的车马，冷笑道：“此时陛下出京，如同飞蛾投火。还请陛下回宫休憩。”

昨日骆养性在内城四处募兵，动静那么大。作为统管京营的朱纯臣，当然已知朱由检打算南逃的消息。

只是此时，车马已无法前行。因为另有一大队兵马堵在前方。

骆养性高声喊道：“天子出京南狩，守门将领速开城门！”

在这狭促的街道上，几十杆火铳齐发，虽然不至于造成大量杀伤。但谁都有中弹倒下的机会。

城下，朱纯臣的一名副将高喊起来：“他们杀了成国公，不要听他们的。我们将昏君朱由检擒杀，去迎城外闯王，大功…”

他话未说完，葫芦爷爷的枪声再次响起。他的头盔飞了出去，脑袋也被开了个碗口大的洞，尸身倒在血泊中。

齐化门的明军京营兵士们这才意识到，朱纯臣的死不是被火铳巧合击中。对方的铳想杀谁就杀谁！而现在，对方数十支铳正对着自己。

“阻天子南狩者，杀无赦！准备开火！…”骆养性已将手臂高高扬起。

“大人，我们遵命，我们这就开门！别放铳。”京营兵士们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将城门打开。

“开门后，尔等速速闪开避让，圣驾出城后，尔等再关闭城门。”

骆养性让这些已无法掌控的明军兵士退让到远处，以防他们在车队出城时突然发难。

齐化门前的数百明军便向两边街巷退去。车队再次移动起来，从城门洞中鱼贯而出。

……

齐化门外，几骑巡逻的闯军游骑发现有人出来，便策马上前道：“可是城中出来洽商献城之…”

他们话未说完，就发现不对劲。对方前列的众骑端起了火铳。一排浓烟升腾而起。在不到三十米的距离内，二十发弹丸向他们密集射来。

马嘶人喊中，几骑闯军骑兵掉落马下。仅有一人幸存，忍着腿部中弹的剧痛，打马向本方营盘狂奔而去。同时，口中叫喊起来：

“明军有人出城了！有明军出城了！…”

不用他喊，后方警戒巡逻的闯军早已将消息传递回城门外约五百米处的营盘。

闯军营盘内，顿时锣鼓声震天响起，身着黑衣，头戴斗笠毡帽的兵士们如同潮水般涌出。为首者是李自成麾下大将郝摇旗。

郝摇旗心想，现在还有明军敢冒死从城中出来突围，那一定是至关重要的人物，莫非是朱由检。

想到这，他立刻来了精神，高声呼喝道：“这股明军一定不能放跑了，他们中肯定有大人物，功劳别让其他人抢走了！”

此刻，郝摇旗又惊喜的发现，对方似乎没有绕营而走的意思，而是直接向自己营盘奔来。

本来，他还担忧都是骑兵车驾的对方，会利用速度优势绕营而走。虽然结果还是跑不了，但会让其他闯军拦截，抢了自己功劳。

骆养性同样纳闷，那“秦国师”为何要直接硬闯敌军的营盘。己方有什么神兵利器，那也只有两百来人啊。

最前方是四十名手持火铳的骑兵开路，为首者乃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后面便是十几辆马车组成的车队。车队两旁还各有八十名持铳骑士护卫。

若是将朱由检关在城中，他再献出齐化门。即使算不得大功一件，至少能为保住他的性命和家财增加些资本。

骆养性再次高声喊道：“天子出京南狩，成国公请速开城门！此乃圣意。”

他念头及此，却无法再继续思考下去。因为随着一声清脆的放铳之声，他脑袋上出现了个鸡蛋般大的血洞。一块飞溅的头骨将他身旁的兵士耳朵划的鲜血直流。

朱纯臣就这样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远处一辆马车上，葫芦爷爷将自己的李·恩菲尔德步枪再次拉栓上膛。这是支产于19世纪末的栓动步枪。为这次任务，只购买了一支，由担当狙击手的葫芦爷爷专用。

城头已是一片混乱。城下，最前排的四十名骑铳手齐齐端起了手中的长铳，铳尾部已点燃的火绳泛着缕缕青烟。

现在他拒绝开门，当然不是真的从朱由检的安危着想，而是另有算盘。若将朱由检从自己镇守的齐化门放出，不管朱由检能不能成功逃脱，他投降李自成后都不好交待。

城楼上应声出现一个人影，正是当朝成国公朱纯臣。

马车里面乘坐的除了朱由检周皇后，还有他的几个子女。骆养性本人的四五名家眷也在其中。

更奇特的是有几辆马车轿厢顶部还坐着几个人，最靠前一辆顶部还置有一较大物件，并用帆布所遮盖。

公元1644年4月25日晨6:30。紫禁城东华门大开，一列车马队伍在朦胧的晨光中开了出来。

车马仅仅向东行了五六里路，便临近了齐化门。

京城的城郭呈“日”字形而不是普通城郭的“回”字形。它的外城在下，内城在北。所以只要出了内城的东门---齐化门，便是出城了。

“阻天子南狩者杀无赦！诛九族！”

朱纯臣咧嘴笑了笑，又一个念头从其脑海中冒了出来：我何不乘此机会直接将朱由检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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