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拉尔眼见自己的恶作剧被揭穿了，只得讪讪一笑，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干嘛这么凶，我也是为了激发他的斗志嘛……”

“去你娘的，有你这样激发斗志的吗？”段宁忍无可忍，爆了句粗口。

“当然不是，不管怎样您都是我们的撒合拉曼，怎么会落的那种地步？”

努拉尔摆出伤心的神情，还很夸张地用手捂住脸，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大男人做出这个动作真是有够恶心的。”段宁继续埋头吃饭，大快朵颐之际还不忘挖苦一下他。

完蛋，忘了这群家伙不是正常人了，还能上哪诉苦去！该死，当初就不该那么大义凛然。

段宁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逼上青楼的女子，明明没有被关起来，却没有办法能够逃离这一切。

“那你以为？我也是出于对余烬的惋惜才告诉你这些的。不怕告诉你，一般人我都不管这么多，让他自生自灭去吧。”努拉尔义正言辞地说道。

“你们这是欺诈！这么关键的信息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我要报警，我要检举揭发！”段宁抗议道。

“行了行了，不跟你闹了。”

努拉尔又换了一种严肃的表情，一本正经地说：

“毕竟你菜鸟一个，什么都不懂，而且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里，礼堂的人手会很紧缺，没有人、也没有时间让你慢慢磨练了。学习咒术会是你的捷径，这点我倒是没有骗你。”

“如果你准备好了，就到下面一层的祭祀场来找我吧，希望不会让我等太久。”

努拉尔拍了拍段宁的后背，撂下这么一句话便起身离开。

“等一下，你知不知道早上黑犬带回来的盒子是什么？”颜绮绫突然问道。

努拉尔没有马上回答，他站在原地挠了挠后脑勺，思考了半晌。

“我不太确定……这是实话。不过老家伙很重视那个东西，一直在底下研究呢。”

“是这样啊……傅青川和龙也呢？”

“他们都还好，只是在日本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来不及和黑犬一起回来。”

颜绮绫点了点头，轻声说了一句：“那就好。”

“你们在说什么呢？”段宁虽然专心吃肉，但也注意到了他们的对话，听得云里雾里，“黑犬是谁，一只狗吗？还有，他们去日本干什么？”

“黑犬就是您昨晚在这里遇见的那个女人。”颜绮绫失笑道：“留在日本的两个人，名叫傅青川和龙也，他们是黑犬的搭档，昨天在日本执行了一个任务。”

“好吧……不过她为什么会叫黑犬这个名字呢？听起来怪怪的，难道是她的外号？”段宁好奇地问。

说起外号，他想起来了那个备注为“傻鹿”的女孩，不知道她现在在干嘛，有没有去新加坡？

“应该不是外号吧，具体的原因我也不了解。”颜绮绫想了一下，说道：“下次见面的时候，您可以问问她。”

“还是算了吧……”

段宁可不想傻傻地跑去问别人，“你好，请问你为什么叫黑犬？”光是想想就觉得挺蠢的。

“说起来，努拉尔最后说的那些话，总不会是骗我的吧？”段宁想起努拉尔严肃的面孔，感觉这应该是他唯一的真话了。

“他最后说的倒是没有错。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怀火者们已经捉襟见肘了，比起一点点从头学起的话，确实不如咒术来得有效。”颜绮绫表示肯定。

“咒术会很难吗？”段宁心想自己毕竟是个门外汉，咒术学习起来的话，难度肯定不小。

“因人而异吧，我相信，撒合拉曼通过一段时间的学习，会有一定的收获。”

“好吧……”

果然，这一听就不像是个轻松的活。段宁苦恼不已。

仿佛是看出来了段宁的心思，颜绮绫柔声安慰道：“没有关系，哪怕在咒术这条路上走不下去，您也可以尝试很多其他的方法，咒术的成果并不代表一切，所以请不要过于担心。”

“不管怎样，我都会一直陪伴在您左右。”似乎是担心这番说辞无法让段宁安心，颜绮绫又补充了一句。

听起来怪肉麻的。段宁哆嗦了一下。

不过他明白颜绮绫想要表达的意思，这句话完全没有男女之情在里面，有的仅仅是阿图萨对于撒合拉曼的责任罢了。

即使这样，也足够心安了。

“其实我心里有分寸的。”段宁认真地说：“你花了那么大功夫来找我，我当然也要尽到身为余烬的本分。”

颜绮绫有些惊讶，没想到段宁这么快就有了作为余烬的责任感，一下子不知说些什么。

“要不然下次我再遇上什么危险，白白连累了你，上哪说理去。”段宁说着，在自己脖子上比出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颜绮绫注视着眼前的男孩，良久。

你戴着眼纱，到底能不能看清东西啊？段宁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

“就和我说过的一样，您是一位善良的人，撒合拉曼，还很有趣。”

“善不善良不知道，不过我很高兴你能发现我幽默的事实。”段宁随口带过这个话题，“那祭祀场呢，是干嘛用的？”

“就和字面意思一样，很久以前是祭祀初火和逝者的地方，不过早已闲置了，努拉尔他们就把那里用来做自己的事情了。祭祀场再往下，就是青铜铭座所在的地方，一般只有大贤者会在那里，我们很少下去。”

“努拉尔口中的贾恩斯又是谁？”段宁完全把颜绮绫当作了百科全书，或者说“火之礼堂参考指南”。

“贾恩斯·格兰奇是一名火侍，您可以将他当成这里的厨师，这些饭菜就是他做的。”

“努拉尔个狗东西，还想骗我去厨房打杂！”段宁愤然。

“火侍是什么？”

“火侍是指那些并非怀火者，却甘愿为初火奉献自己、并且得到初火祝福的人。他们作为初火的仆人，有着不同的身份，只为延续初火的荣光。”颜绮绫有问必答，十分耐心，“这类人通常都有很长的寿命，就和怀火者一样。贾恩斯早在两个多世纪前，就来到火之礼堂了。”

“照你这么说，他已经两百多岁了……那我也是怀火者，岂不是能活的很久喽？”段宁哪能想到当上怀火者还有这个好处，不禁两眼放光。

“是这样。”颜绮绫轻轻颔首。

“前提是怀火者能够在旧主的手中活下来。”颜绮绫本想这样说，但她思考过后，还是觉得不提为好。

“这么一想，还挺划算的。”段宁稍稍欣慰，方才的苦恼被冲淡了不少。

吃完饭，段宁正好奇碗筷要怎么收拾时，两个穿着围裙的中年女人走了过来，一边用段宁听不懂的语言聊着天，一边开始收盘子、擦桌子。

“她们就是火侍吗？”

段宁上下打量着两人，寻思她们看着也不像活了几百年的样子。

“不，她们只是无家可归的普通人。”

“这里还能有普通人？”段宁一直以为，待在火之礼堂的都是与初火有关系的人，再说了，普通人怎么可能爬到雪山上来？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会因为我们而受到旧主的伤害。”颜绮绫缓缓道来：“他们有的落下了残疾，有的失去了家庭，很难回归原来的正常生活，我们就会收留他们。”

果不其然，段宁看见其中一个女人失去了一条左腿，裤筒之下空荡荡的，只有一条假肢支撑着半边身体。

“是一些可怜人啊……”段宁有些恍惚地感叹道。

晚些时候，颜绮绫要去帮大贤者的忙，他便坐在台阶上思考人生。

实际上，段宁所谓的“尽到身为余烬的本分”，只是图个好听罢了。他压根不明白余烬到底是什么，以及要做什么，他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变强。

要强到什么程度，段宁也说不上来，反正不要再眼睁睁地看着任何一个人倒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就好，也不要因为自己而平白无故地害死颜绮绫，这个女孩是那么的相信他。

既然就这样决定了，那么不管多难都要去尝试。段宁暗暗给自己打气。

于是，他再次穿过一段长长的阶梯，不过这回是向地下走去，来到了祭祀场。

努拉尔露出邪魅的笑容，得意地说道：

段宁闻言，向女孩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这不是真的，对吧？”他的声音颤颤巍巍的。

“别激动别激动，或许是我方法用错了……”努拉尔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劝慰道。

“虚情假意，我可不吃这一套。”段宁狠狠地白了这个男人一眼，对他安慰的话嗤之以鼻。

“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可是真情流露啊！”

“够了，努拉尔。仗着撒合拉曼初来乍到，你就在这恐吓他吗？”颜绮绫终于看不下去了，冷冷地斥责道。

“在这里，你觉得报警有用吗？”努拉尔笑意不减，反而变本加厉。

“我们会剥夺你怀火者的身份，将你从火之礼堂驱逐出去。运气好的话，你能躲过罗戈里兹的追杀活下来，以后就捡捡破烂，或者当个乞丐……”

“不过嘛，念在你曾经是余烬的份上，在这里当个打杂的也未尝不可……唔，我想想，说不定还可以去扫扫雪，没事的时候给贾恩斯打打下手什么的。”

“不光所有人忘记了你，就连火之礼堂都很难有你的容身之地啦……”

“这么严重？！”

段宁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了，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嘴巴里甚至能塞下一个碗。

努拉尔这个浑蛋，肯定是因为我昨晚说他像叫花子，所以怀恨在心，现在故意报复我。想不到这么大个头的男人，心眼比针眼还小！

“什么狗屁咒术，爱谁谁，老子不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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