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井山抹了抹脸上的墨水，朝沈辕讪讪一笑：“哈哈，本教主肚里墨水不够，那小妞还真是雪中送炭！”

沈辕轻笑了笑，对这个乐呵呵的“教主”起了些好感。玩味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喜欢她，又不敢跟她说，只好不停惹她生气，是也不是？”

石井山一下愣住了。堂堂害虫教教主喜欢上了倚天派护法，这面子往哪儿搁？更重要的，他是东瀛巫人，因慕中华文化，才来了大汉留学，骨子里总有些“化外野人”的自卑感。尤其封绫徽身份尊贵，更是让他惭凫企鹤。这秘密他深藏心底，想不到沈辕一见面就看了出来。

封绫徽“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将桌子上的文房四宝书册水壶什么的一股脑儿朝石井山丢了过去。也不管丢中没丢中，哭着就跑了出去。

石井山眼前一亮：“对！我先去跟她请教学问，然后请她吃...烧烤！我烤肉的本事，还是不错的！”朝沈辕嘿嘿一笑：“多承师父指教！”

二人正聊天，教养正的解谕孙三一推门进了教室。后面跟着一脸泪痕的封绫徽。封绫徽狠狠瞪了石井山一眼，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沈辕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说得是江雪衣。他笑了笑，拿出了书本。

那小姑娘见他并不理睬自己，反而凑近了过来：“我是鲁南封绫徽。给说说！她们神族是不是胸口有眼肚腹长嘴？”

那小姑娘站了起来，比石井山高出足足一个脑袋，居高临下嗤笑道：“你这矮冬瓜却偏要弄个害虫教，小心被你教里的那些蟑螂臭虫吃破了你的冬瓜肚肠！”

石井山大怒，叵耐身高实在差别太大，怎么都没有那气势。哼了一声道：“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你又是小人又是女子，我才不和你一般见识！”

此时儒家养正的中心论调是天地万物，自有正气。仁、义、礼能温养正气。相对的，恶、奸、戾会折损正气。行堂皇正道者，正气茂盛且累积；而思维不张者，自身的正气会不断削弱直至灭失。以正气御灵气，至满而外溢，室生馨香，则登临在即矣。孙三一是一位干瘪老者，讲起课来也是平铺直叙，十分无趣。满室学生，昏昏然欲睡者十有七八。

沈辕第一次正儿八经坐着听课，倒是颇觉有趣。听着听着，心中忽然一动：“这些说法，和父亲的笔记，好像颇有出入...”

好容易熬到下课，已是金乌西沉。孙三一合上手中典籍，也不管学生们欢呼雀跃，径自走了出去。石井山推了推沈辕：“总算结束了。走，一起吃饭去？”

沈辕摇了摇头笑道：“我真的有事。下次吧。”石井山撇撇嘴去了。

来到江雪衣的小院前，龙嬤嬤正坐在门口打盹。沈辕刚一靠近，她那对铜铃般的豹眼一瞪，嘴里差点没喷出火来：“你又来做什么！”

沈辕呵呵傻笑了两声，拿出早上从季晚成那边顺来的两颗丹药：“我特来道声抱歉。另外我求来了两颗理身通气，驱邪除病的丹药，想让江小姐看看是不是合用。”

龙嬤嬤“轰”地一声现出了原形。沈辕未料到她还是真龙之身，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龙嬤嬤从鼻孔中喷出两道细细的火焰，直朝沈辕的双脚少来。沈辕就地一翻，那火焰烧到了他的臀部，顿时将他的裤子烧了一个大洞。

小院里江雪衣清冷的声音传来：“龙嬤嬤，你莫要为难他。”

龙嬤嬤如奉纶音，眨眼间将火焰收去。沈辕大呼好险，赶紧爬起身来。

江雪衣看着他手忙脚乱地拍打着衣衫，忍不住面露笑容：“你来做什么？”

沈辕正要搭话，山风吹来，屁股上一阵凉快。伸手一摸，裤子后面刚才被烧了一个大洞，肉都露出来了。赶紧将药丸递给龙嬤嬤：“哦，也没什么事儿。嗯，你好好养伤，我就不打扰你了。再见了啊。”

本想扭头就跑，但是光着屁股，实在不甚雅观。正左右为难，江雪衣奇怪地看了看他：“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又是一阵山风吹过，沈辕忙不迭摆手道：“不了不了。我...我那个还有事儿，我明天再来探望。你且好好歇息哈！”一边不知所云地胡乱对付着，一边面朝着二人，向院外退去。

“沈辕？你来看雪衣？你…”身后传来秋水渝温柔悦耳的声音。沈辕不由回头，却看到她一脸的惊愕，顿时反应过来自己的样子。不过他脑子反应极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朝秋水渝干笑道：“那个...那个秋解谕是你啊！”心中懊恼地快要吐血：“这下可好！连秋解谕都看到了！”

秋水渝看他满脸通红手忙脚乱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来。适才沈辕回头的时候，江雪衣也看到了她的窘相。只是她毕竟年幼，实在不好意思出声，只是咬着嘴唇将小脸憋得通红。龙嬤嬤就没这么客气了，拿一根萝卜粗的手指，指着沈辕的屁股笑得山崩地裂，鬼哭狼嚎。

沈辕窘得恨不得遁地而走。秋水渝笑够了，在自己的储物袋里翻腾了一下，朝他摊了摊手：“你见谅。我实在是没什么东西可以给你遮挡的。”

江雪衣总算是压下了心中笑意，朝沈辕道：“我化一套金甲给你。你...算了回头你自己留着吧！”

沈辕忙不迭点头。此刻不管是谁，只要能免了他屁股朝天的窘境，那就是他的救命恩人，再生爷娘！可怜巴巴地看着江雪衣，嘴里不住称好。

江雪衣抿嘴一笑，取出一块巴掌大的金片，念了声咒，朝沈辕渡了过去。顷刻之间，沈辕身上金光灿烂，仿佛菩萨显灵。

沈辕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腆着脸朝江雪衣一揖道地：“多谢姑娘救命之...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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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恩”字没有说出来，金甲猛然一紧，箍得他气都喘不过来。

龙嬤嬤浓眉一竖，突然怒吼一声，连自己的金甲都没有预备，一挥巨斧便朝沈辕砍去。秋水渝和江雪衣齐声惊呼，却已来不及喝止。

沈辕眼见那巨斧离自己的脑袋越来越近，心中竟然一丝惧意也无。看到江雪衣惊骇的笑脸，朝他嘻嘻一笑。

“哐啷”一声，沈辕身上的金甲瞬间四分五裂，散落在地。

龙嬤嬤这一击可谓拼尽全力，不料竟只是砍碎了金甲，未曾伤到沈辕分毫。怔愣了一下，正要再下杀手，一道素白绫罗已经将她双手缠了起来。那边秋水渝也已经祭出了她的竹简，护在了沈辕面前。

龙嬤嬤双臂被缚，急得哇哇大叫：“小主人快快结果了这厮！他是魔族！”

此言一出，秋水渝和江雪衣都是一愣。沉吟了片刻，秋水渝指了指尚在地上哀嚎的沈辕，朝龙嬤嬤柔声道：“嬤嬤你且莫要着急。他若真是魔族，断没有这般自投罗网的。想来其中是有什么误会。你且慢慢分说。若他果然是魔族，别说嬤嬤你放不过他，我也不会饶了他！”

龙嬤嬤恨声道：“你...你这无知女子知道什么！我离天宫紫金甲专门克制魔族。穿在我神族身上，可以抵挡妖魔刀削斧斫；套在魔族身上，便能越箍越紧，令他动弹不得！你看看他的样子，不是魔族是什么！”

秋水渝摇头道：“我们书院录人，要经过六七道关卡，验明正身。这沈辕是我带上山来的，我自己都探查过他的血脉，绝非魔族。再说了，他要真是魔族，护山大阵早就将他绞杀了，也不必等嬤嬤来杀他。”上前扶起了沈辕，轻轻为他输入一道真气，问道：“你怎么样？”

沈辕浑身像是要裂开一般。但是秋水渝目藏关切，温柔款款，立刻便激起了他的豪气：“些许小伤，不足挂齿！”挣扎着想要起身。手一按到地面，顿时惨叫一声，跌坐在地。

秋水渝犹豫了一下，又放出真气，探查他的经脉。片刻之后，芳心大定，朝龙嬤嬤挥挥手：“嬤嬤要是不信，自己来探查一番便是。”

龙嬤嬤哼道：“探查便探查！”朝江雪衣看去。

江雪衣略一沉吟，点点头道：“无论如何，即便他是魔族，你也只能探查，绝不可妄下杀手！”一挥手，将那白绫收了去。

秋水渝轻笑道：“想不到我的学生，居然有幸被离天宫的天书绫救了一回。”龙嬤嬤向她怒目而视，江雪衣却是恍若未闻。

龙嬤嬤甩了甩胳膊，伸出她的巨灵神掌，将沈辕的手腕抓了起来。他的手臂白皙细长，龙嬤嬤的胳膊黝黑粗壮，放在一起，相映成趣。江雪衣心中有万千疑问，也不禁抿了抿嘴角。

龙嬤嬤探查了半晌，抓了抓自己的脑袋：“这个...这个我就不懂了...”可怜巴巴地看了看江雪衣：“要不...要不小主人你来试试看？”

这一会的功夫，沈辕已经基本上缓过气来。听她这么一说，心中一阵怒气翻腾，却强自按奈了下去。看了一眼江雪衣，勉强笑道：“贵仆不放心，小姐不妨一试。”

江雪衣略一迟疑，歉然道：“我神族的紫金甲的确对魔族颇有克制。得罪勿怪。”伸出了一根纤纤玉指，搭在了沈辕的腕上。

沈辕听她说得真诚，却还是以神力相视，不由大是气恼。片刻之后，江雪衣收回了手指，朝龙嬤嬤摇了摇头。

龙嬤嬤急得脑袋上的角都出来了，瞪着她的铜铃巨眼上下打量着沈辕：“没道理啊！这...这没道理啊！就不应该这样啊！”

沈辕见她还不罢休，再也按不住心火，朝江雪衣冷冷道：“我可以走了么？”

江雪衣心中五味杂陈，脸上却已经恢复了她平常那淡然神色，默默点了点头。沈辕挣扎着爬了起来，朝秋水渝道：“秋解谕，我们走吧？”

秋水渝古怪一笑，拿出一件自己的长裙来：“算了，送你了，围一围吧！”

沈辕猛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屁股还露在外面，顿时大窘，接过裙子便胡乱系在了身上。再也顾不得打招呼，闷头朝自己房中奔去。

秋水渝笑着摇了摇头，看了看龙嬤嬤，又看了看江雪衣，轻道：“学院已经派人去看过你们发现齐刀刀的那山洞了，里面没什么古怪。”也不管二人的反应，转身飘然而去。

（本章完）

.

吃过中饭，沈辕跟着季晚成，再次来到了登临部。今天季晚成跟他说了他才知道，小小的五级甲班总共三十来人，里面居然还有两个帮派。一个是以赵承卓为首的倚天派。赵承卓自封掌门，门下还有副掌门，洗剑使者，执剑使者等共计八人。另有一位巫族少年石井山，看不惯赵承卓煞有介事地过家家，也成立了一个帮派，叫做害虫教。共有正副教主，左右护法，护教圣女等九人。昨日里沈辕与赵承卓起了个小小冲突，便被害虫教主看在眼里。今日沈辕一进教室，这五短身材浓眉大眼的东瀛少年便鬼鬼祟祟地迎了上来：“你好啊，新同学。”

封绫徽闻言大怒，手都轻轻颤动起来了。她本是鲁南富商之女，姿容出众，向来骄纵惯了。唯一的心结，便是脸上的那几颗雀斑。其实她身材健美凤目菱唇，那几颗雀斑对她的姿色根本无伤大雅。但是沈辕一再侧目相对，还当众说了出来，顿时便让她怒不可遏。伸手抓过一方砚台，劈头盖脸朝沈辕砸了过去。

一边石井山伸手接过了砚台，嘿嘿笑道：“大姑娘，真俏丽。吃烧饼，掉芝麻。芝麻太多掉脸上，两眼泪汪汪！”

沈辕不由好笑：“又不是买甘蔗，还比高矮粗细？你总有比她厉害的地方吧？读书？御器？炼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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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一项，石井山的脸色便苦一分。沈辕笑道：“不如她也行啊。那你正好打着请教的名义去接近她嘛！”

沈辕叹了口气，定定地看了看她道：“都没有。而且脸上也没有雀斑。”

小姑娘轻蔑地瞟了他一眼，不再理他，朝沈辕道：“听说你还挺厉害的，把那假正经的婆娘的孝衣都扒了？”

沈辕性子冷淡，其实无意与这些同学们走得太近。但是新来乍到，倒也不是和拒人千里。笑了笑，算了打了个招呼。石井山嘿嘿一笑：“我是害虫教主石井山。你要不要加入我们害虫教？我们还有一个职位空缺，护教法王黑蜻蜓这个称号你看咋样？”

沈辕笑着摇了摇头，自去准备接下来的养正课。石井山瞥了一眼他的书本，笑道：“这课实在无聊。到时候考试的时候背得下来就好。真要养气，还是得看各人天资。”

翌日一早，季晚成又来找沈辕，顺便带了一大堆的书籍笔记给他。沈辕中途插班，前面的功课落下不少，他们便去找了这些书来。早上本是炼丹课。不过炼丹室的葛婆婆不知因何闭关三日，连带整个炼丹室都关门谢客了。

一边一个脸上有几颗雀斑的漂亮小姑娘插嘴道：“你别信他的。他自己是个棒槌，就觉得别人也都学不好。身为儒家弟子，不养正还修什么仙？”

石井山气道：“喂！你们天鸡派不要信口雌黄！”孩童们胡闹，互相给对方取外号，把倚天派叫做了天鸡派。

沈辕笑道：“虽然我们年纪相当，我也没什么和女孩子打交道的经验。不过我读了许多书，你这样，是不行的。真要喜欢，好好跟她说吧。免得竹篮打水，将来相看两生恨。”

石井山挠了挠头皮，哀叹一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你说，像她这样的姑娘，有可能看上我这样的吗？你看她那么高，长得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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