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慕白看着他，忽然笑了。

那个笑容，十分的古怪且诡异，让赵泉林突然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遍体生寒。

“慕白哥，你怎么了？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

赵泉林到底还小，他已经认定了赵德全就是这世界上最坏的王八蛋，任何人都坏不过赵德全。

赵泉林陪着王慕白在山洞中坐了一个晚上，王慕白说了很多稀奇古怪的话，他至今都无法理解。

当黎明到来之际，王慕白站了起来，走出了山洞……

赵泉林一怔，慢慢坐下，又还是忍不住想要劝他。

但还不等他开口，王慕白忽然说道：“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最可恶呢？”

王慕白依旧沉默，似乎完全没有要跑的想法。

赵泉林急了：“你不走的话，赵德全肯定会对付你的啊，你该不会还想要报仇吧？不行的，他们太多人了，咱们根本打不过他们。”

大地还一片漆黑，远方天际逐渐出现了一抹黎明之光。

王慕白走出了山洞，踏着黑暗与光明的交界线，一步步朝着赵家村走去。

赵泉林紧紧的跟在后头，他还以为王慕白终于想通要离开这里了，不由长松了一口气。

“还是慕白哥你聪明啊，昨晚赵德全他们找了你一个晚上，这会肯定都回去睡觉了，现在走是最安全的。”

王慕白回头看了他一眼，问了一句：“昨晚我跟你说的那些话，你可还记得？”

当时黎明微光尚在后方，赵泉林有些看不清王慕白的面孔，只是愣愣地摇头：“我、我居然记不起来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没睡觉太困了？”

王慕白却是微微一笑：“忘记了就好。”

说完，他继续向前走去。

不知为何，当时赵泉林看着他的身影，竟是有种十分陌生的感觉……

当王慕白走到村口的时候，赵泉林才反应了过来，原来王慕白不是要离开，而是要回来！

他一下急了，连忙跑上去拦住了他。

“慕白哥你怎么还要回去啊，快点走吧。”

王慕白神情淡漠：“我总要回去祭奠一下我的父母和族人的。”

赵泉林一震，想起昨天那血淋淋的一幕，他心中愧疚万分，再也无力阻拦王慕白。

“那、那咱们还是快点吧……”

清晨的农家土狗，基本都已经醒了，不少都溜达出来放尿了。

农村的土狗是看家护院用的，一般都比较凶猛，就算同是赵家人，赵泉林平时也没少被它们狂吠。

但是今天不知怎么回事，那些土狗一看到他就后退，半声都不敢吠叫出来。

后来他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些土狗怕的不是他，而是走在前面的王慕白！

他感到很奇怪，为什么那些凶猛的土狗，都突然间会这么惧怕温和善良的王慕白呢？

许多年以后他才明白过来，因为那一刻的王慕白，已经变成恶魔了……

王家大门前，所有的尸体都已经清理掉了。

地上的血迹也被人用水冲洗过了，可还是能看到斑驳红迹。

王慕白就这样静静地站在红色血迹之中，低着头，长发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面容。

一股悲凉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而出，比黑夜更加深沉。

赵泉林能够清楚感受到，此刻王慕白身上所散发出的那股浓浓的悲伤气息，所以他没有走上去，想让王慕白一个人静一静。

但是他这一站，却是站了足足有半个小时。

眼看着太阳渐渐升起，赵泉林有些焦急了，很快村里人就要起来了啊。

“慕白哥，我们得走了……”他轻声叫唤道，刚想走上前去，忽然就听到了王慕白的嘴里念出了一段古怪的咒语。

“光明，逝我而去，万象污浊！黑暗，伫我心中，真理长存！无疆无域，永为魔堕……”

随着咒语的念出，原本晴朗的天空，居然迅速聚拢来了大片乌云。

滚滚乌云，汇聚于王家大院上空，不断的翻腾咆哮，雷鸣之音震动大地。

赵泉林一下惊呆了，满脸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他实在想不明白，前一刻还是晴天，这些乌云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轰隆……轰隆……

伴随着一声响亮雷鸣的炸响，整片天地彻底炸开了锅，磅礴大雨倾泻而下，雷霆漫天！

“慕白哥，快走吧，打雷了……”

赵泉林焦急的大喊，这么恐怖的雷霆，他看得双腿都有些发软了。

但是，王慕白却视若罔闻，忽然跪倒在了地上，并双手高举向天，念出了最后的一段咒语。

“万象匍匐，吞暗驱光，证我魔道昌盛！”

轰……轰……

千雷其鸣而下，炽烈的雷光照亮了整片大地。

在这炽烈雷光中，一幕不可思议的事情忽然发生了，只见无数黑色灰烬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疯狂汇聚在王慕白的四周，形成了一个庞大的黑色龙卷。

赵泉林一震，那些不是昨天被烧毁掉的古籍灰烬吗，怎么都又飘回来了？

黑色的灰烬，犹如飓风一般席卷在空中，满地的鲜血痕迹，伴随着雨水飞射而起，融入了那飞旋的灰烬之中。

最终，在赵泉林震惊的目光中，那些灰烬与鲜血融为了一体，最后竟是又汇聚成了一张白色的画卷！

而后，王慕白从怀中取出了自己的画笔，开始在白色画卷上奋笔疾画。

也不见他沾染有任何的墨水，可是落笔之后，白色画卷上却一下就显露出了清晰痕迹。

很快，一副杂乱而毫无规章的画作就完成了，当最后收笔的那一刻，王慕白仰天喷出了一口鲜血，而后发出了一阵近乎癫狂的大笑。

“慕白哥，你怎么了？”

赵泉林吓了一跳，因为那笑声实在是太瘆人了，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他连忙跑上去想要扶起王慕白，却惊讶的发现，王慕白的双眼早已一片血红，再无往昔的半点深邃睿智……

他疯了，就这么突然间莫名其妙的疯了……

不论赵泉林怎么叫唤，王慕白都只是自顾自哈哈大笑，已经完全不记得他了。

“慕白哥……”他张大嘴巴看着王慕白，眼中流下了两行泪水。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啊……

当附近的村民都被那瘆人的笑声吓醒出来时，都看到了王慕白手持画卷在仰天狂笑的身影。

那一幕，从此深深烙印在所有人的心里，再也无法抹去。

曾经的天才，就这么变成了疯子……

很快，赵德全带着人匆匆赶来。

当看到手持画卷狂笑的王慕白时，赵德全立刻大手一挥：“给我打！”

一群人冲上去就是拳打脚踢，可是王慕白却还只是不停的笑着，似乎根本不知道疼痛。

赵泉林愤怒地冲到赵德全面前吼道：“赵德全你个王八蛋，他都已经被你们逼疯了，你还不放过他吗？”

“疯了？”赵德全一怔，皱眉观察了一会，最后终于确认这小子是真的疯了。

把人逼疯还要把人打死，这似乎有点说不过去了。

于是，他走上前直接一巴掌将王慕白抽晕，说道：“算了，先把他绑起来吧，别让他发疯到处乱咬人。”

大雨，很快就停了，太阳重新照亮了大地。

但是那一片被血水浸染过的地方，却始终难以再照暖，冰冷刺骨的寒！

一天之后，赵家村的女人开始自尽，有一大半都是死在了这一片血水浸染过的王家大院前。

此后三年，再无人敢从此经过。

半年后，王德强暴毙而亡。

又过一月，王慕白被愤怒的赵家人刺死在王家大院前……

随着王慕白的死，一切事情似乎都告一段落。

那副画，也被赵家村封存了起来，再也不许任何女人接近。

“你还没学会撒谎……为什么，我们都明明约好要厮守一生了，所以我才将藏书之事告诉你姐，可她怎么能背叛我？”

王慕白凝视着黑暗，又问：“那如果，有一个人比赵德全更加邪恶呢？那样的人，算不算魔鬼？”

“比赵德全更邪恶？不可能，赵德全就是最坏的了，没有人会比他更坏！”

王慕白：“我即将要去的地方……”

那一天，王慕白一直都呆在山洞里，不曾再出去过。

那一晚，赵德全开始在全村搜找王慕白的下落，可惜最终却什么都没找到。

赵泉林马上说道：“还用说嘛，当然是赵德全那王八蛋最可恶啊！”

王慕白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说：“泉林，陪我坐会。”

他悲愤欲绝地质问，两眼之中的凄怆绝望，让人看了心疼。

赵泉林哽咽说：“我姐也是被逼的，都是赵德全那混蛋，是他骗了我姐。”

望着赵泉林，王慕白摇了摇头。

王慕白摇了摇头：“我不想听这些，别说了……”

赵泉林：“慕白哥，你还是快走吧，赵德全很快就会发现你还活着的，他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王慕白摇了摇头，说：“光明，诞生了所有的一切。但是你可能不知道吧，有一个地方却是诞生于黑暗，最纯粹的黑暗。”

赵泉林愣愣地问：“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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