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老婆不会守活寡，娃儿不会管别人叫爸。

吕翰霖觉得老人的话里大有智慧，能有超越时代的见解，对方不似常人——果然，图书管理员是一份很有前途的职业！

历代的思想先驱，都是从汪洋大海般的书籍里觉悟的！

不如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过好每一天，直到自己自然老死。

却不想，今日第一次遇到有人询问自己的名字。

内心的冰河恍如遇到了夏日炎炎，立时有破冰融化的趋势。

守阁老人捋着胡子道：“锦衣卫并非人人都是武夫。二十年前我初入锦衣卫时，看到无数年轻的锦衣卫冲杀在前线，马革裹尸，却只换来几斗米的功勋。

锦衣卫僧多粥少，强者如云，与其抛头颅洒热血换浮生一梦，不如踏踏实实留守后方，做一个循规蹈矩、研读文字的守阁人。

“你向我求教，那是找错了人。我不是武者道的修行者，对武道筑基功法所知不多，我修的是儒生道。”

儒生道？锦衣卫里面还有儒家的修行者？

守阁老人沉默片刻，笑道：“我姓何，你叫我何老头就是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人问过我的名字，我都快忘了自己叫什么。”

吕翰霖注意到对话言语中流露的伤感，有些诧异，但也没多问，只是出于现代人的价值观念，对他秉持着平等与尊重的态度。

何老头笑笑：“既然你叫我一声前辈，那我也不能平白占了你便宜。虽然我是儒生道的修行者，但在案牍库待了许多年，对于此间存放的筑基功法，在强弱上多少有点判断。你若是信我，我可以给点自己的意见。”

这可跟你刚才说的不一样……吕翰霖无声吐槽，但既然何老头愿意出手指点，总比自己随便找一本筑基功法要强，当下乐意之至。

走进案牍库深处，看到藏书浩如烟海，书架如同百城陈列，吕翰霖掩饰不住心中的憧憬之意。

再加上他有心在修炼儒生道的何老头面前显露自己也是个文化人，沉凝片刻，有感而道：

“三更灯火五更鸡。”

“正是男儿读书时。”

“黑发不知勤学早。”

“白首方悔读书迟。”

诗成后，吕翰霖暗中打量何老头脸色，心想这还是自己第一次抄诗，虽然套路不够熟练，突发感慨作诗显得有点突兀，但难掩此诗的精巧和才气，一定能让这位儒生道的修行者震动莫名，引以为天人，从此顶礼膜拜……

然而，何老头只是赞赏地点了点头，看着吕翰霖的眼神更仿佛知音一般：“没想到你一个即将踏入武者道的年轻后生，竟然也懂得诗词，竟然也读过孔贤圣人所作的这一首《劝学》。”

吕翰霖瞬间呆滞。

这首诗确实叫《劝学》没错，不过若我没记错，是颜真卿所作……

那么问题来了，孔贤是谁？

没有注意到吕翰霖满头问号，何老头兴致勃勃道：“不过我更喜欢孔贤的《悯农》，那首诗怎么念来着？喔，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之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旋即感叹一句：“孔贤虽然位列儒家圣人，一生留下诗词无数，但仍不忘体恤农事，关心民生。即便在历代圣人之中，都是极为少见的。”

吕翰霖脸上的呆滞更甚了。

这位孔贤……莫不是某位穿越者前辈不成？

吕翰霖嘴角微微抽搐。

无耻！世界上居然会有如此寡廉鲜耻之徒！抄《劝学》也就算了，居然把日当午也给抄了！

竟然都不给我留一个……

何老头吟诗完毕，心潮澎湃，笑道：“老实说，我对孔贤的每一首诗都敬若至宝。这几年来，我每天都在钻研孔贤的题词，越是研究，越是感慨孔氏之才，天下文人所不能及。

在我案前，摆放着不少孔贤的经典著作。小友若感兴趣，不妨去我那看看？”

吕翰霖心中好奇，拱手道：“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

他跟随何老头来到了平日读书的地方，桌案上码着厚厚的一沓书。

《孔氏文集》。

《孔氏诗词三百首》。

《西游释厄传孔氏著》。

《风月宝鉴孔氏著》

……

“这全都是孔贤圣人的著作。”何老头指了指桌案上，眼中藏不住崇拜之意，“孔氏指的就是孔贤，当年坊间流行他的，在朝野掀起轩然大波。为了避免隐患，他只能隐去真名，只称孔氏。”

吕翰霖直呼好家伙，西游释厄传是西游记的别名，风月宝鉴是红楼梦的别名……这位孔贤如果不是穿越者前辈，他名字能倒着写！

而且这位穿越者前辈完全不给后来者留活路。

抄完唐诗，抄宋词，然后接着抄四大名著……逼都给你装完了是吧？不给后来者文抄的机会？

何老头没有察觉到身边人“恨不能早生八百年”的神色，继续景仰地说道：“而且这位孔贤圣人厉害的地方，不仅仅在于诗词，他对于很多工艺，也有独到的见解。”

吕翰霖注意到桌案上还放着许多工艺巨著。

这些书总结起来可归纳为一句话：

水泥玻璃造纸术，香水火药青霉素。

“……”

前辈真是不给后来者任何装逼的机会……吕翰霖默默竖起中指。

“来找筑基功法？”一位年迈的守阁人从吕翰霖手中接过文书，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吕翰霖略有些惊讶，旋即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老头说得很有道理啊，当你发现个人的力量无法对抗全世界，涨薪的速度比不上房价上涨的速度，躺平就是胜利！

与其拼死拼活赚点功勋，赚点钱，好不容易娶了老婆买了房子，最后却活活累死、工伤致死、被不明真相的老百姓戳着脊梁骨骂死，平白无故地便宜了隔壁老王。

大多数锦衣卫，对于一个身份低微的守阁人，都没有结交的心思。

更何况自己的人生理念，与世间大道不和，为人所不齿。

守阁老人活了大半辈子，见过了太多冷眼，内心早就麻木了。

于是我选择修行儒生道，并因此被分配到了案牍库。”

吕翰霖愣了下，望着对方的目光稍显诧异。

锦衣卫多是带武入门，许多人成为锦衣卫之前就已经是成功筑基的武夫。似吕翰霖这般连三脚猫功夫都不会的极为少见。

“是，还望前辈指点一二。”吕翰霖难以掩饰心头的灼热。

吕翰霖走进案牍库东区。

无论哪一本筑基功法，都能让他成功入品，但功法之间的强弱自然会有差异。与其自己对比琢磨，不如虚心向专业人士请教，多听取前辈的经验。

守阁老人笑了笑，对吕翰霖的恭敬显得很是受用，但摇了摇头：

“请问前辈如何称呼？”吕翰霖双手抱拳问道。

守阁老人心中一怔。平日里虽然免不了会有锦衣卫跟自己有些日常交流，但却从未有人询问过自己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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