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冰冷，孤独。

方不雪看着那一方玉印慢慢升空然后在顾存的操控下，向着自己袭来。顾存刻意减缓了帝印下落的速度，那种无与伦比的威压，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缓缓地逼近。好像死神挥出的镰刀架在了脖子上一样，无可阻挡，无可违逆。

方不雪闭上双眼，不再挣扎。

看着自己孤身站在一个破碎的石块上，周围都是一片破碎。又看看向怒发冲冠的顾存，方不雪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家族破灭后，自己一人孤身逃出的寒冬。

而刚刚面对生死考验都没有屈服的方不雪，在赵永宁挡在自己身前，说出那句我来晚了后，一下子瘫软了下来，跪坐在地上，然后放声大哭。不是因为劫后余生的感动，毕竟帝印攻击仍未落下，哪怕全力的赵永宁在此，也不一定能起多大的作用。

但是，那种孤独赴死的绝望黑暗，瞬间被赵永宁以蛮不讲理的登场撕破的干干净净。让这个能坦然赴死的女孩，再也无法坦然的放弃一切，因为有一个人不顾一切的赶来救自己。

而最中间的几个掌门和陆仙人一样在玉印震动后，无法进入结界，于是一同把目光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师祖。

而师祖依旧是一副不在意的表情。六大掌门知道，这些在师祖眼里都是小事，无论是他们无比关注的大彦国竟然将帝印视作私产来让皇子使用这件事，亦或是擂台上那个小姑娘的生死。

他深知修行不易，活着才是一切，荣誉，金钱，面子，这些跟性命一比那都不值一提，他无法理解所谓的门派荣誉，其实这也是蒲怀仙子拒绝他最主要的理由。

看到方不雪的回话，陆仙人瘫坐在座位上，喃喃道:“我怎么就教出了一个这么要强的弟子呢？”缓缓地闭上眼，一滴泪水从他眼角滑落。

这种心理落差，才是方不雪破防大哭的原因。

而无论是顾存还是将目光投向此处的金丹仙人都震惊于赵永宁的出现，甚至于顾存使用帝印都在天空中停顿了片刻。

帝印的结界别说是赵永宁，哪怕是六大掌门联手也是难以短时间击破的，这个仅仅是这一次大比中的秉青斗法第一是以何种方式出现在这里的？

现在全场能解答这个问题的人不多，但是人群里的一个归墟亲传弟子能回答出这个疑问，他不久前正在和赵永宁在擂台上观看方不雪和顾存的斗法投影。

就在那个大彦皇子掏出那个盒子的同时，自己耳边响起了一声“得罪了”。这位归墟亲传弟子，没来得及做半分反应，瞬间金光一闪被传送出去，而在被传送前的刹那，他瞥见了赵永宁在擂台防护法阵破碎的刹那，直接冲出了擂台，奔向了顾存和方不雪二者正在斗法的擂台方向，那道身影的速度，自己甚至连想象都无法想象。

正如同那个归墟弟子所经历的一样，赵永宁在大彦皇子准备掏出盒子的时候，一种难以言表的心悸猛地出现，他感觉方不雪会陷入到大危险中。于是毫不犹豫的出手淘汰对手，再用刹那加速，用双刀作为空中的踏板，以最快速度奔向了二人的擂台。

说来也巧，就在帝印摇晃击碎擂台防护的同时，赵永宁一个纵身跃到了那两人的擂台上。早上一息，他无法攻破擂台防护法阵，会被挡在外面。晚上一息，又会被帝印结界挡在外面再也无法进来。

但是，生吃了帝印的震荡后，赵永宁也被击飞到半空中，落到了比较靠上的一块碎石上，受了不小的伤，好在那下震荡的攻击性不强。否则那一下就能让赵永宁尸骨无存。

然后赵永宁平复了一下状态，将手中双刀重新插回刀鞘之中，然后越过好几个擂台碎片，竟然避过了众多金丹仙人甚至六大掌门的耳目，赶到了二人的战场。

但是，还是有人注意到了，比如说，一个在人群中架起琴的女子和一个默默掐起法决又放下的男子。

虽然，他们都还未结丹，但是他们都清楚的看见了奔赴战场的赵永宁，他们也都清楚赵永宁想做什么。

然后方不雪看着狼狈形象的顾存，轻蔑的一笑说道:“而你说的话，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你不配！”

几位掌门无奈的叹了口气，尤其是李茹，眼里充满了无奈。

擂台上方不雪的最后一击已经耗尽灵气，在六合帝印无尽的威压之下，双腿不停地颤抖，哪怕是站立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兀地从上空传来，方不雪猛地睁开眼，抬头看去。只见赵永宁腰佩双刀，正站立在自己头顶正上方的一块碎石的边缘。

看到方不雪梨花带雨的精致面庞，赵永宁也是露出了笑容，纵身一跃而下，落到了方不雪身前。

“抱歉啊，我来晚了。”赵永宁头也不回的说道。

这些在师祖眼里都是小事。而唯一能让师祖开口的人只有那个“读书人”，也是因为读书人，所以几位掌门才对师祖出手救助方不雪有了那么一丝期待，但是没有意外。

渐渐直起身子的顾存看着方不雪，眼神里面的怒火已经转变成了滔天的杀意。那种不加掩饰的杀意，让能观战的金丹仙人都不由得心里一揪。此刻他们才想起方不雪现在真的性命不保了。

所有依然能看到擂台上争斗的金丹仙人都不由得叫了声好，尤其是降香门的掌门李茹，越看越觉得这个小姑娘对自己的胃口。

但是众多叫好的仙人里面，有一个人格外的沉默，不仅沉默而且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不舍，那就是方不雪的师傅，陆仙人。

“但是我拒绝。”方不雪看着顾存的眼神是那么坚定，也不在意对方下一刻就能杀了自己，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我确实上山之前是个乞丐，也确实跪过很多人，但是我拜师之后，我就发誓，以后不会再因为力量和金钱而下跪。”

如果不是帝印阻隔，哪怕是拼上性命他也会立刻挡在方不雪身前的，但是此时此刻他甚至连御空飞行都做不到。他有可能是在场所有人里面唯一希望方不雪真的跪下去的人。

他和蒲怀仙子是一辈人，但是他却没有被赐号，因为他并不是秉青山上的弟子，他是一个散修，一步步走到金丹仙人，后来在动荡十年中立下大功，被秉青掌门邀请上山做了一个客卿长老。

“师傅，对不起了。我真的这几年过得很开心。”方不雪轻声说道。

“但是，听到你这话，我很不开心啊。也不提一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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