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

柏淑雅许是累了，闭上了眼，不再说话。

傅继业站在床边等了片刻，老太太像是又沉沉睡去。

“妈……”

一周之内，他接连失去了两个亲人，如今就连护了他一辈子的老妈，也留不了几日了。

他的麻木早已经大过悲恸，甚至是疲惫。

如今老二死了，连个孩子都没有留下，而他这个堂堂正正的大少爷，如今已经年过50，膝下唯有一女，也丧了命。

哪还有什么后人了，没机会了。

而柏淑雅喉咙里却咕噜了一阵，然后说道：“如果不是报应，老天爷怎么能这么不长眼呢，这是要断了我们家的后了。”

傅继业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

柏淑雅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傍晚。

她睁开眼时，夕阳透过玻璃斜照在房间的地板上，一地的金黄。

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过去。

她去见沈玉萍那年也是这样的傍晚。

也是一地的夕阳景象。

她盛装赴会，自认为以自己这样的豪门身份，气场碾压一个外室，不过是分秒的事。

这样的事，她处理过不止一两次，傅振东的桃花多不盛数，最后哪一次不是被她给亲手摆平的？

原以为沈玉萍也不过是那些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可就在她踏进那个只有巴掌大小的房子时，才明白，自己这一身精致，竟在沈玉萍面前变得自惭形秽。

她像是老妖精似的，脸上厚厚的脂粉，身上名牌加身。

却比不过一个身着朴素，却长了一张让女人羡慕嫉妒的脸。

沈玉萍太美了，美的不食人间烟火，像是带着一股子仙气儿。

从她进入到沈玉萍的房子后，她甚至连头发都没有好好的打理过，不过是随手那么一挽。

可见根本就没把这次与正室的会面当回事。

即便是凌乱着，怎么还能美成那样呢。

不等柏淑雅开口道明来意，沈玉萍先请她坐了，给她泡了一壶廉价的茶，然后开始慢慢诉说她的不幸。

沈玉萍说她对不起柏淑雅，任由她打骂，绝不还手，无论如何都是自己破坏了他们夫妻的感情，她自知罪孽深重。

柏淑雅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女人，确切的说，和她之前处理掉的那些女人都不大一样。

从头到尾，沈玉萍都是直视她的眼睛，从不逃避。

沈玉萍说：“我和傅振东有了孩子以后，再也没见过面，不管你相信与否，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已经有了妻儿，他一直对我说，他是离异，甚至都没有在我面前透露过他的身家和家世。我承认我目的不存，我女儿重病，需要脐带血来救治，我当时太需要男人了，是男人都行，他来的刚好是时候，我根本不管他是谁，我只想救我女儿……可惜的是，老天终是看不下去了，给了我最重的惩罚，我的女儿并没能坚持到我生下时遇，她还是走了。”

柏淑雅坐在傍晚阳光普照的小房子里，一句话都没有说。

沈玉萍却抬起头问她：“请您直说，需要我做什么？只要不犯法不违背伦常，我都做。”

最终，柏淑雅相信了她，柏淑雅问她：“需要多少钱，你才能消失在傅振东的视线内？”

沈玉萍清冷一笑，低头倒茶的手都那样的漂亮。

她说：“只要我别让我付钱给你们就行……”

这是柏淑雅第一次遇到对手，多年前，她就是这样评价沈玉萍的。

往后的日子里，她仍旧一直防备着这对母子。

而沈玉萍的确也说到做到，从来都没有和傅振东再有一丝一毫的牵连。

沈玉萍是个与世无争的人。

可她儿子却不是。

如今，他的儿子就坐在自己的床前，表情沉静的看着她呢。

“你来啦？”

柏淑雅有气无力的对傅时遇说。

傅时遇应了一声，没再开口。

柏淑雅却是家常一般的问：“来了多久了？”

傅时遇沉稳回答：“5个小时41分钟。”

闻言，柏淑雅艰难的露出一丝笑容来，“我耽误你宝贵的时间了，我也没想到，我这一觉要睡这么久……”

傅时遇没有说话。

柏淑雅挣扎着似乎想要坐起。

傅时遇看在眼中，却没有去搀扶。

他身上的大衣都没有脱去，只沉静的坐在不远处的椅子里，像是随时准备要走。

柏淑雅见状，便也不挣扎了，干脆躺平。

她歪着脖子看傅时遇，实在是有些累得慌。

便只盯着天花板看。

她说：“我知道我可能没多少日子了，有些话总觉得说出来，才能心安。”

“你说吧，我在听。”傅时遇冷漠的回道。

柏淑雅喘了一会儿，情绪也逐渐稳定了起来。

她说：“傅家就剩下你和你大哥继业了，没什么人了，不管怎么说，你们是兄弟……你们要不计前嫌，相互扶持。”

傅时遇却讽刺地挑起嘴角，却根本没笑。

“您现在才来说这些，不觉得有些晚了吗？”

老太太先是糊涂了一阵，然后眼神才慢慢聚焦了起来。

傅继业压抑的哭着，几日之间，他已经满头白发，苍老矣矣。

柏淑雅看着说不出话的儿子，到底还是攥了攥他的手，说道：“去把傅时遇叫过来吧，我有话对他说。”

傅继业头也不回的问道：“你跟我说句实话吧，我母亲还有多少日子？”

沈赫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随后低下头去，“没几天了，确切点说也是随时都有可能的事，您得提前准备着了。”

傅继业的大脑早就像是已经不工作的机器。

柏淑雅望着头顶的大水晶吊灯，喃喃地说：“完了，我谋划了半辈子，却不想晚景竟会这般凄凉……我的继成啊……我的凝雪……”

的确如老太太说的一般，真正的傅家人已经没后了。

保姆见她醒了，大喜过望地去喊了傅继业过来。

母子俩几日没说话，看到自己的大儿的憔悴，柏淑雅难过的哭都哭不出来了。

柏淑雅昏睡了几天，终于在某一天的清晨睁开了眼。

她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脸，对他说道：“你说，这是报应吗？”

傅继业沉痛的摇了摇头。

他从母亲的房间里出来，家庭医生沈赫就等在门口。

见傅继业出来，便跟上了他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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