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县都头董超，因公务冲突，至死者重伤，不治身亡。着免去董超都头一职，受杖击二十，赔付苦主丧葬等费用纹银五十两。”

“本县都头武松，犯失察之过，本应罚俸停职。因其自愿辞去都头之位，扣除其本季俸禄，其余不予追究。”

“本县兵卒李二、丁三，着罚禁闭反省十日。”

董超伸手接过，细细观看。上边写的清楚：

“吴月娘对西门庆种种劣迹总是清楚。大人已经明告诉她，若是闹将起来，对西门庆身后名誉不利；若不追究，县衙便欠她个人情，日后西门家财产分割保她吃不了亏。”

钱守理补充道：“莫管传言西门庆要当甚么官，官家的敕命一日没有出来，他便只是个老百姓。”

钱守理摆了摆手，先问道：“白日里乱糟糟的，也没看个仔细。听武都头言语才知道董都头也受了伤。现在伤势如何了？”

董超动动左臂：“进来前押狱专门请郎中看过，上了些金疮药膏，已无大碍。劳大人费心了。”

过了不知多久，牢门“咯吱”一声响，董超睁开眼睛，透过露天的小窗子，看出外边已是黑夜。

来的是两个老熟人：阳谷知县钱守理，和他多年的老友王杏庵。

“我县都头打杀了一个拒捕的老百姓，本官如此处置，不是官官相护，反而是偏袒死者了。日后就算有人到天子面前告御状，本官也不惧他。”

董超边听边点头，只有一个问题：“毕竟已经认了义父，蔡京那里追究起来，会不会出岔子？”

钱守理答道：“所以一定要快！明日当堂宣判，后日你便走了。等蔡太师钧令到时，谁又知道你在哪里？不管他想如何，都是个不了了之的结局。”

董超暗赞一声：好一手欺上瞒下、软硬兼施的手段，不亏是官场沉浸多年的老油条。

他当初在酒铺子外想的就是这些。琢磨清楚了，才敢闯将进去，突下杀手。

但董超和钱守理并未通气，知县大人能条理如此通透，应对的也毫无破绽，这手腕值得称赞。

董超一揖到地：“多亏大人如此费心，董超谢过大人！”

钱守理摆了摆手：“罢了。当初是老夫把你两个拉进了这烂摊子，总要竭力护你们周全。”

“董都头，宗通判那里你便不要去了，最近几年谨记远离官场，以防报复。至于武都头，老夫还是想他去历练历练，可武都头自己似乎不太愿意。”

董超笑道：“大人放心！劳烦大人手书一封，我自去说服二郎。”

正事都讲完了。钱守理、王杏庵两个又站着家长里短地聊了一会儿，却并不说走。

董超敲出些端倪，双手抱拳道：“大人可是还有什么想吩咐董超的？尽管说来。但凡董超能做到的，敢不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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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的同僚在能力允许范围内，给了董超最大的照顾。

啊？董超很是意外：“大人是说，董某明天便要出去了？”

钱守理笑着递过来一张纸笺：“这是我列的判词，明日公堂之上便照此宣判。都头先看了，可有说法？”

“其余闲杂人等，尽皆无事，各安营生。”

董超且惊且喜道：“若真要照此判了，自然最好。不知苦主可会首肯？”

王杏庵接话道：“西门庆只有一个女儿，尚未成年。其原配袁氏早已亡故，如今西门庆一死，主事的当是大娘吴月娘。”

钱守理点点头，四下看看：“无事就好。这里条件还是差些，都头将就委屈一晚，明日应该就可出去。”

两个半大老头步入牢房，摆手让狱卒出去。董超见礼道：“钱大人、王员外，董超惭愧，在此与二位相见了。”

但阳谷小县，从没机会关什么大人物，牢房的条件自然比开封府衙的差了远。

所谓的“上房”，无非是带窗、稍微干燥的单间，干草铺起来的一张矮床，换了新的被褥、新刷的溺桶而已。

董超作为本县的督头，前开封府小衙役，两地的大牢都进过几次。

好在董超前生今世都是劳碌命，在哪里都安之若素。

嘴里叼着一根干草，仰面朝天看看房顶，脑子里过了一遍白天的事情。确认没有什么疏漏，董超迷糊着睡着了。

“死者西门庆，涉本县多起欺凌、霸占案件，念其身故，不予追究。”

“外地人燕四，来历不明、行径可疑。暴力脱逃，显是心中有鬼。今开海捕文书，悬赏五百贯捉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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