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表哥想尽量调整气氛，想找话题却发现根本没用，于是俩人沉默了一路，一拐过回家的最后一个路口，就能看见家的大门了，灰黑色的人头在灰黑色的篷布下面攒动。一下车，小五就往屋里钻，看到了很多似曾相识的面孔，还有很多的表哥表姐表叔表姑等亲戚，有些他也不认识，不过那又怎么样，今天过后还是会不认识并且也再没有认识的机会了。小五径直冲进家，往客厅走去，书包随手就扔在了门口的一个椅子上，有人跟他打招呼，连看都没有看一下，只是“嗯”了一声就进屋跪下了。面前黑色的盒子让小五看不到其他东西，只有漆黑，深黑，暗黑。

从进屋跪下那一刻，小五再没有说过一句话，就安静地跪着，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了，伯父刚跟人交代完事情之后也进屋了，就看见小五像冰块儿一样地跪在自己奶奶面前，身边时不时有忙碌的人经过，却完全没有任何影响，于是伯父就走过来，轻轻地拍了拍小五的肩膀，然后手就停留在了小五的肩膀上。小五感受到了一股力量从后面涌来，知道是伯父的大手，仍然安静地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想说什么！

度过了一个炎热的夏天之后，小五已经是小麦肤色了，这是健康的肤色，但却不是一个这个青春年纪的男孩子喜欢的颜色，更不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喜欢的颜色，她们花枝招展、青春活力。再次回到校园，小五发现他们原来一起的同学又换了，因为大家的选择不同，所以学校又重新分了班，又多了很多陌生的面孔，多了很多长相奇怪的同学，其实别人看自己也是如此。大家小心翼翼地相处，战战兢兢地交流，直到半年后才慢慢熟悉起来，到了下半年大家很快打成一片了，因为一个老师他们竟然空前地团结在一起，小五也多了很多朋友了。

下半年来了一个脾气暴躁的老师教他们，这个老师是出了名的凶，课堂上有一半的时间在骂他们，在这方面，这个老师倒是一视同仁没有偏心，不论学习好坏统一挨骂。作业没做完要骂，作业做完没做好要骂，提问不会要骂，提问回答慢要骂，做错了要骂，总之大家在他眼里似乎就是一群没脑子的动物而已。常常有同学被骂就这样还想考重点，连个大学都难。因为害怕被骂，大家每天先做的就是他布置的作业，甚至有空余时间还会多做点，防止他来个空袭，就这样，大家在每天神经紧绷的度过了一个学起之后，全班同学的成绩竟然出奇地好。小五甚至在期中的时候在两千人中这科考出了前二十的成绩，这个时候大家似乎开始觉得他还是很好的，可是私下里或者在心里不知已经骂过多少遍了。就在小五看到自己的成绩还没有高兴多久，中午刚过，大家都在休息或者自习的时候，班主任就过来把他单独叫了出去跟他说让他放学后早点回家，不要耽搁。听到这话，小五突然汗毛竖起，头皮像被扯下来一样，脚像第一次下水一样，班主任还以为小五病了，赶紧扶住他，问他要不要去校医院看一下，小五谢过老师然后就回教室了，一整个下午都是木头人。

现在小五站在一个全新的校园，身处全新的环境，面对全新的老师和同学，将要开始全新的学习，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又熟悉。新学期的开始，小五依然是沉默不语，每天独自出行，因为从来没有同时学过这么多门功课，加上新的环境一下适应不了，看着周围的同学似乎都是城市中的孩子，而自己在其中就像一张普通的草稿纸一样，没人会注意一下，用过就丢掉了。

下午放学铃声一响，小五拎起早就收拾好的书包冲了出去，一路上疯跑，第一个跑出了校园，跑到公交站就用了五分钟，刚好一辆车公交车到，小五赶紧上车。公交车不到村里，在镇上小五就要下车了，镇上离家还有五六公里，小五忘记给父亲打电话来接自己，一下车就开始往家的方向跑，以前他这样跑过，半个小时就到家了。小五还没跑多远，一辆摩托车就追了上来，后面像千军万马踏过一样，随着风，小五一下就灰头土脸满嘴尘沙了，原来是表哥来接他了。

在宿舍里也无法融入室友当中，他们谈的内容对自己来说就像在听科幻一样，那些东西从来不知道是什么，也无从学起，更不能问室友，暴露自己的无知，于是每晚放学后小五都会待到教室的灯熄灭了才走，然后再去操场上跑步，回到宿舍抓紧时间洗漱一下基本大家都该休息了。一个月过后，马上迎来了第一次的月考，看看大家对新阶段的学习是否适应以及掌握的怎样。不出所料，小五退步了，出人意外，小五退步是第一名。这让他实在无法接受，班主任找他谈话，毕竟来的时候是班级前几名，全校前百，这次直接到千名了。

那段时间，小五变得更加沉默了，每天花更多的时间来学习，早上起的更早了，晚上回的更晚了，吃饭更快了，桌子上的书也越来越高了，抬头的次数越来越少了，甚至有一天晚上跑步的时候想回家了，不想念书了，或者去一个不好的学校，这个学校的人都太聪明了，家庭条件还好，还有见识，而自己一无所知，可他知道，不论如何自己都要坚持下去，因为他知道没有人可以帮助自己，没有人可以依靠，只有自己努力，这是妈妈从小就告诉他的。

小五顺利地进入了全市最好的高中，与耗子分开了，也离开了那个小镇，每三周才能回家一次，那个金发的小女孩也成为了记忆，所有那些开心的不开心的记忆都像黄河水一样搅在一起分不清楚是水还是沙，并且一直向前奔涌而去。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过去，小五也在慢慢地提升成绩，真的是堕落很容易，但是想要回到那个光荣的位置却非常难，突然小五明白了什么是逆流而上，什么是顺风而下。就这样又度过了默默的一年，成绩总算有点起色了，在家的父母却从来没有过问过小五的学业，用他们的话说，他们什么也不懂，没有文化，问了也是白问，小五自己知道就行了。但是父亲有一句话很感动他，家里会倾尽一切供他上学！后来大学毕业工作了，他终于真正体会到这句话的力量，也终于明白所有的父母都是如此，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但是现在小五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去感动，因为他正面临着一个人生中第一个会影响未来的选择，就是分科，他从来没有想过，虽然他早就知道需要去考虑和选择，可能是因为害怕吧，以为不去思考就可以避免，可这只是把头埋进沙堆的鸵鸟而已。

他不知道该向谁请教，于是就开始去看新闻，看书，看那些活的似乎很光鲜的人，仍然一无所获，因为有人说不需要读那么多书，只要未来挣钱就行，有人说随便上一个学就行了，不用那么认真，你看那谁不是上了学还是回来了吗，有人说很重要，要认真考虑，上一个好大学，唯有学习是唯一出路，小五从未像现在一样迷茫，手足无措。后来再回想这件事情小五只是觉得可笑，也觉得自己当时实在太蠢了，我自己想要什么为什么问别人呢。最终他选择了在当时看来容易就业的理科，因为毕业后首先要做的就是活着，就是生存，所以需要好找工作的理科！但是后来发现这种想法又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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