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细心的小十七发现，桌子旁只有两把椅子。

小十七问道：“零，你不需要吃东西吗？”

“人工智能是不需要吃东西的。”零解释道。

饭菜已经摆在了桌子上，不出意料，饭菜看起来比一十三有生以来吃的都要正式。

“菜是图书馆的菜园种植出来的，你如果想的话吃完饭我可以带你参观一下。”零解释了菜的来源，但没有说菜是什么，也许说了一十三也不会认识。

“肉是用蛋白质和脂肪合成出来的，听老师说过合成肉的口感和普通肉是一样的。”

“馆主他醒了吗？”一十三觉得自己应该先去报个早安。

“老师还在工作，他让我先领你们去吃早餐。走吧，跟我来。”零在他们眼前直接穿过了门，毕竟是人工智能，没有实体，只是屋子里的光线发射器投射出来的立体的影子。

一十三和小十七都很意外，世界上竟然还有不需要休息的生物？在旧城即使吃不饱也要保证自己要有充足的睡眠，因为疲惫会造成更多的失误，而失误在无序里是致命的。

他们对人类和人工智能的差异又有了新的理解。

棕色的肉块，可以看到上面的纹理。

零直接凭空投影出一把椅子，坐在桌子旁，看一十三和小十七狼吞虎咽的吃着。她明明可以直接飘在空中，某种意义上来说，零的行为的确越来越像人了，即使她是一个没有实体的人工智能，坐在一把同样没有实体的虚幻椅子上面。

这一顿饭估计是一十三和小十七有生以来吃过的最完美的早饭。

如果让一十三来评价，那就是：呃，它是热的，所以很好。

让小十七来说就是：嗯，菜很可口。

嘛，毕竟他们两个不是不夜城的评论家，可以随口扯出一篇赞美诗来进行恰到好处地称颂。

他们总结起来可能只有一句话：好吃，希望天天都有。

只不过直到吃完饭，馆主都没有出现。

他不会一整夜都没睡吧，一十三担忧地想道，也许馆主也是不需要休息和吃饭的。

见一十三和小十七吃完了，零拍了拍手，几个方头小机器转着履带驶了进来。将盘子和碗筷收走。机器人的方头似乎有特殊的吸力，能将盘子牢牢地粘在自己的头上。也有可能只是单纯因为头太大所以放的稳罢了。

零收起她那把无实体的椅子，刚刚在等候的时候她收到了馆主的消息。

“走吧，老师在他的房间等你们。”

一十三和小十七跟着零进到馆主的房间里，推开门就看见那个八十多岁却仍是四十岁容貌的老人坐在沙发上，屋内飘荡着淡淡的不知名香烟的苦涩味道。

“来了？”馆主靠在沙发上，通宵之后都有一段时间格外的精神。通知零领孩子过来后，他就把手里的卷烟早早熄灭了，顺便还给屋子通了个风。

沙发前面的茶几上有着两个盒子，像是装戒指的那种礼品盒，外面是红色的，里面是黑色带上点绒。每个盒子里面都静静的躺着一枚芯片。为了让这一刻显得高端一点，馆主特意还翻了两个盒子出来，现找的，擦了半天的灰。现在看来效果不错，一十三和小十七的视线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

“你们两个都用过芯片吗？”馆主直起身问道。

一十三摇了摇头。

“我用过。”小十七说道。

“模仿者？”

“嗯。”

“A级芯片是吧。”

“。。对。”小十七惊讶于馆主的能力，竟然能直接猜到芯片的等级。

馆主也是深藏不露的点了点头，总不能说他是直接看的不夜城那个电视直播《生来贫穷》知道的吧。

“那应该是不夜城过来的芯片，会有危险吗？”一十三有些担忧的问道，他自己并不懂芯片，但是现在自己面前有一个懂的人啊，自然要多问问。

“一般不会出问题。”馆主让一十三放心，“在不夜城，芯片的等级直等于芯片的价格，不同的芯片用的材质都不同，A级的芯片就已经是有市无价了，可以买下。。几万箱肉罐头。”馆主想了想，举了一个一十三能听懂的例子。

一十三惊讶于A级芯片的珍贵，又有些担忧这么高价值的东西怎么会如此轻易的就落在了他们的手里。不过小十七还在场，所以一十三也没有说出口。

“芯片的安全性关乎着重生公司的名誉，所以重生公司出的芯片是不用担心的。”

馆主话锋一转：“但是不夜城有一种芯片你们要特别注意。”

“如果说现在市面上的芯片都是工厂生产出的，工业化带来的结果是使用者对知识的运用都是死板僵硬的，就比如两个用了B级格斗芯片的人的出招方式其实都是完全相同的，当一个人出右拳的时候另一个人也是出右拳，而两个人的下一招一定都是左拳，这是芯片中的知识设定好的。那么有没有一种方法能让他们更加灵活的运用这个知识，就像是自己学会的呢？”

一十三和小十七随着馆主的话陷入了沉思，工厂生产出的芯片都是相同的，两个用了B级格斗芯片的人的招数和思考方式都是完全相同的。有什么能让他进一步提升的方法呢？很简单啊，找一个自学成为A级的格斗家教他们就。。。

一十三和小十七突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小十七开口说道：“找一个更加熟练的人。。。”

“然后把他脑子里的知识起出来。”一十三把话接了下去。

“这就是知识剥离技术。”馆主点了点头说道。

“把人的脑子里的知识分离是能做到的吗？”一十三是真的感到惊讶，这已经是禁忌的技术了。

“为什么不能，我们能做到把知识做成芯片送到脑子里，为什么不能把脑子里的知识做成芯片。”馆主轻描淡写地说道：“这个时代还是有不少不用芯片努力学习的人，为了能把自己的知识卖一个好价钱。剥离芯片只有有钱人才享受得起，而普通人的努力只是给富人做锦上添花罢了。”

“而且，这种剥离芯片还能解决工业芯片的最大问题——知识封锁。”馆主为一十三和小十七科普道。

“你们听说过知识封锁吗？”

“听说过，但不太了解。”一十三好像听老王头提过类似的东西。

“就比如你用了格斗B级芯片，那么你就无法通过自学来获得格斗这个能力的提升了。因为外界导入的知识终归不是你自己的，你的脑会使用这个知识，但无法理解这个知识。所以你再也没法通过自学来获得更高的提升，你要想要提升格斗能力，只能选择买一块A级芯片塞到脑子里。这就叫知识封锁。”馆主说着普通人根本无法得知的秘识，“一般人会觉得是自己得到知识太容易所以学不进去，其实他的脑已经放弃了对这个知识的理解，这种空虚感也是芯片能畅销的原因之一。人本身是渴求学习的生物。”

歇了口气，馆主接着说道：“但是剥离芯片不会有知识封锁问题，因为他是从人身上得到的，除了知识外，他还带有这个人对知识的理解。”

“被剥离知识的人会怎样？”一十三问道。

“一成的几率脑死亡，倒是不高。只不过有的人学习了半辈子，就为了把自己卖个好钱，倒霉赶上了那一成，钱没拿到，命也没了。但即便如此，还是有许许多多的人选择出售知识，即使剥离芯片是明确违法的事。这些人被称为“学生”，意思是只有通过学习才能在不夜城生存下去的人。”

“这么说知识可以卖很多次？”只要幸运不死是不是可以一直卖，一十三想道。

“不。”馆主摇了摇头，“知识剥离并不是复制，而是知识转移，当一个人的知识被剥离后，他脑中的对应的知识就会消失。”

“为什么？”不夜城的技术应该完全可以做到复制知识啊。

“因为剥离芯片具有商品属性，物以稀而贵，能无限生产的东西都买不了好价钱。”

一十三和小十七都沉默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已经学习了的工业芯片有可能被剥离吗？”一十三问出了他所担忧的事，毕竟小十七学过一张A级啊。

“是可以的，但是低级的工业芯片剥离的成本太高，只有高级芯片才有被剥离的价值。所以不夜城还有一个词叫才不外露，不要过度展示自己的才华，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什么人盯上。”

某种意义上来说，不夜城其实比旧城更像一座原始丛林，一十三心想。

“桌子上这两枚就是剥离芯片。。”馆主一开口吓了一十三一跳，“开玩笑的。”

一十三总算知道零那独特的幽默感是跟谁学的了。

“这两枚是我特制的复用型芯片。”馆主介绍道：“里面储存的是我给你们准备的不夜城身份，用复用型而不用注入型是因为注入型的身份芯片一不小心容易造成记忆紊乱。复用型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不过就需要你们自己背下来，加强记忆了。好在你们到现在为止的所有知识都是自学的，想来这个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你们可以试试，一十三是第一次使用，可能会有点晕，不过那是正常现象。”

一十三和小十七拾起芯片，插入自己的脑后接口，一时间海潮般的眩晕感涌了上来，并不剧烈，只是一波接着一波。

小十七扶了一十三一下，她用过一次，所以没什么不良感觉。

一十三站稳，大脑已经恢复了清明，一十三注意到了自己脑内多出了许多不属于自己的知识。

首先是自己的身份，是不夜城的一个正常家庭长大的男孩，全家于今天夜里出了车祸，只有自己活了下来。

一问小十七，也是差不多的身份，今夜，车祸，父母双亡。

他们是一个车祸里的两辆车是吧，在同一个地方撞一起去了，一十三沉痛悼念了一下自己的和小十七的那并不存在的父母。

芯片里还储存了一些不夜城的常识，就像一本不夜城百科全书，如果一十三能把这些都记住的话，他可以自豪的说自己是不夜城的百事通了，纯正老不夜城人。

“这场车祸的记录会在今天夜里被录入到不夜城的警局系统里。在一个没有监控的地方发生的普通车祸，那些局子里的人是不会去特意查的，他们宁愿坐在椅子上喝那杯续了三天的茶。”馆主笑了笑，接着说道：“不过我建议你们先在这座图书馆里面住上两年，这两年里你们需要巩固芯片里的知识，同时我也会教你们一些格斗的招式，虽然你们身手不错，但还是差了点火候。到时候我再通过图书馆下面的地下通道送你们去不夜城。”馆主更想帮一十三和小十七调调身体，这两个孩子在旧城这么多年，多多少少都带点胃病。

“好的。”一十三和小十七点了点头，之前他们拼尽全力只能给馆主造成一道细微的伤口。五教给他们的也很多，但是五更多是靠他自身无与伦比的力量进行搏斗。馆主应该能教他们很多其他格斗技巧，包括枪的使用。况且两年时间并不长，进到不夜城那么危险的地方之前，在图书馆里提前做好准备是非常有必要的。

馆主点了点头：“你们就跟着零一样，喊我老师吧，”

“好的，老师。”一十三和小十七一鞠躬，算是拜师礼。

“好好。”馆主看起来很开心，“你们今天是不是还要出去一趟？把该办的事都办完，这两年就安心呆在地下吧，地下也安全，至少吃喝是不用担心的。”

“老师，我们从上面拿了一本书。。”一十三征求着馆主的意见，“准备送人。。”

馆主似乎早就知道他们的打算：“可以，反正上面的那些书放着也没人会翻了。”就像地下图书馆这些塑封书籍一样。

“谢谢老师。”

“早去早回吧，注意安全，最近不夜城可能在旧城有什么动作。”即使馆主能黑进不夜城的系统查询文件，可是仍不能准确掌握要发生什么，现在只能知道重生那个病逝儿子的私生女要暗访旧城，要在旧城动手，估计还是有那么一点危险的。不过杀一个女孩这种小事，在旧城里简直微不足道。不夜城那边要的只是个能动手的地方，也不会大动干戈。对于一十三和小十七的身手来说，构不成什么威胁。

“好的。”一十三和小十七告辞去整理背包了。

轻装上阵，只背了点水和干粮。而那头毛绒小熊，小十七留在了他们的床头。

“就让它先看家吧。”

还有一十三他们身上的纪念品，和那几幅画，这些东西第一次没有被带在身上。

他们确实是把这个地方当家了。

一十三和小十七就这样离开了这座地下图书馆。

换好了衣服，零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零带一十三和小十七走了一段距离，然后一头扎进了左边的门，虽然一十三已经见怪不怪了，但对于零这种生猛的入门方式，一十三还是表示折服。

这是餐厅，面积不是很大，里面只有一张大桌子，就像是旧城那些高级公寓里的餐厅一样，平时可能只有馆主和零使用这里。

而后光芒退去，零的头发恢复原状，她侧过头询问一十三：“就像这样？”

零特有的幽默方式。

桌上只有一道菜，不知名的青菜炒不知名的肉，关于蔬菜，一十三只吃过旧城蘑菇，还有密封罐头。主食是不知名的白色面食，大概是馒头。一十三只在书上见过这东西。

一十三推开门，外面是一条笔直的通道，地下图书馆的每一个独立区域都位于这条主通道的两侧。不像房间里的照明充足，通道里只保证了最基础的照明，有些昏暗，但能保证人在通道里不被绊倒。

还以为只有手电筒才不需要休息，一十三心想。

“休息的怎么样？”零依旧是昨天那条白裙。

“休息的很好。”一十三说道，五走后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

这一觉睡的十分舒服，即使一十三久违的想要多休息一会儿，生物钟还是无可避免地让他醒来。一十三和小十七都醒的很早，早到墙角用脑袋发了一夜光的方头机器人默默地把设定好的闹钟偷偷取消。旧城的人都起得很早，因为夜晚的光过于昂贵，所以白天的光才格外值得珍惜。

“零你也起得很早啊。”小十七说道。

“人工智能是不需要休息的。”

“就像手电筒一样。”一十三说道，手电筒也不需要吃东西。

零学着馆主的样子打了个响指，然后她的满头白发就突然亮起，每一根白丝都像灯一样发光，闪了一十三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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