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英与小丫都已命不久矣，就让我最后为他们熬一顿肉汤吧。”

“她俩也已许久没尝过肉味了。”

大壮脱下身上仅有的衣物，四下瞅了瞅自己也已是皮包骨的身体，拍了拍大腿根部。

锈水滑落，收起眼泪，大壮拿起锃亮锋利的菜刀。

“duang！”

“新任郡守上任，郡守仁慈，开仓放粮，每人皆可领取！”

“嚓”

“大丫被鲜卑侮辱致死，我竟束手无策，是为父的无能。”

令人牙酸的磨刀声，伴着大壮的呢喃与心酸无奈的泪水。

“嚓”

“duang！”

“duang！”

“duang！”

“新任郡守上任，郡守仁慈，开仓放粮，每人皆可领取！”

门外一队士卒走过，为首一人拿着铜锣，边敲边喊。

大壮决绝的眼神变得愕然。

手中的菜刀亦不知何时掉落在地上。

猛然间，大壮一个哆嗦，手忙脚乱穿起衣服，边穿边往屋内跑。

“阿英，小丫，新任郡守放粮，有吃的了！有吃的了！！”

……

“不要挤！不要挤！人人都有！”

“先领粮，再领热粥！”

“切记先喝热粥，切勿暴食！”

大壮来到郡守府外，这里已是人山人海。

自虎卫手中领来三份粮及三碗热粥，狼吞虎咽般灌下半碗热粥后，强忍心中渴望，小心翼翼的收起，四处张望。

看到几个文人和将士衣着的青年，簇拥着一位白衣俊逸郎君自郡守府出，立于门口。

大壮似乎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三步并作两步，在卫士的拦截外推金山倒玉柱般跪下，五体投地。

“草民大壮！叩谢郡守大人！活命之恩！”

大壮几乎是用尽全身仅有的力气嘶吼而出。

而面对着黄土的脸上，早已是布满泪痕。

没人能体会他即将割肉喂妻女时，即将与妻女共赴黄泉时，听到那句“新任郡守开仓放粮”是什么样的心情。

“草民叩谢郡守大人活命之恩。”

许是受大壮鼓舞，四周领粮领粥的百姓纷纷拜倒，五体投地叩谢道。

叶玉看着下方拜倒的民众，心潮起伏，急忙走下台阶双手扶起大壮，对着其余众人回礼道，“乡亲们切莫行此大礼，某刚刚到任，只是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某知乡亲们难处，鲜卑肆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乡亲们受其荼毒已久。某思之痛心，夜不能寐。”

“从今天开始，云中十一县每日均会放粮，老弱病残者优先，青壮年可按照郡守府安排，修葺城墙、新建房屋，吃食均有郡守府提供，并且另可领米粮一份。”

“郡守仁慈！”

“多谢郡守大人！”

下方民众欢呼着。

这下好了，不用再饿肚子了。

大壮看着叶玉一行人，壮着胆子问道，“敢问郡守大人，招募兵卒否？某幸得郡守大人接济之恩，妻儿得以活命，某无以为报，愿为马前卒，为郡守大人效犬马之劳！”

“对啊，郡守大人募兵吗？”

“鲜卑欺我已久，某愿为一小卒，杀鲜卑！护家园！”

“我老头子虽一残阳之躯，但只要郡守大人一声令下，某愿为先锋！”

双手虚按，场上瞬间安静下来。

叶玉朗声道，“乡亲们！明日城南校场，本郡将募兵两千人！生如蝼蚁，当有鸿鹄之志；命比纸薄，应有不屈之心。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以梦为马，不负韶华，凡心所向，素履所往，升入逆旅，一苇以航。”

“鲜卑怎可欺我大汉无人！男儿在世，理当保家卫国！”

大壮听闻，只觉心中一点火星，似要燃气熊熊烈火！

……

神都洛阳。

卫家。

卫仲道父子正秉烛夜谈。

“阿父，我听闻上次打我的那个叶玉，最近去云中任职了？”卫仲道问道。

卫振东点头确认道，“不错，云中郡郡守之职。此子有雄心在胸。”

“雄心？”卫仲道不屑的撇撇嘴道，“云中那是什么地方？连年遭受鲜卑袭扰，每天都有难民从云中涌入定襄河西。一无钱二无粮，指不定什么时候死在鲜卑刀下。”

卫振东看着自以为是的卫仲道，摇头道，“仲道，你从小便有自己的主见，但为何到了叶玉身上，你就没有了半点谨慎？”

“阿父何出此言？”卫仲道疑惑道。

“你可知天子给叶玉云中郡守的同时答应了什么吗？”卫振东道，“郡内官员任命全由叶玉做主，只需报备朝廷即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天子竟可如此荒唐？！”卫仲道听闻后惊道，“这意味着在云中，叶玉便是郡国国主一般的存在，无任何势力可牵制其发展，也许若干年后，云中百姓只知叶玉而不知天子。而且云中虽为贫瘠之地，但只要能抵挡住鲜卑，便可雄踞大汉北部，到时候一旦中原有变…”

卫仲道坐不住了，起身不断踱步，眉头紧锁。

“这样一来，能阻止叶玉的岂不是只有鲜卑？而如今鲜卑首领檀石槐已多年未出，听闻其已命不久矣。所以现如今鲜卑虽经常袭扰并幽二州，但实际上已是外强中干…如此，只要叶玉能顶住一时，后面便是雄踞一世，嘶！”

卫仲道倒吸一口冷气。

“而且，你说云中缺钱缺粮？的确，云中贫瘠，且常年遭受鲜卑袭扰，钱粮均被抢劫一空。但是，去任郡守的人是谁？”卫仲道继续道，“那是叶玉！大汉首富！还记得我们卫家的丝绸买卖是怎么断的么？缺钱？缺粮？你看叶氏商会像缺钱的样子么？现在官道上每天都有叶氏商会的车队源源不断的向着云中运送粮草，你觉得他们会缺粮吗？”

卫仲道脚步一顿，“听闻叶玉在云中放粮？而且以工代赈？”

“不错。”卫振东点点头，疑惑的看向卫仲道，“你有主意？”

卫仲道眼中精光一闪，“阿父，孩儿有一计…”

小丫对着大壮哀求道。

“阿爹阿母相继冬饿而死，连副像样的寿材都没有，只能草席裹尸草草下葬，是为子的不孝。”

“嚓”

正在此时。

“duang！”

“duang！”

“嚓”

“阿英陪我走过十几年的春秋，没享半点福，反而整日里担心受怕，是为夫的失职。”

“好，小丫别急，阿爹这就去找吃的。”大壮强忍泪水对着小丫笑道。

大壮起身，决然的向门外走去，他想让小丫吃上最后一顿肉。

“阿爹，我饿…”

床上的阿英看着大壮离去的背影，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眼角无声的流下两道泪痕。

屋外，大壮生起火堆，烧上水后，拿出平时挖野菜的一把锈刀，打了点水，坐在磨刀石边磨起刀来。

“还好，这里还有些许肉。”

举起菜刀，大壮眼神渐渐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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