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的气味，随着原料的不同而略有不同。

比如第一台无害化处理设备生产出来的“肉骨粉13号”和“油脂1号”，会有一种接近于烤肉的醇香，经常会被当成廉价的动物饲料和食品添加剂。

再比如第一台无害化处理设备生产出来的“肉骨粉4号”和“油脂9号”，由于原料来源之一的“河道淤泥”中含有大量重金属无机物，气味比较难闻，且对人体和动物有害，所以只能用做观赏性植物的有机肥料。

等到完全发酵完毕后，甚至连这股腥酸气也会消失，变成一种种特殊的味道。

只是一种原料而已……

尸狗抬起头，燃烧着黑火的眼眶直愣愣地注视着这巨大的、冰冷的滚筒。

那里面散发着一股炙热、酸腐的气息。

那些腐烂或未腐烂的尸体，那些养殖场的牛羊粪便，那边河底沉淀的淤泥，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本该是恶臭逼人的。

二、无害化处理（高温有氧发酵）83.3%

——预计处理时间18小时（已处理15小时）。】

它只是一只狗。

它并不能理解人类社会里弯弯绕绕的规则，也不清楚这里的场景，对于正常人的道德观来说是何等的颠覆。

它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它记得，主人工作的地方，经常会配发给主人一些罐头当食物，那些罐头就散发着和这里相似的味道。

主人不喜欢吃那些罐头，也不允许它吃。

他会把那些罐头拿去卖钱，换到钱后，再去买其他的食物。

但是由于市场上的罐头本就很廉价，他换不到多少钱，所以经常只能饥一顿饱一顿地过日子。

——主人不喜欢罐头，也不喜欢这个生产罐头的地方。

尸狗意识到。

它还懵懵懂懂地回忆起来，在它死的时候，主人曾抱着它的尸体哭了很久。

然后和那些企图带走它尸体的人打了一架，打得一身是伤，最后才抱着残缺不全的它离开加工厂。

他把它安葬在了一个荒废的院子里。

他说，他不想它被人带走。

他说，他不想那些人把它的尸体投入粉碎机，碾成粉末；他不想看着它的身体被发酵分解，变成牲畜的饲料又或者是别人口中的盘中餐。

他说，那该是多么恐怖的结局啊——

年老的运尸人好像一直在坚持什么事情。

但是他最后却没能坚持住。

轮到他自己死去的时候，他好像什么都放弃了，什么都不在乎了。

——主人不应该在这里。

尸狗发出了低低的呜咽。

在它的呜咽声中，地面开始震颤，建筑开始摇晃，固定在地面上的巨大滚筒上也出现了丝丝裂纹。

它像是在哭泣，又像是在愤怒。

它只是一只狗。

它什么都不懂。

它唯一的愿望只是想和主人在一起，它世界里唯一的色彩就是主人下班后的一个拥抱。

运尸人好歹还曾拥有过半辈子真正的人生，而它的生命里只有一个主人。

所以——

——主人喜欢的东西，它赴汤蹈火也要将其取来；主人讨厌的东西，它不惜一切也要将其摧毁。

低低的呜咽声变成嘶声力竭的咆哮。

钢铁在它的嘶喊中撕裂，建筑在它的怒吼中坍塌。

无数被禁锢在金属滚筒中的黑灰冲天而起，凝成一股龙卷冲破坍塌的厂房，随机又降下，像是游龙一般绕着尸狗飞旋。

它们是“尸”。

即使已经被粉碎，被发酵，被分解得不成人形，但是在古尼罗传统的死亡魔法定义中，它们依旧是“尸”。

天灾·尸狗在黑色游龙之中仰天长啸。

自重获新生以来，它第一次凭借自己的意志，用出了言律歌赋予自己的力量。

【统御尸群】：若你能从死亡中挣脱出来，从今往后，你便是统御群尸的王。

“终于找到你了！”有一个声音突兀地从尸狗的背后传来。

那是一个半人半机械的怪物。

除了头身部分以外，双手双脚都被改造成粗大的枪炮和行动更加迅捷的履带。

圣·昼哈哈大笑着，将枪口对准了尸狗。

可是在那一刻，尸狗回头，一双燃烧着黑火的眼睛朝他看去。

圣·昼发现自己突然间失去了行动能力。

那些黑灰。

那些人死之后所化的黑灰。

它们飞向它，贴近他，密密麻麻地附着在他的身上，一层又一层。

如果只是一层黑灰，哪怕用力冲撞，也难以对人造成伤害，最多只能造成落叶拂面一般的效果。

但是这里的黑灰和碎尸片太多了。

这里是尸体加工厂，这里有成千上万具尸体。

每一套尸体无害化处理设备的滚筒中，都可以一次处理10吨左右的原料。

而在这生物发酵间里，像这样的大型机器，足足有上百台……

那些“原料”在尸狗的操纵之下，全部压向了圣·昼。

“滚开，滚！艹好重！”

“从我身上离开——”

“轰——”

“啊啊啊啊啊！救救我——！！！”

(本章完)

它所嗅到的，运尸人的气息，是从左侧另一套无害化设备的滚筒中传出来的。

臭味逐渐消失了，慢慢地变成了一股腥酸的气味。

就像现在它闻到的这般。

与田中的麦秸无异，与禽畜的粪便无异，与这座城市里每日都会清运出来的有机垃圾和肮脏淤泥亦无异。

它们，对这个国家、这个社会来说——

——都只是一种原料而已。

但是在加入特制的复合菌种，并置于合适的环境中发酵了十五个小时后，原料中的蛋白质和纤维素被分解、熟化，混在其中的蚊蝇和有害病菌也被尽数杀灭了。

尸狗呆呆地看着这套巨大的机械。

这台机器似乎早已完成投料，并且已经封闭工作了很久了。

【产品：肉骨粉4号、油脂9号

尸狗站在控制台的前方，抽动着不存在的鼻翼。

一、投料进度：100%

——其中：人类尸体50%（已完成50&）；食草动物粪便20%（已完成20%）；河道淤泥19%（已完成19%）；粘合剂-颗粒有机肥专用型10%（已完成10%）；复合微生物菌剂489号1%（已完成1%）。

此外，还有可以当做动物饲料的“肉骨粉7号”，可以用做高档化妆品添加剂的“肉骨粉56号”……

“人类的尸体”在这一整套的工序中，仅仅是其中一种原料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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