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天然有毁灭倾向，这种毁灭似乎刻在了灵魂里。有了灵魂就是人，而人往往可以不惧死亡。这世道仿佛根本容不下人，所以一批又一批的人欣然赴死。

程明也不懂为什么会想这么多，明明她只是因为努力却没有收获想要的结果而难过。也许从一开始她就没搞清楚她到底为什么难过，是因为她已经有了灵魂了。

没有灵魂的行尸总是麻木的。麻木到对自己和别人的苦难视而不见。有了灵魂就不一样，会变得敏感而脆弱，不能也不愿意接受苦难。心里面总有对苦难的反抗之心，绝不安于现状，会拼，哪怕会死。

读书让人有了灵魂，有了灵魂就想爬出深渊。想要做一个人，一个有尊严，有立场，知善恶，明事理的人。可人不好做，人不是为了活着而活着，有时候需要为了信念，为了理想，为了一切执着的东西，慨然赴死。

也许是心疼，也许是怕程明被淋生病了。孙有朋走到程明身边，替她撑开了伞，安安静静地一句话都没说。只在适当的时候，递上一张纸巾。

“该回去了，要熄灯了。”孙有朋在程明哭完说道。

孙有朋放心不下，只能默默跟在程明后面。今天天气不怎么样，外面下着蒙蒙细雨。那种看着不需要打伞，但不一会就能把你浇透打湿的雨。

但学校就这么大，所以也没人打伞。至于在雨中漫无目的的程明，因为天黑也没人注意。程明也没有注意到后面跟随着她的孙有朋，毕竟被忽视才是她的日常。

这都不需要等期末考试，就平时的单元测试就能看出最后的结果。程明内心多少有些怨念，无论她多么努力结果却没有改变。难道真的如一句话：如果努力有用还要天赋干嘛。

天黑了，晚自习也结束了。程明依旧闷闷不乐的样子，就连走路都有些踉踉跄跄。这些当然没有人注意，毕竟得到最多关注的都是第一，谁会在意第二。

程明对突然出现的孙有朋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一点点尴尬。但是既然被看到了，那就看到了吧。人总归要面对的，面对真实的自己被别人知道，面对秘密被戳穿的时候。

“好的，谢谢。”程明说道。

孙有朋把程明送回了女生宿舍，看见她走进宿舍。但是这时候孙有朋并没有马上走，他不放心。果然，不一会，程明又从女生宿舍出来了。

“回去，别闹。”程明从程明后面走了出来。

“好吧。”程明低着头像一个犯错被抓的孩子。

如是两次，程明终于老实回到宿舍，孙有朋这才回到男生宿舍。

至于座位，在哪里都一样，反正她视力不错，做哪里都能看得见黑板。当然如果可以选择，她还是希望自己的同桌是李舒云。都文慧当然也不错，徐璐也能接受，男同桌她是不想考虑的。

无论怎么样，她程明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花季少女。一个在苦难中长大，一个为了脱离苦难而不得不拼搏的少女。她不敢停下，不敢休息，更没有退路。她的身后就是深渊，一不小心就再也爬不起来了。一不小心，她也会成为深渊里的恶鬼，一个没有灵魂，没有未来，没有希望的行尸走肉。

很多人都是为了活着而活着，他们都是深渊里的恶鬼。鬼没有善恶，他们所做的一切，表现出来的真善美丑都是为了活着，努力地活着。

但是程明没有气馁，她还是一遍又一遍的投篮。一个人在蒙蒙细雨里玩得不亦乐乎，在场能看到这一幕的就只有藏在阴影里的孙有朋。

人果然是复杂的，谁又能想到程明会有这样的一幕。孙有朋没有走出去，他就在阴影里默默守护这个女孩子。有时候守护一个人，未必是因为喜欢，有可能是因为善。

也许是累了，也许是衣服已经被打湿了，程明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和雨水混成一团。她就那样一个人在篮球场上默默哭泣，哭得小心翼翼，生怕被别人听见了。

每个人都觉得她异常强大，可只有程明自己才知道她很脆弱，也很敏感。可是环境所迫，她不能不坚强，不能不装做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不能不主动屏蔽外界的干扰。

作为程明的同桌，孙有朋注意到了程明今天的不对劲。虽然她一向都是一张苦瓜脸，你也看不出她到底是开心还是难过。可这么久的同桌，孙有朋还是感受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怎么说呢，就是缺少一口气，没有干劲。别看程明表面没变化，依旧是一副苦学的样子。可是精气神这种东西，熟悉的人可以感受到区别的。

女孩子和女孩子共同语言还是多一些的，除非是喜欢的男孩子，否则廖伊人还是喜欢同桌是女孩。如今多半可选择余地不大，但选择个女同桌肯定没什么问题。

爱拼才会赢，拼了也未必会赢。廖伊人可是看得很清楚，程明比彭思学更拼，但是赢到最后的还是彭思学。这说明，学习要量力而行，跟着自己的节奏走就好。

没有谁不渴望成功，可是只要想想为成功要付出的代价，很多人就已经望而怯步了。廖伊人就是这样的人，虽然未必会完全摆烂，但绝不会把学习变为生活的全部。

另一边，程明也有些心情低落。她对自己现在的同桌孙有朋很满意，不太想换同桌。这个同桌虽然平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其实非常守纪律，上课从来不吵不闹，不影响她学习。

如果换一个同桌，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但她也不能和孙有朋约定继续做同桌，容易让人误会。当然这也不是她心情低落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她那么拼，但是仍然没有信心考过彭思学。彭思学像一个怪物，一座大山，似乎没有办法打败，没有能力翻越。

篮球场上，灯光略有些灰暗。因为天气和光线的原因，没有人打球。程明眼尖，看到了一个被遗落的篮球。

然后，她就像一个有了新玩具的孩子一样，开心得手舞足蹈。程明笨拙地把球往篮筐里投，可是她的力气不够，投球的方式也不对，球扔得不够高，连篮筐都没有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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