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马车中的少女。

“郎君？”

少女隔着屏风轻声呼唤。

双眸如杏，眉眼如丝，唇上点着朱红胭脂，指尖捏着衬衣边角，红唇微咬，成熟中带着知性，优雅中带着妩媚。

听着耳边少女认认真真的规划。炀夜眼中神色莫名，又回想起雪山之行，顿时一阵后悔。

当时鬼迷心窍。

不多时。

阁楼窗户被推开一道缝隙，响起一声轻咦。

可惜，此间，如狱……

一念及此，又想到近日来屡屡让自己心神恍惚的记忆，顿时感觉索然。

半夜三更带着式微去看劳什子月亮，还叫叫什么小甜甜。

一念及此，炀夜嘴角微翘。不能怪他，实在是，她真的，真的太甜了。

……

华灯初上，秦宅内院。

送走了式微的炀夜又被堵在了屋内。

“少爷，你这次出门历时一月三天零一刻，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好不容易等到小姐离去，小梨花立刻溜进少爷房间，掰着手指头，歪起脑袋，撅着嘴巴开始抗议。

“嗯。”

炀夜点点头。心道：“这次是出去久了。梅山身处雪境，马车不能通行，所以只能将式微挂在身上徒步而行。本来他是要独自前往，谁也不带，但式微那妮子死活不依，也只能一路当个背包带着了。”

“可惜式微体质特殊不能修炼。”炀夜想到这里心头难免浮躁，他翻遍记忆也没有找到相关的记载，实在难办。

“或许巡魔司会有相关卷宗，倒是要寻机会去一趟。”

伸手将小梨花的头发稍稍搓乱，在后者的哀怨中若有所思道：“以后，改口叫姑爷。”

小梨花双眸一亮，嘴角弯弯，惊喜道：“姑爷？姑爷！”随后纤细如葱的手指点了点自己，脸庞微红，声如蚊蚋：“小梨花是小姐的丫鬟！通房的那种……”

“什么？”炀夜没太听清。

小梨花搓着衣角，扭捏道：“晴姨说过，不想当通房的丫鬟不是好丫鬟。”

“……”

炀夜嘴角抽搐，只感觉额头黑线飘过。

在小梨花额头轻轻弹了个脑瓜崩，“你这丫头，一天净想些什么，你本就是姑爷的人。”

小梨花闻言，捂着额头傻笑，眉眼弯弯，梨涡浅浅。

“小梨花，说说咱家铺子的情况？”

“哼，还说呢，姑爷你画的符一张也没卖出去，不过少爷别生气，都是他们肉眼凡胎，不识货。”

听到自家姑爷说这个，小梨花就愤愤不平。

姑爷那么厉害，画的符自然也是厉害的，那些客人统统不识货，可恶呀！

看着小梨花不愤的嘟嘟嘴，炀夜难免心虚，迟疑道：

“那倒也不是……”

他画的符倒是货真价实，只不过当时他没有灵气，画出来的符当然是不能激发的废符，但要能看懂，大概……也会有点收获。

眼中闪过尴尬，暗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炀夜果断又岔开了话题。

片刻后，华灯渐熄。

小梨花杏眼迷蒙，情丝缠绕，眉眼雾气弥漫，盘在夜子衿身上，喃喃道：

“少爷，小梨花想。”

密闭的空间，孤男寡女，如此氛围下，炀夜眼中却没有一丝情欲，只有爱怜与疼惜，抚摸着青丝温柔道：

“乖。”

不待他说完，小梨花已经歪着小脑袋蜷缩在怀里沉沉睡去，炀夜将其小心抱到床上，盖上被子将被角压实，吹灭灯烛，转身出了房门。

……

翌日清晨。

小梨花嘤咛一声，睫毛微动，杏眼睁开，慵懒的伸了个懒腰，目光所致，明媚的阳光，嗯……还有俊逸的姑爷！

“又是美好的一天！”

小梨花眉眼弯弯，梨涡浅浅。

“坏姑爷，昨晚又欺负人家，我要去告诉小姐。”

转头看着姑爷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小梨花脸上一抹飞霞，有些羞涩道。

“哼。”

小嘴一嘟。

熟练的起身叠好被褥，小跑溜出了房间，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明显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阁楼内。

炀夜抱住脑袋，死去的记忆又开始攻击自己，眼下虽然清醒了，却还不如不清醒。

“其她也就罢了，楚楚……哎，搞不好要出大事！”

半响后，炀夜忽略掉脑海中死去的记忆，轻轻推开房门，看着远处缭绕的炊烟。

“要是能一直这样该多好。”炀夜轻声感叹，旋即自嘲一笑道：“这样的日子对于我未免太过奢侈。”

阁楼响起哒哒哒的跑动声。阁楼下一青衣仕女快步跑上来，微微喘气，不待平复便匆匆说道：“少爷，小姐让您醒了之后去前堂。”

炀夜点点头，一步迈出忽然说道：“下次跑慢点，姑爷会心疼的。”随即眉头一皱，背对着青衣仕女，右眼皮一跳。微微一滞，炀夜向前堂走去，原地留下脸颊绯红的青衣仕女。

阁楼坐北朝南，出门左转，过了内院便是前堂。

还没进门，炀夜就看到式微轻纱遮面坐在主位，娇小的身体略显不安。客座上一遮面女子慢条斯理，轻挑细捻，偶尔掀起冥篱似在品茶。

抬脚入门，炀夜看向女子，暗道不妙。

不待炀夜说话，遮面女子露出不豫之色，手指捏紧茶杯，屋内气氛猛的一滞，恐怖的压力袭来。

炀夜眉头一挑，心道：“居然金丹后期了！不过她故意展露出来是什么意思……”

女子释放威压，冷哼道：“你就是秦家赘婿炀夜？”

炀夜没有回应，站到式微前面替式微挡住恐怖的威压，装作不认识女子，冷冷道：“前辈不请自来又如此做法，怕是有失前辈身份。”

话音刚落，庞大的灵压宛如实质，让炀夜差点没晕过去，好在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下一刻，恐怖的气息散了个一干二净。

“倒是有几分定力。”女子心道，美目闪烁，轻轻抚了下发梢，开口道：“巡魔司，楚天依，找你自然是有事。”说罢美目紧紧观察着炀夜，黛眉微蹙。

炀夜闻言，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丝茫然。

实而对巡魔司的来历了如指掌。巡魔司乃千年前大元割据一方建立王朝时成立，成立初期，元氏始皇帝命令巡魔司掌杀天下妖魔，将整个大元境内妖魔几乎屠戮一空。

凶名在外，威名赫赫。

巡魔司兼任督查、抓捕、镇守的职责，隶属天子，可上达天听。

炀夜露出诧异之色，不解道：“原来是巡魔司的前辈，前辈来此有何吩咐。”楚天依闻言突然面色一冷，冷哼喝道：“逐凰！”

“叽！”

炀夜一时不查，心头一抖，暗道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不应该有个前戏什么的，顺其自然不好吗？

楚天依见状心底冷笑。“哼，果然有问题！”心念迟疑尽去，行动更是干脆的让人措手不及。

抬手将面巾摘下，柔声说道：“夫君可真绝情，怎不认得妾身了。”话音未落，美目中已是泪光点点。

“叽？”

炀夜暗惊，这就摊牌了？扭头下意识看向式微，果然……面色逐渐冰冷，笑容凝固，带着疑问看向炀夜。

炀夜咽了口唾沫。“入赘非吾愿，眼下有许多事未明，承认是不能承认的。这修罗场！老子死了都两年半了，不认！总之……逐凰与现在的炀夜无关。”

不过，看着楚楚，炀夜嘴里阿爸阿爸，却是支支吾吾一句话也说不出。

式微深深看了眼炀夜，纤手不动声色的挽住炀夜手臂。看向楚天依，语气清冷道：“这位前辈，他乃是我秦家的女婿，可不是前辈所说的什么逐凰。”

楚天依掩嘴，细长雪白的脖颈下，微微起伏，看的炀夜心头狂跳。

“你家的？好好好，妹妹且看看这是什么。”楚天依拿出一卷纸递给式微。式微迟疑了一下，接了过来又道：“这位前辈虽武力高强，但也不用叫我妹妹，叫我秦式微即可。”

“呦，妹妹还真是敏感，想必夫君定是疼爱的。”

“你！”

式微呼吸急促，脸颊泛红，眼看就要爆发。炀夜暗道不妙，急忙牵住式微的手，式微见状，嘴角翘起，倒也平静了下来。

转身将画卷放在桌上，缓缓揭开。

下一刻，杏眼瞪的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画上谪仙般的身影，他最熟悉炀夜了，可以肯定画上的人就是炀夜。

尤其是这股神韵，若说这画是凭空想象出来的，她是不会信的。默默将手从炀夜手中抽出，心底迟疑，难道他真是眼前女子说的逐凰？！

炀夜嘴角抽搐，暗暗叫苦。

“炀夜，这是？”式微语气平静，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

炀夜心头咯噔一下。

怎么办，怎么办！该怎么做才能全身而退，忽然炀夜灵光一闪。

“不过……死而复生的事情都被我遇到了。眼下的事情倒也不难接受。”对于这件事他有些猜测，但不多。

房门被推开，声音的主人走了进来。

齐腰儒裙，上着浅色衬衣，勉力裹住沉甸甸的胸襟，腰矜束住腰儿，其间坠着碧绿珠儿压着翩翩裙摆，走动间少女的曼妙若隐若现；

二人虽已成亲，但却只有名分。

犹豫一瞬，放下了手，抬步走上前，乖巧的拿起毛巾擦拭起少年身上的水珠。片刻后，炀夜穿戴好衣物，少女柔夷抚平青衫，眉眼中带着……宠溺。

伸手在炀夜额头两侧轻柔按摩，声如蚊蚋：“出去了一遭，铺子有些荒废了，这次回来定要好好经营一番。”少女神色认真，一一列举盘算。

“咦，人怎么不在？”

阁楼内安静下来。

思绪飘转，回顾逐凰的一生，绚烂而短暂。

凡人百年，偏居一隅，尚可黄发垂髫，怡然自乐，而他苦求长生道途半路崩卒，一生尚不足半百，只能说世事无常。

“当初我为了晋级可吃了不少苦头。”炀夜抚着下巴神色莫名。

若真如‘晴日暖风生麦气，绿阴幽草胜花时。’也不枉此生。

大可生如春花之灿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炀夜桶内微闭的双眼睁开，手臂伸出，蜷缩的身躯直了起来，晶莹的水珠顺着少年胸膛滑下却丝毫不觉。屏风隔断处，少女见状急忙伸手挡住眼睛，只是五指缝隙略大，掩耳盗铃。

雪白的脖颈浮上一层嫣红，耳朵微微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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