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进屋，林立、陈鹏倒安分了，恭恭敬敬地请雨村上座，又规规矩矩施上一礼，道：“雨村师兄，久仰您词书双绝大名，请教吾一教。”

雨村明白了，是来学诗的。心中苦笑，我腹中锦绣诗篇，如何教得与你。便推托。

二人哪里肯依，只要学。雨村心道，“千古名篇，教不了你们，诗律工稳，尚可作得。”便令二人写下几句，雨村帮着调教润色。如此一个时辰，二人所作诗篇，果得大进，文采飞涨。

再一转，进了一间书房，想是二位平时读书之地。

林立、陈鹏二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林立道：“俺李叔倒是想。可周大哥是当朝首辅陈大人学生，打小便是神童，最受太上皇他老人家喜爱。听说太上皇想把最疼的九郡主嫁与他，招他为婿呢。”

陈鹏接道：“周大哥唤周康字有为，是吏部尚书周大人嫡子。周大哥长相又好，文章又好，诗词又好，难得为人又好，平日里最是重性重义，任侠尚武，仗义疏财，义薄云天，于我等一众兄弟，别提多关照了。我们京中一溜衙内，谁都不服，就服周大哥。周大哥于我们呐，就是这个……”说着把大拇指伸出，举到胸前，摆了一摆。

赵诚道：“你们自去别处吵，我带雨村走这边。”

林立、陈鹏一听也不吵了，忙道：“别介呀。赵师兄您先请，贾师兄，我们暂借一用。”说着也不问雨村意见，拉着就跑。

林立立刻笑道：“师兄莫气，口头语，唉，口头语，嘿嘿……”

陈鹏也上前，道：“师兄，他就那操性，别跟他一般见识。”

雨村听罢，不禁神往，这两个皮得没边的小子，如此推崇之人，该是何等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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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尚书周尚儒大人府邸，内书房。

屋内摆设简约精致，朴素大方。梅花香饼燃得的香气，透过香炉口径，袅袅飘在空中，形成一缕细烟。

屋里坐着两人，一个年约四十五六年纪，面白微须，双目含神，隐现官威。另一个是弱冠少年，面若冠玉，目似朗星，丰神俊朗，望之不俗。此刻正坐在台前，嘴角噙笑，品茶闲谈。

一会儿工夫，见那岁数大的站起来，徘徊走了几步，道：“大哥让我们在书房议事，怎地这都一个时辰了，还不见来？”

那少年笑道：“二叔，父亲在朝堂议事，少不得有事耽搁，且等一等。”一片淡泊平静，竟全无烟火气。

二叔道：“有为，你自是周家千里驹，养气功夫了得，我却比不得你。哼。”

原来这少年便是林立、陈鹏二人口中周大哥、首辅陈大人学生、吏部尚书周尚儒嫡子，周康（字有为）是也。

周康微笑，不以为意，又自品茗。正这时，听有人进来传话，老爷回府了。

二叔、周康自迎出去。

片刻，见二人随周尚儒回来。周尚儒仍穿朝服，显是刚退朝回来。一进来，问道：“尚义、有为，可是等急了？”

周尚义老脸一红，忙道：“没有。”周康微笑不语。

周尚儒又入里间，使人换下朝服，换上便装，坐在主位。周康亲上前斟茶，周尚儒略一饮，道：“有为，事情进展如何了？”

周康笑道：“父亲、二叔，据传回资料看，贾雨村少年成名，素有神童美誉，后被京中贾族与金陵贾族合谋夺产，重病姑苏。病愈独创瘦金体书法，作水调歌头咏月词，名噪一时，世称贾双绝。”

见父亲点头，又道：“吾使人访问葫芦庙一众沙弥，均道贾雨村病重垂死，却一夜恢复。我使那人手段颇多，众沙弥当说得真话。此疑点一也。吾使人访金陵寒山书院，遍取贾雨村旧作文章字帖，已飞鸽送至京中，遍观之，未见瘦金体貌，贾雨村瘦金体横现于世，此疑点二也。贾雨村文章固佳，诗词之道声名不显，陡作水调歌词，惊艳当世，此疑点三也。”

说完，从怀中取出雨村旧作，送至案前。

正所谓，

疾风不止树难静，欲望不平人纷争。

假使朝堂无算计，悠悠青史怎留名。

雨村只得答应，随赵诚往外走。

二位头也不回，只声音传来：“师兄您就把心放肚子里，那雨村师兄，必定全须全尾儿的给你带回来。”

雨村见二人来拉自己，自不会使力阻碍，只跟着跑了。三人左拐右转，路上有男仆女佣遇到，见是这二位，无不惊得左闪右避。雨村心说，这二位可是被宠坏的小霸王了。

林立罕见没和陈鹏吵嘴，讪讪道：“嘿，我这不是看这诗高兴吗，一时没收住。你可不能往外胡说去。”

雨村听了，心里纳罕。林立、陈鹏二位，依雨村看，家中应是素有根基背景的，乃是京中有名的纨绔。便是对上李守中、赵诚，也是没脸没皮惯的。可以猜测，平日里脾气可是不小。加上又中了秀才，更是嚣张跋扈，七个不服，八个不忿，怎地对这周大哥如此推崇，如此敬畏？

便道：“二位师弟，敢问那周大哥姓氏名谁，可也是李师学生？”

赵诚在后面急喊：“我说二位爷，你们这是干什么，可别惊着雨村。”

林立听了，又跟陈鹏吵。赵诚、雨村对视一眼，面现苦笑。

刚走至后院花厅，早有林立、陈鹏迎上来，道：“我说二位师兄，你们这局可够长的，我俩跟这儿等得脚都麻了。”

赵诚笑道：“怎地不进去一起用饭，当心老爷子回头说你们。”

且说李守中留雨村午宴，宴罢雨村请辞，守中却是不放，道：“雨村不急回府，便在吾这里顽上一顽，用过晚宴再走不迟。”说着转向赵诚，道：“明德，你陪雨村在此处高乐。我老头子精神不济，须睡上一会儿。”

林立笑道：“嗐，吃不吃都得说我们，再说，小爷我也不差那一说半说的，这么点事儿，不值当的。”

赵诚佯装生气，道：“跟谁爷爷奶奶的，我看你们俩个皮痒。”

二人大喜，林立道：“有了这诗，这次十五诗会可妥了。便是周大哥看了，也得夸赞我几句。”

一旁陈鹏听了，不屑道：“得了，说你胖还喘了，你就和那帮孙子比比得了，还和周大哥比。那周大哥可是你比得的，唯有贾师兄这词书双绝的，方可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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