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镜女这才收回手机，急忙弯腰小心翼翼把老妇人搀扶起来：“外婆，刚才差点吓死我！”

“嗯，外婆知道芝莹孝顺。”老妇人开始整理衣裙，“给老……给这位先生诊费……”

“外婆，他也没做啥呀！就是扎了几根小细针，把您这身衣服都扎破了……”墨镜女十万分不愿意，“再说他那脏手扎针时能碰不着您贵体么……”

老妇人慢慢坐起，看向墨镜女：“不知道搀扶外婆吗？”

我那未来姐夫要离开，却被空芝莹一把扯住。

“嗯——”空芝莹微微一愣，“你这乞丐服布料还挺不错呀！”

王贲轻蔑地摇摇头：想要仗势欺人时想起打电话了，果真是废物！

这时，躺在地上的老妇人“哼呀”两声，睁开了眼睛，看到蹲在身边的老乞丐正收回针匣，已猜到七八成，必是自己突发疾病昏倒地上，是老乞丐救了自己，然后目光转向早已站起身正在翻找手机号码的墨镜女：

“你外婆隐形心脏病突发，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急救中心打电话。可你却束手无策！如此简单事情都不知做，想想，除了寄生，你还会做什么？还能做什么？哦，对了，有会的，也有能的，除了狗眼看人低、狐假虎威，还知道某个器官另有用处……”

王贲早知来豪衣店购物的，不是豪门千金就是豪门太太。年龄至少二十五六岁的墨镜女，竟然在外婆突发心脏病倒地昏迷情况下，手足无措到不知该怎么办。所以我那未来姐夫扫过她一眼之后，已然心中有数，把她归于废物群了。

开玩笑，这身乞丐服是伍后伍叶两姐妹，让伍家制衣师傅特意为救命恩人赶制的，岂能是大街上那些乞丐的衣服可比？而且我那未来姐夫穿在身上，刚刚半天时间，更不见半点灰尘。空芝莹可是“吃喝玩乐穿”的行家，搭手无感觉那才怪了。

这时候老太太说话了：“他手碰了我衣服，回家扔掉不穿就成了……碰到我身上……我不是穿着衣服嘛，再说多洗两边澡就成了。但是人家治好我的病，诊费还是给人家。我们可是空家……你咋这么不懂事呢！”

空芝莹问：“那要给多少？”

“你不有张零花钱卡么？”老太太有些不耐烦，自以为十分大量地说，“回家我补给你……零头给你添加成整数。这回满意了吧？”

王贲又说：“我说过了我救人不为钱……”

“行啦戏子，别捡了便宜还要卖乖！”墨镜女道，“我空家赏钱你敢不要？再说，我空家也不是你想靠就能靠上来的！也不测测你那张脸尺寸，面积够大么？”

王贲一口气没上来，憋的干张嘴……家教啊！家教十八万分重要啊！谁家孩子有出息品行好，肯定家教好！那些口口声声一切为了孩子的人，如果家教有欠缺，前面话再多都是“方文尸比”，前面事情做的再多终究竹篮打水……

我那未来姐夫屈指就要弹开空芝莹那只手，不想她已经把手缩回，从另只手拿着的手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塞进乞丐服衣兜，然后冰冷地说：“我半年零花钱赏你了，够你拍好几部电视剧！你现在也是有钱人了！”

那神情、那语气，既像戏弄叫花子，又像花钱消仇怨。

王贲心中那个气呀：老子救人一命，反到救出仇了！

“哎——我不是为了钱才救人……”王贲满腔愤怒，咬咬牙拿出银行卡愣了片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想追上去把银行卡还给空芝莹，“你们……这不是侮辱人么？有钱人就很值钱么？”他忽然一愣：

追出去还银行卡，一定惹来众人围观，万一再被人拍照传网上去，被王离这帮人看到，会否怀疑他真正身份……救人不图回报，可也不能救了别人害了自己……

老妇人和空芝莹已经下楼走了。

王贲要把银行卡送还，需要快速下楼追赶。却被身边忽然想起的讥笑声和议论声，绊住了双腿。他忍不住想听：讥笑和议论王贲就是个大傻子，如果不为了钱，干嘛多管闲事？结果咋样？费力不讨好吧？这年头干啥坏事都没人说你缺德，干啥好事都说你白痴……

然后，无人再想看帅哥，更无人想要合影、签名了。

傻子帅哥，或称帅哥傻子，甭说三栖明星，就算玉皇大帝也没人喜欢。时代不同了，所谓忠厚、诚实、善良，在贬义词排行榜上，已经名列流氓、无赖之下。

接下来，围观的人都撤走了。

忽然之间，我那未来姐夫有点不适应这突然冷清而又尴尬的场面了。堆成人堆看别人倒霉的人，没有看到倒霉的人彻底倒霉，本应转到王贲身上来，毕竟他已经成为这段故事的中心人物。然而，人们对他失望的同时，还有了一些反感和讨厌。

甚至还有因“羡慕”“忌妒”而成的“恨”意。扎了二十几根银针，救活一个人，就得到一张银行卡；虽然不知卡里多少钱，但是空家老妇人疼爱的外孙女，半年零花钱会少么？这样挣钱太容易了吧？

王贲看得出来，也感觉得到，就是想不明白。

忽然，他自嘲地轻笑一声：初心要做的是救人。救人成功了，初心完成了。其余事情，很重要么？如果在意，岂不违背了初心！

王贲释然了，但不能亵渎初心。

他转身要追出去送还银行卡，楼梯上，被二楼营业员拦住。

营业员悄声耳语：“您可能是外地来拍戏，不了解咸通城情况。刚才的老妇人，人称计大奶奶，是咸通城一流家族空家掌门人，空家大资集团总裁，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就是……就是人不咋样。还有那个空芝莹，咸通最著名的不讲理。娘俩可有一拼了！”

见王贲用手指挠耳朵眼，营业员把嘴挪开一点儿……

等我那未来姐夫手指离开耳朵，服务员继续说：

“您可是救了她一命！这可是天大的恩情！连一句‘谢谢’都没说吧？甚至还嫌弃您的手，回家还要扔掉衣服……就是围观的人挺多，计大奶奶顾忌空家名誉受损，不然您以为跟您客气？怕是还要嫌弃您呢……还有空芝莹，恶言恶语，简直恩将仇报……

这样人，跟她们客气啥？不管卡里有多少钱，都不如那老太太命值钱，不是么？花她们钱，就当杀富济贫了！还有传闻说，空家老爷子得了怪病，卧床不起，不问世事，都是计大奶奶当家……还有说法，说那怪病跟老太太有关……”

无人再对任何声音产生好奇。我那未来姐夫也一样。他继续说：“至于明星吗，有了舞台，演多了，就成明星了。不信让他们喂鸡、种地、放牛、卖个针头线脑，做个玩具修个钟表，恐怕都做不好。所以，确实没啥了不起……”

“老妇人，您不知自己患有隐形心脏病么？刚才突然发病，所以……”王贲以为余下的话不用说，老妇人应该明白一切了。毕竟满身豪华包装，应该是聪明老太太。“其实您身体……应该好好保养……”说着伸手想要搀扶老妇人站起，却被老妇人伸手挡住。

大有一点“男女授受不亲”的古意风味。

王贲也不是没脾气的人：“我穿的是戏服，你真把我当乞丐？再说，不是我欠你们人情，也不需要你们欠我人情！找幼儿园阿姨，重新学学说话吧！”

“你——你不就是戏子么？现在名称好听点而已，本性无二！你也说过，明星没啥了不起。”空芝莹好像思路突然被打开了似的，滔滔不绝起来，“当然，也有人可以称为艺术家。那是要有品格的，要人生多方面受人尊敬，而你……”

“最后这点我认同。”

“我怎么了？”

墨镜女被王贲毒舌呛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但已暴怒至极，全身忍不住颤抖，拿出手机就要通知豪衣店外面保镖，上来把王贲打成一级残废。

墨镜女突然一声惊叫，方佛刚刚看到外婆身上被扎了许多针，怒火中烧，挥手就朝王贲脸上抽去……

我那未来姐夫岂能跟她一般见识？举起三根手指，正好挡在墨镜女士手腕“寸关尺”处，让她的手再也动不了分毫：“看起来，上天只给了你美貌。此外，你一无所有！”

这时代声音太多了，人们每天生活在声音之中，都麻木、听腻了。

“你胡说八道，我有很多钱……”墨镜女顿时暴跳如雷。

“前人种树后人乘凉，也好意思说那树是你的？是土的！那树根植于土地！是阳光的！阳光给了它光合作用！是风的雨的……不要脸的话可以说，不要肾的事尽量少做……抹楞俩溜溜的，你还别一脸不服……”王贲开始收取凤鸣针，嘴巴依然贱至无敌——

“还是算了吧。”王贲嘴角撇过丝丝冷笑，“我曾经是医生。一日医生，一辈子都是医生。治病救人，是我应该做的……”

“你当我们空家人情，是什么人都能欠的么？”墨镜女的名字已经浮出：空芝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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