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水神的神像砸了，知道要解释会很麻烦，王动没有一走了之。闲来无事，他找到了一把扫帚，把破碎的水神像堆积在了一起。别说，水神大殿里顿时整洁了很多。

王动不是滥好人，他不走，是想打听一下水神的口碑。

虽然这是在水神庙，想必对水神印象不好的人，不会跑这里来对水神吐口水。但是只要细心分析，在赞扬与吹捧中也能得到很多的信息。

王动人生信条是活在当下。

第一个走到门口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身穿绸缎，一副员外打扮，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年幼的十几岁模样的仆童。

员外显然是水神庙的常客，见到陌生的王动，不由的问道。“新来的，米主持在里面吗？”

王动没有碰撞在石碑上，他嗅到了熟悉的香火的味道。王动站在蒲团的跟前，好像昨夜的种种只是一场梦。

是梦？

“一千三百一十二······”

王动撑地的脚用力，身躯已经开始快速旋转，他想要继续撞碑。赑屃却打断了王动。“外面天快亮了，你应该出去了。”

王动摇摇头，他与员外对视了一眼，一边请员外进庙，一边道。“大叔贵姓？”

虽然只有一刹那的对视，员外从王动清澈的目光里，好似看到了悠悠，看到了无忧。他的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温暖，这温暖不一会儿就遍布了全身。

员外感受到了平生从未感受过的轻松，好似今日的阳光都格外的明亮。

“贵什么贵，我姓周，就是这桐木城人氏。小道长瞧着面生，来水神庙几日了？”

“周叔来水神庙是想······”

“托水神洪福，这不又在城内二水街盘了一家店面，特来给水神献上香油钱。”

神不可以万能，天上神灵众多，各有职责。如果越界，就是抢夺了其他神灵的香火。就如同一个县令闲余的时间去做泥瓦匠，这是明晃晃的抢别人的饭碗，是要被大家鄙视地。

水神与土地一样，都是一方属民安居乐业的守护神。

店铺开张，应该是敬财神。

王动不相信，一个精明的商人，不可能进错庙门。

“周叔不应该去拜财神吗？”

周员外听闻明显一愣。“小道长，米主持没告诉你，闵河两千里流域之内，只要你喝闵河水，无论做任何事，都要上香上告水神，祈求水神的保佑吗？不然······”

周员外突然觉察自己有些言多有失，他干咳了一声，嘿嘿一笑，尴尬的掩饰了一下。“小道长······你在庙里待的时间久了，这些自然就知道了。”

很明显，水神在闵河流域周围地界的淫威很重。

“周叔打算献多少香火钱？”

“就是一间小铺面。按规矩要献二百两。小道长，你看我献二百二十两可以吗？盘了店面，还要进货，手里现钱的确有些紧张，希望小道长在水神面前多给我说两句好话。”

说着，周员外从衣兜里掏出大约二两银子就往王动的手里塞。

王动当然要拒绝，周员外面露了难色，他暗自咬咬牙，从衣兜里多掏出一把碎银子，大约也有二两，一共四两多银子，再次向王动手里塞。

“小道长别嫌少，等我手头宽裕了，一定会有重谢。”

“不是嫌少，是真不能要，不仅我不能要，就连献给水神的二百二两香油钱，您也可以省下。”

烂泥塘里是可以长出藕，但是要想烂泥塘里生长出高洁的雪莲花，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王动一番劝慰的话，听到周员外的耳中，却完全变了味道。

水神的受众，来水神庙捐献香油钱，不是只有香油钱这么简单。

管理水神庙的主持与众庙祝都是凡人，他们也要生活，他们近在水神跟前。不指望他们在水神面前为自己说好话，只希望水神能不惦记自己，来水神庙上香的受众们，自然都不会落下庙里主持与庙祝们的好处。

别看平时庙里水神像前伺候的人，主持加上庙祝一般不会超过五个人。只是每一个来庙里敬献香油钱的水神受众，特别是那些值得米主持亲自接待的人，米主持都会告诉他们，其实水神庙里的庙祝有五十多人。

而且这些人都不是普通人，普通人又有什么资格服侍在水神跟前。那怕他们有资格，却不知道去珍惜，毕竟他们的时间要忙着去吃喝玩乐。他们把持庙祝的名头，只是凭借自己背后的势力，为自己和他们背后的势力分一份庙里的香火钱。

这样的经历，王动十八年来第一次遭遇，没有绝望只有无奈。

重要吗？

不重要吗？

日出的绚丽虽然只是一刹间，却永远有明天。时光悠悠，从不停歇，它给了人们初生的希望，又埋葬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老迈与腐朽。

许是庙里定下了规矩，坐在大殿屋脊上王动，与清晨温和的阳光作伴到了巳时初，终于发现有人稀稀疏疏的从远处来。

为了避免引起无必要的恐慌，王动从大殿屋顶飞跃了下来，他走到前院，四敞大开的打开了水神庙的大门，并伫立在大门前等待着。

是真？

明显，赑屃的提醒有些滞后，王动的身躯还是旋转的飞了起来。只是······

这种状态很奇妙，没有濒死的感受，却让王动感受到了生命无常。

起身，原地蹦了两下······能自由活动的感觉真好！

坚持不懈的眨眼了一百零五次，王动的左脚趾感知到了知觉，于是王动再努力的去勾动脚趾。终于王动身躯内如星星之火般的感知熊熊燎原，他的神魂与身躯恢复到了以往的水乳交融。

王动十指交叉，双手成环，波浪状的活动了一下双臂，等双臂完全灵活自如。他又扭动起腰肢，各个方向，各种角度，有些动作看起来甚至都很怪异。

确定了身体又回到了巅峰状态，王动再次抬起了一条腿，横向了身躯。

不止何处传来了响亮的雄鸡啼鸣，王动走出了水神大殿，拔腿飞跃上了大殿屋顶。站在屋脊上远眺东方，极远处的天尽头，朝霞已经突破了黎明前的黑暗。

王动喜欢看日出，每一个日出，都让王动感受到世界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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