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京市一模一样，好吃。”

“那个…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说不会来湾城开分店吗？还有…刚才服务员说老板姓蒋啊…”杨言所有的疑惑与惊喜堵在一起，只好胡乱一顿输出。

宋嘉川没有一一回答这些问题，只是象征性地点点头：“走吧，送你回家。”

“吃完了？味道怎么样？”

杨言默默跟在他身后，拉开一米左右的距离，只默默跟着，并不走近。她看着宋嘉川宽厚的背影，扬起的手臂肌肉线条清晰好看，在餐厅暖黄色的光线与红绸颜色的衬景里显得有如神邸。身边经过的一声声“宋总”让她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地位并不像她理解地那么简单。

回去的路上，宋嘉川面色红润，面上虽不挂笑，但喜悦难以掩藏，主动回答起她那几个问题来。

都怪自己想太多。人家明明说了不开分店的，怎么就自作多情跑到名字相同的店里来，还白白消费了一顿…

杨言颠着勺子搅那碗糖水，心烦意乱地搅起一道道水花。稀里糊涂埋头喝完一碗，抬起头看见有人走来，还没看清楚，人已走到跟前，喊她的名字：“杨言。”

服务员脸色慌张起来：“这位小姐，请问您是对餐厅哪里不满意吗？咱们先别找老板，您先跟我说说…”

“不不不，没有意见，没有意见。”杨言摆手摆得更欢了，“那劳烦问一下，你知道你们老板的名字吗？”

“你也看到了，我来湾城开拓业务，要在这里待上个一年半载的。”

“不回京市了吗？”

“暂时不回去了。”

车内静默，杨言心里喧闹。两个月前那样心动的信号再次悦然而出，隔着心房敲锣打鼓起来。可她原本是不应该想这些，两个月前相识分明就是乌龙一场，更不用提此刻他们年龄之差、身份之差。

“那茶馆的老板为什么姓蒋？”

“我外祖家在湾城，那是我外祖家的表弟蒋云升。我把分店开过来，他刚好今年大学毕业，想练练手。”

杨言点点头，表示理解，又问：“怎么突然想到来湾城发展？”

车内沉默了好一阵，宋嘉川脑海里浮出千万种答案与话术，最终却只是看着她笑了笑，逗她：“迫于生计。”

杨言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为什么来湾城发展？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就藏在那一声声“宋总”之间。

隔天是杨言实习上班的第一天，她没想到的是开局就惨遭挫折。

昨天从干洗店取回的套装被她落在了茶馆。那时她心里绽放烟花的一瞬，脚边放着的袋子也被惊喜炸的七零八落，不能够被她记起了。

这可怎么办是好，说到底杨言还是个学生，初入社会也没什么装备，仅有的几套正装都被她一次性送洗了，全装在那个被落在茶馆的袋子里。

初秋的太阳温热地洒进客厅，照得整个屋子都生气勃勃的模样，除了泄了气的杨言，正托着脑袋焦灼地思考着对策，她可不想第一天上班就穿着休闲装过去。

放在桌面的手机突然亮起来电页面，她瞥一眼，竟然是宋嘉川，昨晚刚加的联系方式。

电话那头是宋嘉川低沉的声音，但带着笑：“遇到困难了？”

“你怎么知道？”杨言慌忙抬头看看是不是有个监控在盯着她。

“衣服在我这里，我马上到你家楼下。”

杨言的“好”字刚发出半个音，电话里却只剩忙音了。

杨言急匆匆下了楼，宋嘉川立在车外，晨光里显现出挺拔的轮廓。

“云升昨晚告诉我说你落了东西在茶馆，我今早恰好顺路过去取了。”宋嘉川把衣服递给她，道：“几点上班？我送你。”

“九点。不过不用麻烦您送我了，我自己去就行。”杨言微微俯首向他道谢：“谢谢您帮我送衣服来。”

“没事，顺路。”宋嘉川气定神闲，用食指指向他所在的地方：“我在这儿等你。不用着急。”

还是托宋嘉川的福，杨言上班第一天总算没出什么纰漏。

杨言所在的这家律所在业内享有盛名，对应聘者的学历和能力要求都很高，即使杨言本身足够优秀、又仅仅是实习岗位不考虑留用，在应聘过程中也不免担心面试失败。不过幸运的是，面试当天有位资深律师就对杨言的履历颇为满意，那人名叫汪洋，即将要晋升合伙人了，当即拍板决定留用杨言。

汪洋一方面嘴上毫不吝啬对杨言的欣赏，另一方面工作上也对她照顾有加，这来上班的第一个上午便带着她一起去会见当事人。

案件基本情况杨言也提前了解到一些，案情很简单，由于相邻关系引起的物权纠纷，处理走向也很清晰，整体没什么难度，按理说不需要汪洋亲自出马，办案动力在于当事人的“钞能力”。这对邻里可不是寻常的邻里，他们所在的小区是湾城数一数二的别墅群，那个小区开盘以来极为低调，但圈子里无不知晓，住在那里的人非富即贵。

会见的地点就选在当事人家里，同样也是案件发生地，清溪馆。

“刘总您好，我是中合律师事务所的的汪洋，代理您邻里纠纷这起案子。这位是我们的实习律师…”

寒暄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个刘总打断。

“汪律师你好，我的时间很宝贵，我们长话短说。”刘丰甚至没起身，坐在真皮沙发上指点江山：“我的诉求就是不能让法院支持他的请求，我一分都不赔！”

你当法院是你家开的，你说不支持就不支持呢。杨言心里默默吐槽。

“是这样，我们首先要求证您是否实施了侵权行为，也就是您是否在修建花园的过程中私自扩建、并且把施工垃圾堆放在A-6栋，也就是您隔壁栋房子。”

预判到刘丰会耍赖，汪洋继续道：“您可以撒谎，但是我们作为您的代理律师，为了给您争取到最大的权益，必须了解事实。不然别说是一分不赔…”

“行了行了，别用你们律师那套来吓唬我。”刘丰一脸不耐，翘着二郎腿满不在乎：“是，我当初确实是拆了他们家栅栏，把我们家花园修得大了点，可他们家一直没人住啊。反正也不住，我堆点施工垃圾怎么了，那不是方便我这边修花园吗…”

当事人一顿输出把杨言整的彻底没脾气，就算再有“钞能力”，这种案子也是纯纯没有胜算的。

“你们说过去五六年了都没人住了，谁知道还住不住呢？突然搬回来就为这事儿起诉我，这人是不是缺心眼儿啊！”刘丰义正辞严地发表了一通，这边话音刚落那边门铃声响起。

“应该是对方当事人，也就是旁边那栋房子的主人。杨言，你去开门。”汪洋吩咐她。

杨言正听不下去这个刘总的发言，手脚利索地跑去开门。

厚重贵气的金属门在按钮按下后自动打开，门外站着的人——怎么这么眼熟？

“宋嘉川！”杨言惊得捂住嘴，脑袋短路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是我起诉了刘丰，作为当事人出现在这里，可以吗，杨律师？”宋嘉川本来也是惊喜的，看到杨言呆愣的样子反而又想逗逗她。

“可以可以，那当然可以。”杨言脱口而出，“原来刘总的邻居就是你啊…”

她脑海中闪过满堂的“宋总”与喝彩吹捧之声，心中的猜想愈发坚定。

杨言带着他向前走了几步，突然想到：“您刚才送我之后是直接回来了吗？”

清溪馆与中合律所明明是相反方向，根本谈不上顺路。

宋嘉川的眼神并不清明，他摇摇头，不置可否。

进了门厅，刘丰就把脸别过去没个好脸色。

宋嘉川与汪洋握手互相介绍，而后就坐在刘丰对侧的真皮沙发上，却不理会刘丰，直截了当向汪律师提出了他的诉求：“汪律师，我的要求很简单。拆除越界的栅栏、恢复分界并且赔偿我清理垃圾等相关费用。”

眼见着刘丰就要跳脚，宋嘉川眼神凌厉起来：“刘丰，这些都只是我最基本的权利要求。和解，我拿出最大的诚意；当庭对质，我也奉陪到底。”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那栅栏是我装的、垃圾是我堆的？没证据的事儿口说无凭啊是不是汪律师？”刘丰一脸嘻笑，耸肩摊手一套动作直让杨言觉得恶心。

“没问题。”宋嘉川点点头，“那咱们就法庭上一起看看证据吧。汪律杨律我先走一步。”

杨律？

杨言愣一愣神，这是第一次有人用职业来称呼她，而她一直努力就是为了自己真正能担当起“杨律”称呼的那天。

离开刘丰家之前，汪洋还好声好气地嘱咐刘丰不要冲动。可走出花园，汪洋瞬间变换了脸色，指着身后富丽辉煌的大门，眼神充满鄙夷：“碰到这样难缠的当事人算我倒霉，徒有几个臭钱、一点文化没有。”

杨言没想到这话能从汪律师口中说出来，他平常外表温和、谈吐良好，一向给人绅士儒雅的印象。

“小言啊，我给你说，”汪洋把手搭在杨言肩膀上拥着她向前走，“这种人就是社会毒瘤，咱们就该赚他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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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四合，天边缤纷的颜色被浓墨重彩的黑取代，一阵秋凉的风让杨言清醒过来。无论如何，她决定走进去看看。

真的是，宋嘉川。

如天降神兵，那一刻杨言心里砰的升起一簇烟火，金色的暖洋洋的。

“你不是有很多好奇的问题吗？不想知道答案？”

杨言盯着宋嘉川的眼睛笑起来，重重地点了点头，她确实想。

离开的时候，有不少人同宋嘉川打招呼，穿过大厅，“宋总”的称呼此起彼伏，宋嘉川也洋溢着笑脸向他们一一回应。

面前颀长的身影笼罩，剑眉星目、唇角似笑非笑。

那服务生口气轻松起来：“名字不知道，我们只知道老板姓蒋，我们都喊他蒋老板。”

一进去是寻常茶馆的装潢，平淡素雅又古色古香，只是今日开业之喜，房梁墙角、天顶四壁都挂着鲜亮的彩头，平添好几分喜气。

杨言找了个位置坐下，只是吃茶这事儿少见一个人来的。周围都是三五成群的人们围坐桌边，吃喝聊天，热闹极了。杨言照例点了那天的几样菜式，全是熟悉的味道，可一顿饭的时间杨言上下左右来回找寻，却没见到那个熟悉的人。

03

“小姐，请问你找什么？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一旁的服务小生观察了她几分钟，连忙走来询问。

“没什么。”杨言笑笑，向他摆摆手，突然又回过神来问他：“我想找你们老板。”

杨言本能拒绝：“不用了，前面就是地铁站，我坐地铁回去很方便…而且，而且今天也没有宋老师在这儿…”

宋嘉川忍俊不禁，自己胡诌的一句话她倒是记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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