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群大夫把脉都很是认真，几乎一个人就要细细地诊一会儿，才拿了纸笔去一旁写脉象和药方。

一直挨到中午，卫双舒才好不容易吃上一顿热乎饭，却被告知明天还要几个大夫要过来。

“可把姑娘饿坏了，吃慢点。”春桃在旁边劝道。

她全然没有拒绝的权利，一旁的阿娘便忙不迭的点头应好，让李妈妈跟着去取方子，顺带好生将他送回去。

裴不明先是到季家附近打听了一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偏偏那些大夫事先被卫娘子叮嘱过了，嘴严实得很。

根本什么都没打听出来。

三下五除二把早饭解决了，裴不明便找了个时机溜出了客栈，隐龙卫还默默地给裴不明打了个掩护。

那些世家的人主要就是盯着孟冠玉的，对于跟着他的那三个已经默认是他的跟班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向来是不会过多注意他们。

他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还是要亲眼去见见她，听他们说总是比不得亲眼所见安心。

还没来得及好好关心一番，就被裴不明赶了出来的三人面面相觑，裴兄这就好了？这情绪转变的这么快吗？

偷偷进了季家，裴不明小心翼翼地到处摸索着，好不容易找着了小姑娘的房间，进去就是小姑娘睡得正香的样子。

裴不明确定她没什么问题，提着的心才稳稳当当地落了回去。

原本确认了她安好，裴不明就打算回去了，看见不远处架子上放着几件明亮的长袍，便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她房间里怎么会有男子的长袍？

还是如此显眼明亮的颜色？

卫双舒恰好醒了，几乎是一抬眼就看到了屋里有个人，原本还有些朦胧睡意的她瞬间精神。

卫双舒盯着那人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她怎么觉着，这人怎么好像是裴不明呢？

在他转过身来的时候，两个人就对上了眼神。

“裴公子，这是要做梁上君子了？”卫双舒面含笑意调侃道。

裴不明在她面前向来最是光明磊落，怎么都不会偷偷地进她的院子，此番倒是反常。

见自己被小姑娘抓了个正着，裴不明还是有些慌张的，毕竟随意进入女子的闺房实非正人君子所为。他对外人怎么看不在意，可是对上心上人总还是要装一下。

“我听说季家请了好些大夫过来，担心你，便过来瞧瞧。”尽管知道要掩饰自己，可裴不明实在不太会花言巧语那一套，慢吞吞地只说了这么些话。

阿娘那么大的动作惊动了他也是正常，只是她没想到，仅仅是因此就能驱使他这青天白日的闯进姑娘家的房间。

卫双舒倒是不生气，若是别人她或许早就叫人进来把人打出去了，可裴不明这迟迟不走，显然就是还有未尽之言？

“是阿娘想着该打算回江南去了，但我想在京城同外祖父一家好好过个年，阿娘担心我便特意请了这么多大夫过来瞧。”

裴不明就站在不远处，脚下像是生根了一般，就是不肯再挪动他的步子了。

卫双舒倒是不觉得不自在，不论是上辈子还是此生她都没有对裴不明产生过不自在的情绪，因为他对两人之间的分寸拿捏得很好。

更何况他看起来很是丰神俊朗，而她又格外喜爱他这副皮囊，两人之间又是未婚夫妻，更是没必怕他。

她今日累狠了，没来得及叫那两个丫头给她换衣裳，脱了鞋和袜便倒头就睡。见他不动便自顾自的掀开被子起身。

裴不明连忙转身，倒是惹得小姑娘在他背后轻笑出声。

“近来我身体很好，你且安心就是。”穿好了鞋袜，卫双舒走到他身侧轻声开口道。

裴不明低眸打量她，她刚醒眼下脸颊还微微有些红印，应当是肌肤娇嫩在枕头上蹭了蹭留下的。衣裳整齐就是有些许褶皱，显然方才就穿着睡下的。

“这么大动静，很难不担心。诊一上午了，结果如何？”裴不明伸手给她理了理有些乱了头发，低声问道。

她院子里明里暗里都围着不少暗卫，布防严密，若不是他武功比那些人高出许多，定然是进不得她院里，跟不用提进屋了。

“应当是不错的，不然以阿娘的性子，早就拉着我要收拾行囊回江南去了。”哪里还能叫她在这里好好地睡了个午觉？

边说边往梳妆台方向去，裴不明这么大个活人站在这，她倒不好叫春桃和夏云进来给她重新梳妆打扮，便只能自己动手了。

她走哪，裴不明就跟在她三步之外。她梳妆，他便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裴不明低眸细细打量着姑娘家梳妆台上的东西，各种他看不懂的胭脂水粉，还有各种样式质地不一样的钗环，琳琅满目。

这仅仅还是在季家，若是在江南想必不止这么一些，上辈子他还从未见过她自己细心装扮的模样，最精心打扮的也就是大婚当天……

卫双舒没指望他能知晓这些胭脂水粉的用途，他一个大男人不懂也没什么奇怪的。

“这些你每日都要用吗？”裴不明还没忍住多问了一句。

那些首饰钗环之类的他也不太懂，胭脂水粉更是一窍不通，不过为了往后可以给舒舒配置最好的，多问几句也无妨。

“多少都要用一些，”

卫双舒也不嫌弃他东问西问的，他问一句答一句。

那往后便可以给她多买一些，至于首饰钗环那些若是见着好的再给她买，一般的那些胭脂水粉和普通的首饰配不上她。

以至于上辈子他很少给她买东西，大部分还是皇帝陛下赏赐下来的，她貌似不大喜欢宫廷那些首饰，往后还是多留意些她喜欢的首饰为好。

“这会儿天还没暗下来，方便回去吗？不如我吩咐他们过来，好方便你离开？”

再过一时半会，春桃见她没起说不定就要来叫她起来了，届时发现她家姑娘房里忽然多了一个男人说不定要惊叫出声。

裴不明看着镜中面若桃李的姑娘，眉眼间都不禁染上了几分笑意，闻言便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无妨，不必那么麻烦。”说到要回去，他便不得不要多问一句，她屋里挂着的那几身长袍是预备着给谁的了？

不然这一时半会的，不可能回去。

“那几身衣裳你预备着给你家表兄吗？”

卫双舒自打醒来便注意到他在看屋里那几件长袍了，昨夜她和春桃她们几个只来得及把看中的那些收了起来，这几身最显眼的倒是没顾上。

今早又顾着诊脉的事情，好不容易一上午结束了，她这不是累得倒头就睡了吗？就忘记把这几身交给秋槿，让她处理了。

她按捺着不说就是想看看，裴不明能憋到什么时候才开口问，结果他也没让她失望愣是等到快走了，才张口。

还如此的拐弯抹角。

“不是，我叫秋槿给你找的，我觉着这几身不大适合你，便留下来了。”卫双舒也不吊人胃口，大大方方便说了。

“至于你的朋友，改日自己到布庄上做几身新衣裳吧，虽说是要低调，可衣裳还是要穿好些。”

往后放榜了，若是再那么简朴也不大好，免得有人眼高于顶，拿他们的衣裳说事。

裴不明闻言便明白了，昨日在街上遥遥一见，小姑娘觉得他们穿的不好，过后给他备了新的衣裳。

“我早早就嘱咐夏云给你送过去了，别是你没等到她去，便先行来找我了吧？”算算客栈到外祖父家的时间，加上躲过外祖父家仆的视线找到她的院子。

他定然很早就出门了，显而易见的就是没等到夏云去给他送东西。

“今早听说你外祖父特意去请了宫中的太医，卫娘子又叫那些大夫守口如瓶，我放心不下便只能亲自来看看了。”

哪里还顾得上等夏云来找他？

卫双舒说这话也不是怪他，只是确定一下罢了。

“往后若是有什么你且先等等，不必那么着急。”她这边但凡有什么问题，春桃这个机灵鬼少不得要派人去告诉他。

裴不明倒是头一回没有应声，而是转了话头：“好似有人来了，我先走了。”

卫双舒侧头就看见男子干净利落的从窗沿翻了出去，翩然离去，全然没有惊动院外的暗卫。

下一秒，房门被轻叩了两下，随之响起的便是春桃的声音。

“姑娘，可起了？”

如他所言不差，确实有人来了。

“进来吧，我已经起身了。”

午休不能休息那么久，她身体不大好，睡得久些也没有人觉着奇怪。但是为了叫她晚上还能安心入眠，春桃会掐着时间唤她起身。

听到自家姑娘已经醒了，春桃便推开门进来。

“阿娘那边有什么话吗？”她阿娘若是还没有表态，便就是在等明日的那几位大夫的准话了。

春桃摇头，娘子那边一直都是静悄悄地，也没有叫人来给姑娘传话。季家人知晓姑娘今日累了，没有一个过来打扰。

“夏云呢？”卫双舒状似不经意地问起道。

春桃有条不紊地回答：“夏云有点事出去了，临走前同我交代了，她去给姑爷送东西时，姑爷并不在。”

那就对了，裴不明那时早就不在客栈内了。

“无妨，晚些送过去也是一样。”夏云有别的事情出去了，说不准是她要查的那些事有了些眉目。

熟悉了路线的裴不明很快就离开了季家，遥遥回望了一眼季家的大门。

他并非故意不接她的话，只是事关她的安危，他关心则乱实在是没那个心思等。

上辈子，太医院总叫他等等，过些日子或许就能把她身体养好。皇帝陛下也是，叫他等着收复了最后一城就回京……

等着等着，他等到了她病逝的消息，竟是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他此生说什么都不可能再等了。

裴不明回到客栈便被小厮告知有人来找过他了，只是他恰好不在，便又回去了，说是晚些再来。

当然他偷偷摸摸出去的事情，又被三个好友发现了。

几乎是一听到他开门的动静，三人便齐刷刷地从景焕那个房间里冒出头来看他。

原本他们是不知道裴兄又背着他们偷偷出去了，还是那个送午饭的小厮又敲了半响的门，他们才发现裴兄又不见了。

“裴兄，你这是又偷偷去做什么了？”

眼见着再过一会儿天都要黑了，裴兄这次出去未免也太久了些。别是背着他们又去做什么吧？

裴不明离开季家后，便去找了自己的外祖父一家，办了些私事。眼下还不能同他们说，去看舒舒的事情也不能同他们说。

“你们很想知道？”裴不明双眸微暗，表情十分耐人寻味。

三人已经有了充分的准备和了解，看见裴兄那高深莫测的表情便十分默契的转移了话题。

“裴兄，你忙了一天了，咱们出去吃顿好的犒劳犒劳你。”孟冠玉却是起了别的坏主意。

眼下裴兄不说，等会有的是法子叫他说。

景焕想开口提醒他两句，便被邵嘉志拉住了，邵嘉志给他使了一个眼神并且摇头。

裴不明很是痛快地答应了孟冠玉的请求，他倒要看看孟冠玉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索性将计就计，跟着他去就是了。

作为刚刚加入的孟冠玉在裴兄身上得到的教训还不够深刻，所以眼下他还有心思和裴不明斗智斗勇。

“咱们两在旁边看好戏就行了。”邵嘉志自赶考路上见识到了裴兄的黑心之后，一旦见到他那熟悉的表情便知道，裴兄又要坑人了。

他们若是不想做被殃及的池鱼，最好在一开始就闭嘴。

裴不明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们二人一眼，顺势开口邀请道：“你们也一起来啊。”

迫于裴兄那耐人寻味的表情，邵嘉志觉着这鸿门宴，他们二人就是不想去也要去了，便顺从地点了点头。

“去，怎么不去。”邵嘉志讪讪一笑应道。

“岂能辜负孟兄的一番好意呢，咱们一起去。”景焕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对孟兄说了句“对不住了孟兄”

四人收拾了一番，裴不明也在客栈楼下等来了送东西的夏云。看见那两个大包袱，裴不明才知道，小姑娘口中的几身衣裳，好像不是他理解的那几身。

这包袱里少说也有十几身衣裳了，以小姑娘挑剔的眼光来看，里边说不定没几身是重样的。

信件也已经妥帖放好了，裴不明才放心地跟着孟冠玉到了外边来吃顿好的。

巧了，再一看招牌，还是孟家名下的酒楼。

孟冠玉此番就是有备而来，他只当做不知道，先同他装一下不知情。

更巧的是，不远处就是乌建德这个老熟人正在和邹家的庶长子在孟家酒楼畅饮，两伙人的位置几乎是一抬眼就能看到对方。

裴不明在见着邹扬和乌建德在一块便不自觉的笑了笑，乌建德那些小聪明，在真正的聪明人面前不值一提。

他就没瞧出来，邹扬实在是不想搭理他吗？

在孟冠玉一行人进来的时候，乌建德的目光瞬间就变了。孟冠玉则是无所畏惧地给了他一个冷眼，便大大方方地在预留好的位置上坐下了。

裴不明更是没给乌建德一个眼神，自顾自的和好友坐下，让今天请客的孟兄先行点菜。

邹扬对这个莫名其妙缠上来的乌公子印象并不好，只是碍于父亲的面子上，不好对他说什么罢了。

见着他对刚进来的这四位恶意相向，这心里的不耐烦便愈发强烈，碍于教养邹扬才没有当场下了他的面子走人。

裴不明之所以如此肯定邹扬的人品，是因为上辈子此人就是在他手底下做事，除却庶出的身份，他样样都比那个纨绔嫡子出色。

也只有邹尚书这个父亲不懂得取舍，才导致他最后直接和邹家断绝了所有关系，出来自立门户了。

“裴兄？”

第一位来得就是那位院首大人，边给她诊脉边问话，最后还是说了要给她几道药膳方子，吃着好温补多年亏虚的身子。

最终还是没能逃过这位大人的药膳，卫双舒当真是有苦难言。

再大的事情，都等姑娘休息好了再说。

夏云点头示意她明白了。

两个丫头悄悄地退了出去，不在里头打扰姑娘休息。

卫双舒这边起身了，还没来得及问来了多少大夫就被两个丫头梳洗打扮好戴了帷帽，在院子里诊脉。

“算了算了，咱们还是回去好好温书吧。”既然裴兄自己已经想开了，那他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一声轻唤，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你们怎么来了？不是说今日要好好在屋里温书？”裴不明起身，将摊开的书籍合上，不解地问。

孟冠玉等人过来找他的时候，便看见他坐在书案前出神的模样。

“这不是见你没给小厮开门用早饭，过来看看，这是怎么了？”就在他旁边的房间，显然是没听见他给送饭的小厮开门想过来瞧瞧。

“没什么，你们把早饭留下，就回去温书吧。”

好不容易吃饱了，卫双舒就想着好好歇一歇，没注意到旁边欲言又止的夏云。

“姑娘今个累了，你有什么事等她歇好了你再说也不迟。”春桃注意到了夏云的欲言又止，便对她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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