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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072

  • 作者:仙气十足
  • 类型:综合其他
  • 更新时间:2023-11-11 18:43:33
  • 章节字数:11928字

全身上下未着寸缕,只有肩上披着一条干净的浴巾,青年仰着头靠在浴缸的边沿,一只手无力地垂落在浴缸外侧,殷红鲜血在潮湿的地板上积了一块小小的水洼。

一把小巧而又锋利的金属钥匙就这么静静躺在地面的血水里。这是平时用来锁住他欲|望与自由的枷锁,而今天,他选择了用它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不知为何,发生在眼前的场景,莫名令他想到了一幅法国的名画,《马拉之死》。

跟随大少走入门内,他看到圆形的大理石浴缸里躺着一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人影。

听到男人如同失了魂般在一旁碎碎念,急救人员连忙打开急救箱,蹲下身来,开始给浴缸里的人做临时止血。

“先生,请您先松手!”

接到消息赶来前,他们一行人早已有所准备。指挥着几名手下匆匆上前,林顺连忙让手下打开工具箱,从里面取出了专业的开锁|工具和撬杆,甚至还有锋利的电锯。

他让手下启动电锯,刚准备上前破门,却突然被挡在门口的大少一把夺了过去,亲自上前开始操作。

听到背后传来保镖和急救人员们的脚步声,大少终于停下动作,缓缓转过了头。

“……”

一边低头包扎着手腕上被割开的伤口,急救人员一边对面前的男人急忙道,“他现在的状况非常紧急,需要马上送往最近的医院进行抢救,请问您是他的亲属吗?”

“……”

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合,祁为琛怔在原地,“我……”

没等祁为琛回答,几名急救人员已经纷纷上前,将浴缸里的青年横抱出来,放上了刚刚推入别墅大门内的转运床。

看到眼前的男人满脸神思恍惚,他们也来不及再多问,推着床便往门外走。

医护们来的快,去的也快,接到急救电话后不到十分钟时间门,便将白然送上了前往医院的救护车。

闪烁着车灯的救护车在夜幕中渐渐驶远,祁为琛僵立在别墅门口,粘稠血液沿着垂下的手臂往下滑落,修长有力的手背青筋毕露,正在止不住地发着抖。

他听到林顺在背后试探性地开口:“大少,您不跟着救护车一起去医院么?”

“……”

祁为琛没有说话。

在浴室里给白然包扎时,医生曾问他,是不是白然的亲属。在救护车离开前,也曾征求过他的意见,问他要不要跟着救护车一起走。

但从始至终,他都只像一具行尸走肉,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莫名地,就在闯入房门,看到那人紧闭着的眼睛时,他想起了七年前的那个冬夜。

七年前,在接近周斯复的任务失败后,男孩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药物,试图轻生,被他找来的医疗团队从鬼门关给强行拉了回来。

醒来以后,他拿男孩从前的亲朋好友做要挟,威胁他以后不准再做出这样的行为。男孩坐在病床前,盯着他的眼睛,笑得畅快极了。

他问男孩:“为什么要笑?”

男孩那天所说的每一个字,他到现在仍旧记忆犹新。

“为什么不能笑?”

鼻中插着鼻饲管,男孩艰难地喘着气,轻声道,“我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也有感情,开心的时候会笑,难受的时候也会哭呀。”

“不过你放心,这样的事情以后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微微叹了口气,男孩的语调变得十分认真,“祁为琛,在亲手杀了你之前,我不会死的。”

从回忆中抽身而出,祁为琛紧紧攥住了胸口的衣领。

缓缓躬下腰,他急促地张开口,仿佛在尽力汲取周围的空气。胸膛陷入剧烈的起伏,脸上的神情如同窒息一般,看起来十分痛苦。

蹲坐在台阶前,祁为琛用手捂着头,开始颓唐地喃喃自语:“……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站在背后的林顺赶紧上前半步:“……大少?”

“不是说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吗?”

沙哑的声音响起,他抬起头,泛红的眼中掠过一丝迷茫与无助,“……你骗我。”

--

凌晨点,曼哈顿西奈山医学中心。

VIP手术室外,两列黑衣保镖在空荡的走廊外站岗,除了来往的医护人员,没有人敢擅自靠近这片区域。

祁为琛坐在抢救室大门外的长椅上。

双手插兜靠在医院的白墙前,他仰面直视着墙上的时钟,呆怔的视线缓缓穿透墙面,魂六魄飞出天外。

从几个小时前,他的手机便已经开始不断地震动,全是祁正的心腹、白然的义父白叔打来的电话,他却一个都没接。

白叔并不在乎养子的死活,打电话来的原因很简单。身为祁家的继承人,他的床伴在他的寓所内自|杀身亡,这事要是传出去,让有心之人或者竞争对手抓到把柄,不仅会让他董事会里的威望下降,对他个人的形象与口碑都没有任何益处。

直到第六通电话响起,看到是祁正亲自打来的电话,祁为琛干脆把手机直接关了机。

他以前从没有做出过这样违逆长辈的举动,但偏偏现在,他谁也不想搭理。

心底有什么东西正在翻江倒海,几乎快要将他从里到外生生撕裂成两半。

在惨白的灯光下沉默地坐了近两个小时,手术室的房门终于被人打开,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门内走了出来。

看到站在走廊两侧密密麻麻的保镖,医生下意识地脚步一顿,却发现坐在长椅前的男人已经遽然起身,定定望向了自己所在的方向。

正常情况下,病人的情况应该要通知家属或者亲人。但面前这人的气场实在是太强,一看就不太好惹的样子,他也只能稳住心神,拿着手中的记录本迎上前去:“请问是祁先生吗?”

“我是。”

高大的身材在手术室门外投下一片阴影,祁为琛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面前的医生,“……他怎么样了?”

医生喉头微动,脸上的神色隐隐有些肃然:“是这样的,病人的血已经暂时止住。由于您这边及时派直升机调来适配的血袋,过度失血的情况也已经得到缓解,但病人仍然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这是一份病危通知书,如果病人家属不能到场,请您代为签一下字。”

“……”

祁为琛的眼底蓦然覆上涌动的暗流,声线隐隐带上了一丝抖,“病危?”

发现男人的情绪过于激动,医生连忙补充:“让您签署病危通知书,只是代表病人有病情恶化和生命危险的可能,并不意味着病人已经抢救失败,我们会尽力而为的,您放心。”

“——只是,”他顿了顿话头,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接着往下说,“有一点,我们需要提前和您说明。病人他……似乎并没有特别强烈的求生意志。”

祁为琛:“……”

“我们一共在他的手腕处发现两道伤口,第一道伤口比较浅,根据我们以往的经验来

判断,他很有可能一开始只是想要做自|残的尝试,达到既不会伤害到自己,又能够流出血液的目的。”

“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第二道新的伤口切割的特别深,似乎是已经下定决心想要轻|生,不想被抢救回来。”医生说,“他内心可能经过一番剧烈的斗争,最终还是改变了主意。”

“你的意思是,”祁为琛哑着嗓音开口,“他一开始只是为了吓唬我,后来却打算真的去死?”

医生并不敢擅自评论患者的私人状况,只是微微颔了颔首,礼貌道:“嗯,的确有这个可能。”

签完病危通知书,等医生转身离开后,祁为琛跌坐回长椅前,两只手捂住脸,深深埋下了头。

“妈的……”

在走廊上从天黑坐到天亮,又过了整整八小时,他终于等到手术室的大门再次打开。这一次,一辆急救床从敞开的大门内被缓缓推了出来。

看到躺在病床上,脸上仍旧戴着呼吸面罩的人影,祁为琛从长椅前踉跄起身,径直来到床前,在众目睽睽之下拨开额前白然被汗水浸湿的碎发,俯身亲吻他的额头。

“……小白,”

盯着床上人紧闭的双眼,他喉结抖动,嗓音沙哑的几乎快要失声,“还疼吗?”

“抱歉,”随行的医护人员公事公办地说道,“我们需要先把病人送入(重症加护病房),请您先让一让。”

这一次,眼睁睁看着医护人员们带着白然离开,祁为琛最后还是没有跟上去。

在原地沉默地站立片刻,他淡淡喊了一声跟在身后的保镖头子:“林顺。”

“大少?”

“刚才推出手术室的时候,他其实已经醒了。”

垂眼望着冰冷的掌心,祁为琛唇角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他只是不想睁眼看我。”

--

耳边传来浪潮拍打礁石的声音,白然回过头,发现入目之处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海。

——是他小时候生活过的渔村。

十六岁之前,他在这里度过了人生中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

每天清晨父亲去打鱼,母亲去小岛上的学校里给小孩子们上课。而他每天放学后,都会一个人来到沙滩上,躺下来聆听海水的潮息。

原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日复一日地过下去,直到那一天,几个陌生的男人上门找到父亲,要他帮他们用渔船运什么东西出海。

母亲原本想让父亲拒绝,告诉他这是违法行为,没想到父亲被那帮人给的一大笔钱蒙蔽了眼,告诉他只要出这一次海,就能攒下足够的钱,让他离开小岛,去外面上大学。

在那之后,父亲再也没有回来过。

后来,家里又来了一帮新的陌生人,要他和母亲交代出父亲的下落。母亲哭着说他们母子俩什么都不知道,却仍然被那帮人带上了邮轮。

那天夜里,他坐在舷窗前,亲眼看着母亲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地从船舱内冲上甲板,当着一群刚拉上裤子的男人的面,朝着汹涌的海浪一跃而下。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他成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他被船上的人送上了另一艘更大更豪华的邮轮,让他去服务一群比他年龄还大上两轮的男人,在那里,他被其中一名中年人带下船,认做了义子。

他们都说他长着一副人见人爱的好皮囊,只要跟着白叔,下半辈子算是衣食无忧。然而,白叔却没有将他带回家,而是找人花天时间门教会了他在床上伺候人的功夫,转手便将他送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拉着他的手走入别墅,指着后花园里骑着马正在进行马术训练的俊朗青年,白叔告诉他,这就是你以后的主子。你的全部身心,以后全都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他还记得那个午后,青年骑着马缓步上前,弯腰朝他伸出一只手,邀请他和他一起同乘。

坐上马背,青年问他:“听白叔说你叫白然?”

“以后就叫你小白,好不好?”

用温暖宽厚的怀抱将他环在胸前,青年拽住手中的缰绳,轻轻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头顶,在阳光下笑得和煦,“小白,像只小狗狗的名字。”

【小白——】

男人嘶哑至极的声音在耳畔骤然响起,白然重重地喘了口气,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阵眩晕感后,视线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起来。对着陌生的天花板缓慢地眨了眨眼,又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消毒水味,他过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现在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突然加重的气息令口鼻间门的呼吸面罩蒙上了一层白雾,也使他止不住地干咳出声。察觉到他发出的动静,一直坐在床前的人立刻站起身,俯下身凑近观察他的情况。

发现他的呼吸有些不畅,男人立刻拿起手机,拨通电话问了几句什么,接着便伸出手,直接拔走了他脸上的呼吸仪。

“咳——”

“咳咳———”

终于恢复了自主呼吸,白然接连换了好几次气,才感觉喉咙里的窒息感缓解了一些。

视线聚焦在眼前拿着呼吸面罩,正目不转睛紧紧盯着自己的男人脸上,白然的眼睫微微一颤,干脆重新闭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多久,但从祁为琛下巴上长出的青茬来判断,时间门至少已经过了一周。

侧过脸,他用余光瞥了一眼自己的左手,发现手腕处仍然绑着白色的绷带,严严实实地挡住了自己在浴室里割下的那两道伤痕。

“……”

看到他醒了却一直不说话,床前的男人用一股隐忍克制的声线淡淡开了口,“醒了?”

病房内一阵逼人的沉默。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用餐时间门,祁为琛二十四小时都待在他的病房里,只是中途偶尔会出去打个电话。

他不讲话,祁为琛也不催他,只是坐在病床前,用小刀给他剥新鲜的水果吃。

就这样过了五六天,某个昏黄的午后,祁为琛推门而入,在他被子上放了一沓彩色的旅游宣传单。

视线掠过放在最上面的一张传单,白然发现上面写着一行旅游的宣传标语——【新西兰高端私人海岛购置指南】

看到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传单上不放,祁为琛抽出最上面的传单,举在他的眼前问他:“喜欢?”

“我买了这一座,靠近库克海峡的小型离岛,上面有个天然溶洞和植物园,和你的家乡很像。”

他指了指纸上的其中一个美丽的海岛,柔声道,“等你出院了,我们一起去岛上住一段时间门。”

“……”

沙哑着嗓子,白然终于开口说了醒过来后的第一句话,“Mbius的上市计划怎么办?”

他没想到,祁为琛居然直接避开了这个话题,从宣传单中抽出了另一张:“或者这个,西伦敦的子爵庄园,有四百多年的历史。庄园里有个马场,如果你想骑马,我们可以——”

白然冷冷打断他的话:“因为怕我再想不开,所以我无论想要什么,你都会答应我,对么?”

“让祁正那个老家伙去死吧,”他平静道,“你来顶替他的位置。”

病床前的男人愣了一下,眸色微微沉了些许,却仍然用温和着语调开了口:“小白……”

“祁为琛,你答应过我的。”

和男人迎面对上目光,他微微勾唇,苍白的嘴角扬起一抹缱绻的浅笑,“我想当祁太太。”

地上全是碎裂的玻璃,长廊尽头,大少站在一地的酒杯碎屑中央,正握紧五指,将拳头狠狠挥向浴室的大门。

门刚刚打开,大少便立刻将他们抛在身后,踩着满地血迹踹门而入。

浴室内弥漫着一股极为浓烈的血腥气,令每一个闻到气味的人都感到有些莫名的不适与反胃。

在距离自己数米外的地方,林顺看到大少正跪坐在浴缸前,小心翼翼地捧住了青年毫无血色的脸。

抬起空洞充血的眼眸,大少对着面前刚接到通知,匆匆进门的救护人员哑着嗓音恳求:“救救他——”

“拜托……”

刺耳的噪音回荡在整个长廊,一阵电光火石后,坚固的浴室门终于从外面被硬生生破开了一个洞。趁着大门的结构仍然牢固,林顺赶紧将撬棍伸入破开的门洞,从内部翘开了门锁。

垂落在身侧的手指抖得厉害,他的眼里布满血丝,一片猩红:“……拿工具来,撬门。”

【哐——】

【哐——】

林顺带着手下一同冲入大门的时候,差点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在一下又一下猛烈的撞击中,浴室厚重的钢塑门仍旧纹丝不动,唯独只有中间门的凹陷处能看出有被人暴力破坏的痕迹。

大少的裤脚上沾满了鲜红的血渍,还有更多的深红色液体正沿着门缝往外溢,血液和满地的玻璃碎渣掺杂在一起,看起来十分触目惊心。

除了地上的钥匙,林顺还注意到,哪怕整个浴室里一片狼籍,浴缸里的水却没有受到任何血液的污染,白然的身体仍旧干干净净的。他将自己包裹在洁白的浴巾里,微微偏着头,仿佛只是安静地睡着了。

哪怕决意走向终点,他也想让自己清清白白、纯洁无暇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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