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羲做了个梦。

这么个梦是如此的真实，以至于他在梦里，也知道这是在做梦。

他梦见一只硕大的眼珠子，从悬崖的上边露了出来，窥视着他们的这一群人。

实在是太困倦了，风羲见到陆续有族人醒来巡夜，便只好睡去。

说话的人是女娲。

咢砸吧着嘴起来，似乎对女娲的大吵大闹很是不满。

这一次她的眼神终于不是那么飘渺，风羲第一次感受到，她的目光投射在自己的身上。

要知道，若非自己是华胥氏的儿子，自己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野孩子，仅仅是皮肤和牙齿比野人们白一点而已。

但不知道为什么，风羲就是睡不着。

他见到老妈华胥氏睡熟之后，便悄悄的起身。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干点什么，黑漆漆的夜，又有大雨封锁，他根本看不到山间的洪水。

“这还没天亮，也不让人多睡一会儿，快要累死了。”

华胥氏的族人们被喧嚣声吵醒，一个个都不情不愿。

然而女娲的那一千多号人，听到女娲的号令，一个个都打起精神来，如临大敌一般。

智叟在一旁看到华胥氏这边的人，不以为然，冷笑一声道：

“你们懂什么？我们的酋长，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她一旦要我们马上离开，就得绝对服从，否则谁不听她的话，灾祸就会降临到谁的头上。”

咢他们虽然不信智叟那个糟老头说的话，但看到华胥氏并没有反对，只好起来，收拾东西。

没多大会儿功夫，一千多号人都收拾完毕，拔营启程。沿着岩下的小道寻路，继续往高处走。

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一千多人的队伍，终于到了这座山脉的最高处。

天空依然是灰蒙蒙的，随时都可能下雨。

到达山顶后，两族的人都开始忙碌起来，生火的生火，搭窝棚的搭建窝棚。

人多力量大，没多大会功夫，山上的树林被放倒一片。

这倒不是说，他们砍伐了树林，而是把树上的枝桠全都摘光了。

人们又有样学样，学着风羲的手艺，搭成了无数个窝棚。

这下终于可以确保，即使大雨落下来，每个人都有了一个避雨的栖身之所。

只是汗流浃背的干到天大亮，却还没有进食。

现在情况并不明朗，华胥氏和女娲派往西边去的人还没有回来。

派去的人，一来是作为先锋去开路，二来是到前方去探一探，是否适合大队人马行走。

这个地方，是山脉汇聚的一个所在，也可以说是一个不小的分水岭，一旦走错方向，就有可能走到穷途末路的绝境。

人还是得有点事做。就在搭建窝棚的时候，无论是风羲还是族人们都，明显感觉到那种被一颗硕大的眼珠子盯着的压力感消失了不少。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刚坐下来，风羲又感觉到一种莫名恐怖的气息，笼罩着所有的人。

紧接着，他感觉到视线之内的山脉、树木，都在发生着扭曲。

大地似乎也在颤抖，不过不是地震来临时的那种感觉。反正这样让人心慌气短的氛围，风羲从来没有遇到过。

如果只是风羲一个人有这样的感觉，那可能是他得了什么病，但很明确的一点是，几乎所有的人都眼神空洞而虚无，仿佛是灵魂被抽走了一般。

甚至，那个叫智叟的老头，晕厥了过去。

无论发生什么，此时恐怕已经没有什么神力，可以拯救人类了。

这里已经是这座山的最高峰。

想找找到一片海拔高的平原，不知道还要多长时间，暂时这里是躲避洪水的最有利的位置。

至于地震来临，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果这整座大山都被掀翻了，那么人如蝼蚁一般死了，又能怎么样呢？

视死如归的心态，并没有减轻风羲那种心慌的感觉。

他看到，女娲也是勉强的支撑起来，仰头看着天。

这一千多号人里，有善于游泳的天吴，有善于披荆斩棘的食人族，还有能说会道，善于蛊惑人心的智叟，还有传说中的人文始祖华胥氏——可谓阵容足够强大。

然而直觉判断，怎么看，女娲都更为靠谱。

一旦女娲都紧张起来，那绝对说明，将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而且这件事应该来自天上。

可是天空乌云密布，黑云滚滚，根本看不到什么东西。

莫非此时，又有小行星继续撞击地球？

小行星撞击地球这样的灾难，发生的概率是极小的，如果有第二次，那么跟第一次恐怕是同一件事的延续。

天空又开始变暗了，仿佛乌云更浓了。

缝隙想到了天漏的传说。

什么倾盆大雨，瓢泼大雨，那形容的是雨，根本算不了什么。

难道传说中的那一幕，天漏要出现了吗？

或许所谓的天漏，并不是天真的破了一个洞，完全有可能是一场前所未有的降雨，降雨量足以用天漏来形容。

天空继续变黑，乌云滚滚。

奇怪的是，没有看到云层有更多的变化。

按理说在下雨的时候，云层会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直到最后，分不清什么是雨，什么是雾，什么是云。但此时跟以往所见到的下雨的过程都不同，等了很久都没有降下一滴雨水，倒是天空越来越暗了。

直到最后，雷声轰鸣，闪电撕裂了黑暗。

接着，天地间又完全是漆黑一片，跟真正的黑夜差不多。

见识过天气预报的风羲，也不知道此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地球逆转了？

这样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因为地球要逆转，首先得急刹车。以地表自转日行八万里的速度，如此短的时间把速度降下来，然后逆转，会把所有的人、山脉、草木，甚至是水，都甩出地球去的。

正当风羲胡乱猜测，天空开始渐渐的亮了一些，这大恐怖终于是要过去了吗？

原本紧紧抓住风羲胳膊的华胥氏，此时指着东边说：

“你们看那边！”

所有人都扭头看去，只见华胥氏所指的方向，云层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开去。

没错是烟消云散的消散，以肉眼可见的消散。仿佛是被一个巨人吃棉花糖一样吸走了。

所有的人都忘了还没有吃饭，都忘了篝火已经熄灭了。

大家都目瞪口呆地见证着这一幕。

所有的云都渐渐的消散后，没有人看到天空，却看到了一个巨大昏黄昏黄的物体，完全占据了整个天穹，仿佛触手可及。

这个物体，大到了令人无法想象的地步。它的外围有一层亮光照进来，远方大地上洪水弥漫。

最糟糕的是，在地平线的方向，有一座涌动的山峰正在朝人们所在的地方，缓慢的推来。

这是女娲氏和华胥氏首次聚集到那么多人。

这让风羲想到了句芒。

再看看身边睡的像死人一样的句芒，风羲有一种知音的感觉。无论是句芒还是女娲，都是这个世界能与自己相提并论的不多的几个人。

风羲起身，朝四周看了看。此时，雨停了，族人们虽然依然在睡梦中，但一个个都辗转反侧，看来不只是自己焦躁不安，所有的人都有相同的症状。

忽然，有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道：

“大家都不要再睡了，全部起来，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女娲与风羲的打招呼，仅仅是眼神交流了一下而已，接下来女娲仰头望着漆黑的天，一望就望了好久。

不过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女娲也睡不着。他看向女娲的时候，女娲也看着他，而且向他露出一个关注的微笑。

虽然阴雨密布，但岩下干燥的地带，全都燃起篝火，看起来颇为壮观。

就当是一场庆祝的篝火晚会吧！

这也算是一场阶段性的胜利。

人们实在是太困乏了，才没多大会功夫，几乎所有的人都睡了。

这上千人的部落的宿营地，篝火连营，野兽是不敢靠近的，大家倒不担心这个。

那眼珠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他在眼珠子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他醒来的时候浑身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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